第2章 第二章

    林樱被他利落拒绝掉,一边往外走,一边摸了摸那缕酒红头发,回想男人最后那个眼神…是嫌弃吗?

    是嫌弃吗…

    真是不懂时尚。

    她走到路口,叹口气,原来学长是成年人啊。

    她离成年其实也就差那么一年半,也一直觉得自己很成熟,潜意识没觉得自己是“小孩”。原本打算先斩后奏的,租好后再告诉父母,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林樱黯然离开这里。

    外面的雨还在滴滴答答下,地面上溅起一个个涟漪。

    走到楼下,她不想回“补习班”,可又没地方去,在早餐店吃了豆浆油条,发了会呆,又打包两份早餐回到家。

    很巧,刚好赶上第一节课间休息。

    父亲林泰山正在外面喝水,母亲王春华拖堂讲课。

    林泰山吃惊地看着女儿从外面回来,回头看看楼上,“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林樱:“我梦游出去的。”

    “啊?你什么时候有梦游这毛病的?”

    林樱见父亲一本正经的模样,想笑。

    “对不起樱樱,爸爸太忙了。”林泰山也笑了,看见女儿手里的包子豆浆:“你不会是给我们买早餐了吧?你今天画室不是没课?”

    林樱说:“周天没课。”

    暑假班,他们画室一周休一天。

    林泰山点头,看休息时间还剩一点,拿起包子啃起来,“谢谢女儿。”

    林泰山边吃边看向英语教室,欲言又止:“樱樱,不是爸爸说你啊,你这一开学就是高二,你也得重视起来,要不画室没课的周末,给你报点文化课?”

    “我不要。”林樱身上每根汗毛都写着抗拒,“我累,我不要。”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林泰山切开话题,将豆浆一饮而尽,“最近画画怎么样?都画什么了?”

    林樱懒懒地:“就那样吧。”

    两人正聊着,妈妈讲课嗓门拔高,扯着喉咙——“现在完成时表示的动作发生在过去,它侧重的是对现在产生的结果或造成的影响,与现在有关,当然跟过去完成时不一样!高三了,还分不清楚?!”

    “你们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声音堪称严厉。

    林樱隔着玻璃门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高三学生只要忍一年,她可是忍耐好多年了。

    今年,她一定要搬出去住。

    “对了,爸——我有事情跟你说,就是我们学校下面,有一个……”

    刚一开口,林泰山手机闹钟叮叮叮响起。

    “等中午吧,爸爸要去上课了,孩子们时间耽误不得。”

    林泰山快速奔向卫生间洗了个手,摸了把秃顶的头发,拿着三角尺进去。

    林樱:……

    父亲匆忙上课,母亲一直没下课,她没地方可去,只好回到楼上小房间。

    很快,林泰山也开始上课。

    林泰山对女儿和声和气,教课分贝却不小,讲题奇快,林樱一边听母亲高声的英语,一边听父亲的“x轴y轴”。

    啊啊啊啊啊啊。

    只要一听,就感觉生活充满压力,那种高三的急迫感刺穿全身,胸腔里氧气都被抽走。

    林樱拉开房门,很想冲下面吼一句,但是只能忍住。

    她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房间,哥哥林桓的房间,叹口气。

    ——当年哥哥就是被这么逼走的,毅然决然辍学,去打电竞。

    有哥哥教育失败的前车之鉴,父母不再那么严厉管她,但,还是累。

    林樱抱着膝盖窝在小床上,编辑短信:

    「景先生,房子给我留着可以嘛,我让我爸妈去给您签合同QAQ」

    点击发送,她吐出一口气,手指摸摸脸颊,不知道怎么回事,脸有点热,心尖也发颤,蔓延上一种奇怪的情绪。

    等了一上午,手机都没有回音。

    直到晚上,手机才震动起来。

    以为是景先生,她惊喜抓过手机,看着发件人和短信,扬起的唇角耷拉下来。

    「明天画色彩,带水粉颜料,别忘了。」

    发件人是她的高中同位,也是画室同学,赵川。

    「哦。」

    「千万记得啊!老子不会借你颜料了!!」

    「那我也不会再带你上分了。」林樱心情不太好,回复道。

    几秒后,她收到赵川的短信:

    「爸爸您随便用!您明天千万别带颜料!!」

    林樱懒得回复他,最终也没有等来景先生的回复,无聊打开颜料箱,拿出水粉颜料盒。

    林樱是七中的美术生。

    前阵子刚结束素描课程,现在开始画色彩,也就是水粉画。

    “咦——”

    她捏着鼻子,掀开盖子,眼里有大大嫌弃。

    颜料盒有四十格左右,按顺序排好,每一格呈着一种颜色——按理说是这样的,但她太懒,用时每格都混入其他颜色,也懒得收拾,脏兮兮的。

    上次用完后是高一,直到现在都没清理过。

    她拿起刮刀,蹲在地上,将脏颜色一点点抠出来。没一会便失去耐心,不耐烦搅了搅其中一格,虽然颜料整体变脏,但是变成一个色,看上去舒服些。

    林樱很满意,撇撇嘴弄下一格。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美术生。

    只是跟着七中学了画画,但是也不喜欢画画。

    *

    昨夜没睡好,她调着颜料,迷迷糊糊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朦胧中是半夜,似乎被王春华抱到床上,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

    “说高三道高三,高三今年要攀山!”

    “说高三道高三,高三今年要上天!”

    林樱被新的高三誓词吵醒,抠抠耳朵,困倦地翻个身。

    “说高三道高三,高三今年到山巅!!!”

    最后的颠字落下,她从床上癫了起来,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八点。

    八点了?!!

    画室八点半上课,怎么也要半小时车程呐。

    林樱欲哭无泪抓起床脚的衣服,匆忙洗漱,然后提着颜料箱往外冲。

    从公交车下来时,已经近九点。

    手机又开始震动,估计是赵川短信,她来不及拿出来看,一路往画室狂奔。

    清水画室在一栋德式老建筑的二楼,楼梯在外面,她哒哒哒跑上去,发现一向开着的大门关得很严。

    嗯?

    上着课关什么门?

    林樱怔住,莫名其妙。

    清水画室是七中美术老师合开的,虽说私立高中开得工资高,请的老师们也很厉害,不是清华就是央美。可同学们太懒,气氛松散,老师有心负责也没用,就自己搞搞创作,带带好学的、有天赋的孩子。

    平日里大门是不关的,同学们时不时出来聊聊天,买买零食,十分自在。

    现在怎么关了?

    林樱莫名其妙推了两下,去拧门把。

    还锁了???

    她又拧两下,掏出手机,刚要给赵川打电话,一条短信跳出来。

    「爸爸你怎么回事啊!!!没看见群公告吗?老师们去采风啦,今天来了个…变态…巨TM可怕!」

    「快来啊迟到了被罚速写啊!!!」

    林樱狐疑地回复短信,刚打出一个字,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室内开着空调,比外面凉好几度,里面鸦雀无声,幽幽的冷。

    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逆光角度,看不清面庞,但是压迫感强烈,透出威严。

    林樱:?

    “迟到了三十分钟?”

    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低冷沉郁,男人斜斜地倚靠着门框,看了眼腕间的机械手表,旋即偏偏头,目光落在外面的学生上。

    看清她的脸,他眉梢一挑,但很快恢复正常,声音无波无澜,道:“三十张动态速写——”

    “再加一张钟表主题的设计素描,怎么样?”

    林樱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没想到这么巧。

    好像有只软软的爪子挠了下自己的心尖尖,呼吸急促,双腿微软,惊讶又惊喜说:“景先生?!”

    *

    “景先生,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啦!”

    小姑娘仰起头,自动忽略那些恐怖作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今天没来得及打理头发,披肩发有些蓬松,套了件黑色连衣裙,下面是白色帆布鞋,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

    “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淡淡颔首,显然早认出她来,却不为所动,低声:“这周五之前交给我。”

    “什么?!”

    “三十张速写,一张关于钟表的设计素描。”

    “哈?”

    林樱还沉浸在遇见他的惊喜中,男人已背过身,往里走去。他今天换了身衣服,黑色长裤,深灰色衬衣,肩膀宽阔,显得高瘦冷漠。

    语气轻微不耐,“需要我给你配一副助听器吗?“

    另一头,赵川手里拿着铅笔和美工刀飘过,挤眉弄眼,悄声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咱们的新……”

    林樱想到短信上的字,脱口而出:“变态?”

    话一出,教室里明显静两秒。

    林樱看见前面男人的脚步也顿住,与此同时,赵川额头上一大滴汗珠滚下来。

    “你说什么?”

    男人面庞冷峻,声音低哑,诧异问。

    林樱一吐舌,歉意地耷拉下脑袋,还要说什么,赵川怕小姑娘语出惊人,立刻拉着她坐到一组静物旁边,嘘了声。

    林樱反应过来,又偷偷瞥了眼景先生,这才坐好。

    赵川已经帮她摆好画板,林樱将颜料箱放在地上,拿纸胶带往画板上贴纸,一面感激说:“谢谢儿子。”

    赵川:“……”

    骚动过后,教室里安静下来。

    这节课景绎想看看他们的真实水平,没有讲课,只让大家先画,林樱坐好后环视一圈,发现快的同学们都开始铺色了,反正也追不上,更是不急,气定神闲拿出铅笔,慢慢起稿。

    旁边的赵川还在碎碎念:

    “咱们的老师去采风了,让他们小学弟来代课,今天早上群公告你都没看吗?”

    “景绎,清华美院大三学生,听说当年艺考时设计类清华全国第一,央美造型类第二,国美前十,牛逼啊。”

    “大三?”

    林樱对后面一串美都不感兴趣,眼睛瞪大,隔着木质画架偷偷打量男人,不可思议,“我以为他至少研三了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大三也才二十一岁,可是怎么看他都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对呀,他是不是考清华的时候复读了~”林樱忍不住问。

    “肯定复读了吧~”

    “你小点声,景老师耳朵可好了,小心听见。”

    林樱拿着铅笔在画纸上起稿子,跟画素描时的,秀秀气气画线,一边不信地说:“怎么可能啦,你担心什么呀。”

    今天画室气氛很怪,往常大家都闲聊听歌,轻松自在画画,可是此时此刻,所有同学都是乖巧.jpg。

    问题…林樱余光瞥了眼,就是出在那个男人身上吧。

    奇怪的男人,气场强大,严酷冷漠,不好惹。

    “一上课他就很凶吗,吓得你们都不说话?”林樱想到昨天碰面,感觉也不是很可怕,好奇问。

    “你小点声!”

    “切,你紧张什么呀,这么远能听见嘛。”

    赵川:“能听见!”

    “不可能啦。”林樱才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

    蓦地,一只手搭在她的画架上。

    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拇指粘了点白色颜料。

    耳畔一丝阴阴的凉风,鼻尖灌进松木与薄荷的味道,夹杂着成熟男人的醇厚气息。

    林樱背脊僵住。

    这人,

    走路怎么没声啊。

    林樱一顿,旋即干笑一声,若无其事转过头,眼睛亮亮的,崇拜道:“哇,那你耳朵好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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