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赵妙仪看,女主这回纯粹是无妄之灾。
诗集里有首《咏黑牡丹》,有两句:“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这种批判诗在天惠比比皆是。却不知怎地,在灵均诗会上被当今文德帝听见后,惹得文德帝抽风,并勃然大怒。
模棱两可的东西,上头有人不喜,那它就是错误的,需要治罪改正的。
女主被判秋后问斩,武威侯也被革职抄家。天惠刮起一阵文字狱的邪风。
后来好像还是当今盛宠的丽妃,长跪宫中给众学士求情,三天三夜,文德帝才停止残害忠良。那次之后,丽妃更加受宠,直到江姒鸾以舞女的身份进宫。
这回这份救命恩,赵妙仪打算自己来施,当面施。令女主产生好感,才好进一步交往。上辈子乔锦芳不就是这样一步步成为女主心腹。
……
宋尧反复地想,到店铺要怎么树立威信。他学过不少手段,可都是纸上谈兵。思来想去,拐了个弯,揣着一摞契约到沈府。
这事还得和沈誉商量靠谱。
沈老太爷缠绵病榻,沈府如今已是二房天下。
大房遗腹子沈誉沦落到住在柴房边。
宋尧每次来都要气个半死。
屋门半掩,宋尧推开。里面家徒四壁,除去床柜桌椅,多一丝的家具都没有。
沈誉正背对着他,独自包扎伤口。发丝全部束起,背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有几道深可见骨。
宋尧快步过去:“这又是谁干的?沈琪?”
沈琪是沈伏寿小儿子,顽劣不堪,从小就爱欺负沈誉。
“他不敢。”他过来,沈誉一点儿也不惊讶。将绷带交到他手里:“正好你来,帮我一下。”
宋尧拧起眉头,一圈一圈给他绑好,才问:“是扶阳公主她们?”
“嗯。”
从昨夜就升起的那股别扭感消失了。
宋尧恶声道:“我就不该鬼迷心窍,答应给她做什么掌柜,谁要给她办事!”剩余的绷带放到桌子上:“我这就去把契约还她。”
沈誉要拦,没拦住,即便跛脚,宋尧轻功也比他好得多。
显然是吩咐过,宋尧进公主府通畅无阻。
赵妙仪仍在花厅,拿了本书在看,听见有脚步声,瞧过去:“怎么又回来啦?”
宋尧冷脸上前,将契约拍到桌子上:“这差事臣恐难以胜任,殿下还是另请高人吧。”
赵妙仪慢悠悠道:“想反悔?”
“是。”
“理由?”
“难以胜任。”
“哦?”她的目光明锐,好像能将人剖开一般:“本宫信你。”
宋尧烦躁道:“臣不行。”
几番来回,宋尧终于说出实话,不想给赵妙仪干活。
赵妙仪叹口气。本以为宋尧已经想通,没想到临门一脚,人家又反悔了。
也罢,她很认真地问“那你打算如何?”
宋尧抿抿唇,扯谎道:“去洛阳投奔娘舅。”
宋尧娘舅是洛阳富贾,经商的一把好手。
赵妙仪沉默片刻:“那便去吧。”
宋尧心思杂乱,近乎是落荒而逃。
紫珠在旁看完全程,越想越觉得这宋尧真是小家子气,比不过沈誉。给赵妙仪添茶时,暗搓搓上眼药:“殿下,宋尧不识抬举不说,还反复无常,真讨厌,留给您这么大烂摊子。”
为宋尧好开展工作,赵妙仪早上去解雇了店铺里几乎半数的人,包括原本的总掌柜。他这一不来,赵妙仪还得再亲自招人。
“那铺子里,要重新找人么?”
“招七间,其余留着。”
紫珠瞪大眼,险些把水壶摔掉地:“那么多店铺不得黄喽?”
赵妙仪翻开书:“开着也没见盈利,黄就黄吧。”
宋尧刚极易折,不会留在她这,也不会去投奔他人。等吧,等店铺快黄了,她再低价转给宋大人。自家的铺子,宋尧总不会不管。
沈誉追到公主府,宋尧已经从里头出来了,明明没错,却满脸歉意地过来问沈誉的伤,拉他不放心地往医馆走。
沈誉被拉着,眸光闪烁。就是这样,他才不能叫宋尧掺和进这潭泥沼中。
转眼春夏之交,灵均诗会照例在御花园举办。
当日艳阳高照,园林林木葱茏,翠色.欲滴;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宫装仕女托盘来回,裙带飘绕,恍若仙子。
一家家的车马提前停在宫口。
宫里不准行车,大家都是走进去。
江姒鸾随嫡母嫡妹一道,着一袭月白长裙,发上珠钗全无,只耳鬓别一朵白玉梨花,素淡雅致,别出心裁。俏生生走着,将前边穿金戴银的两人衬得俗气无比。
江姒鸾如今才名远播,众官家小姐都愿意与她一处玩,显得自己肚子里也有几分墨水。
这回她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凡笔,更引得众人将她围拥起来,一人一句。
“江妹妹,你这裙子是哪里做的?可真别致。”京兆尹家大小姐问。
“是呀,你这一穿出来,简直是惊为天人。”
御林军统领女儿要小一点,被养得天真烂漫,也不怕丢面子,喜欢,就扯两把,弯下腰细细打量:“哎呀,细看这上面居然还用银线绣了许多暗纹,难怪这么素,也不觉得寡淡。好姐姐,你快告诉咱们,到底是哪家衣铺做的吧!”
江姒鸾捂着嘴笑:“哪里有银两去什么衣铺,是我自己做的。”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人精,这话一出,就等于给武威侯正妻扣了顶苛待庶女的帽子。
但没人戳破,只纷纷夸赞江姒鸾心灵手巧,又是一阵喧哗。
走在前头的江姒苒不干了。她脾气暴,最烦这个惯爱装模作样的姐姐,张口就要怼,被武威侯正妻周氏拦下,周氏将她拽走。
“娘!又不是咱们的错,是她自己不要府中裁缝给她做新衣裳,干嘛要怕她!”
周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在她手里,你还没吃够亏么?现在她风头正盛,老太太和你爹都偏心她,你和她对上能落什么好?再说,你俩斗鸡一样争执,丢的不都是咱们侯府的脸?今儿来正经事是什么?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江姒苒不甘不愿地:“难道就这样让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周氏冷笑一声:“作威作福?让她闹去吧。她娘的嫁妆还捏在我手里,没有嫁妆,看哪家好的能要她!”
江姒苒这才嘻嘻笑起来,周氏给她理衣裳:“你啊,今儿可得给娘争点气。”
熙攘间,一辆朱红镶玉马车徐徐路过。
“哎?那是谁家的马车?”
“还能是谁,扶阳公主呗,除了她谁敢在宫里纵车。”
赵妙仪不愿意应酬,到御花园,便领着紫苑紫珠躲进河面画舫里。凉爽又清静。
护龙河蜿蜒穿过整座皇宫,十分浩瀚。河面菏叶田田,锦鲤成群。往下一望,碧绿河水,深不见底。
待到时辰差不多了,赵妙仪叫紫苑去看诗会开始否。
紫苑一去不回,又叫紫珠去。
船夫早被赶下,这会儿画舫连撑篙的都没了。
赵妙仪顺水飘了很久,终于打算自己划上岸。
画舫驶进重重荷叶中,赵妙仪控制不好方向。
“嘭。”撞到另一艘木舟。
赵妙仪被冲击力搞得下盘不稳,趔趄一下,摔了个前仰后合。
木舟歪了歪,上头浅睡的人坐起来,正见到赵妙仪的惨状。沈誉嘴角几不可地扬了下。
“殿下!您没事吧?”
他惊呼,动作却不慌不忙。
赵妙仪艰难爬起来,摇摇头:“无事。”
看见沈誉眼里的笑意愣了愣。
一定是她看错了。
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会嘲笑自己。
逆水行舟,沈誉撑篙,赵妙仪静静站在一旁。
“别,啊,混蛋。”平静水面荡来几声情人的呢喃。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觉得这处很隐蔽,男人很放肆:“乖,宝贝,给本王叫出来。”
男人语言越发放浪。
赵妙仪不是没经验,脸颊还是烧起来。
沈誉眼神一暗,手上使劲,画舫嗖嗖划过,留下一线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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