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见她来,众人纷纷跪伏参拜。

    赵妙仪道一声不必多礼。

    她来,乔锦芳反而平静下去,不过一夜,她被折腾的实在狼狈。双手被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不说,自左眼向右唇角一条血道鲜血淋漓,皮肉翻开,右腿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曲。

    赵妙仪下意识看向宋小公子。他瞎了的左眼,脸上的疤,和拄着的拐。

    宋尧冷冷望过来。

    他从前也是京城有名的玉面公子,容貌虽比不得沈誉,也有小宋玉之名。如今脸废了,身废了,功名也废了。朝廷不会录用残疾人。

    赵妙仪心中有愧,不敢再看,问宋夫人:“方才是怎么回事?”

    宋夫人目光扫过沈誉:“沈公子与小儿闹着玩……”

    沈誉上前一步,及时接话:“是,好久没见,切磋两招。”

    细看,他脸色煞白,冷汗淋漓,腹部有血色洇出,估摸是伤上加伤,这可不是切磋的架势。

    沈誉自己都不追究,自己也别找事。

    “无事便好。”赵妙仪笑了笑,说明来意:“本宫来第一是和宋公子道个歉。”

    边说,边向宋尧鞠躬拱手,众人大骇。

    宋尧并不买账,冷哼一声,拂袖入府而去。

    赵妙仪对宋大人道:“二是遥闻......”

    正在这时,变故陡生。

    宋府半开的大门内,突然窜出来一道银光,直直冲向赵妙仪。

    赵妙仪被大力推开,还是慢一步。剑锋划破衣袖,露出里面肌肤,刷地划出长长一道血口。血液争先恐后喷涌而出。

    沈誉和赵妙仪在地上打了两滚,灰头土脸爬起来时,持剑伤人的宋尧正与侍卫缠斗。

    百姓尖叫着跑开,趴在胡同角、石狮后、隐蔽处观望,宋夫人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被宋之道及时接住。

    紫珠奔过来,惊魂未定:“殿下,您没事吧!”

    赵妙仪背过手,侧身,借助沈誉身躯将伤口掩住。沈誉聪慧,配合打得极好,身子一歪,好像重伤,需要人扶。赵妙仪胳膊一转,与沈誉的缠上,正好挡住伤口:“无事,”

    紫珠舒了口气。

    说话间,银剑当啷掉地,宋尧武艺不精,被四个侍卫牢牢按在地面。他竭力抬眼,露出恐怖丑陋的面容。盯着沈誉,不甘地喊:“子规,又是你!”

    沈誉字子规。

    沈誉面色沉重,宋尧忽然大笑起来,眼神癫狂,在沈誉与赵妙仪之间来回:“我知道了,昨儿你被捉去,食髓知味了吧!要么怎么一再维护这两个毒妇......”

    “啪!”一记响亮耳光。

    宋尧不敢置信望着来人。

    宋之道颤抖着收回手,老眼噙泪:“尧儿,你糊涂啊!”

    语罢,冲赵妙仪直直一跪:“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管教不严,还请殿下网开一面,绕小儿一条性命。”

    宋夫人也扑过来,哀哀戚戚地哭。

    宋尧要反驳、呐喊,被宋夫人堵住嘴。

    赵妙仪笑了:“本宫何时说要治罪?”

    宋家二老愣住,宋尧得了空,喊道:“不要你的假仁假义!”

    赵妙仪望着他扭曲的脸,忽然道:“宋尧,你最近照过镜子么?”

    宋尧的脸越发扭曲。

    “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看看你身边的人,都成了什么样子!你怪沈公子拦你,他若不拦,你看明日还有没有你宋家满门!你也知道沈公子昨日被捉,你知道为何?”

    宋尧望向沈誉,沈誉垂下目光。

    “为了不叫你名声受损,他与流芳翁主争执。你也知道,他素来是什么脾气吧?”

    赵妙仪故意挑衅:“本宫知道,你恨你怨。想打击报复本宫?给你个机会。这也是本宫来,为的第二件事。明日午时前,你来公主府,接任本宫店铺总掌柜。两年之内,你能用本宫店铺盈利黄金百万两,本宫赔你一只眼,一条腿。”

    宋尧再难入仕,但经商可行。天惠近年为发展经济,鼓励行商,商人地位较前朝大幅提高,隐有与士人比肩之势。

    宋尧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气声。

    赵妙仪道:“可立字据。天惠重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宋尧凌厉的眼珠子烧得红,声音嘶哑:“此话当真?”

    “本宫何必哄你。明日午时你来,自然知道真否。”

    事了,赵妙仪吩咐紫珠先把乔锦芳送去刑部。

    自己上车,简短道:“去沈府。”

    有了木板与锦帘遮挡,撤去精神压制,伤口的疼刷地就上了一个层次。

    赵妙仪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沈誉原本只礼节性问候,便袖手旁观。

    昨日救命恩,今日他已还上,二人两不相欠。

    但当被赵妙仪怕出声,咬着唇,压抑着的呻.吟不断骚扰,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与个青花小瓷瓶。

    赵妙仪边抽泣边戒备:“你这是干嘛?”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臣给殿下敷上?”

    赵妙仪探头看了看,男女互赠方帕本就有特殊意味,那方帕上绣着鸳鸯戏水,想必是江姒鸾送的。

    她可不要和女主的男人扯得不清不楚。

    便摇头:“不用。”

    边摇头边哭,看来疼得紧,声音都颤巍巍地,颤得人心痒。

    沈誉目光从小公主水光潋滟的眼,落到被咬出血丝的唇。

    他别过眼:“那臣就在附近下车罢,省得耽搁您治伤。”

    赵妙仪想想:“你伤得也不轻,送佛送到西吧。”敲了敲车厢,努力稳声道:“再快些。”

    车夫听不出,沈誉却能听出她声线里的颤抖。

    为了减轻痛苦,赵妙仪开始给右手扇风。没多大用,聊胜于无。

    沈誉闭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会,她终于泪流满面地屈服:“那药还是给本宫洒上吧。敷就不必了。”

    沈誉额角青筋蹦了两蹦:“臣遵旨。”

    不远处茶馆,二楼包厢,临窗,沈琪放下西洋镜,啧啧道:“果然神奇!司兄,你看见了么?”

    站他对面的少年也随之放下手里的镜:“看见了。”

    少年小麦色皮肤,浓眉大眼,身量高大,肌肉结实,穿一身玄色常服,不怒自威,正是司浪。

    “扶阳公主又去恃强凌弱。”沈琪幸灾乐祸:“你家将来一定后院起火,鸡犬不宁。”

    司浪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厌恶:“不会的。”

    “这能由你做主?”

    “我不会娶扶阳公主。”

    “你爹的话也不听了?”

    眼前浮现一抹天真烂漫,不染世俗的身影,总虎着脸的小将军嘴角微勾:“不听,我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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