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杀他, 因为只需要再忍耐忍耐, 等到马上昭王的大业完成,她等恢复身份之后, 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得远远的, 再也不用看见他。
到那时, 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可以恢复自己原本的姓名, 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跟爹爹一起逍遥自在。
流萤都想好了,她要开一间小铺,跟爹爹一起经营小铺维生, 再也不想卷入那些腥风血雨之中,过整日提心吊胆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那种生活
替他包扎好了伤口之后, 流萤本来想把带血的棉花收拾一下,却被黑煞拉住了手, 拽过去在耳边道“我怎么给你疗伤的你就怎么给我疗伤, 知道么。”
想起疗伤的事, 流萤气得脸都青了。
下雪一直持续了两日,又放晴了两日,之后外头情况稳定下来, 皇帝才领着人出去围场狩猎。
因为围场的猎物都是专人饲养出来的, 大多是野兔和野鹿, 所以即使天气寒冷, 枯树林里干草地上雪尚未融化干净,反而让猎物更加显眼,无处躲藏。
魏浟特地带着慕含娇一起去的,慕含娇恐怕是唯一不怕冷跟着出来狩猎的王妃了,其他女眷都还躲在暖阁里捧着手炉,别人见了昭王夫妇都感叹这如胶似漆的程度,实在有点羡煞旁人。
随同前来狩猎的,还有六皇子和元辰等人。
元辰见了慕含娇骑在马上蓄势待发的模样,还一通嘲笑,“娇娇,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不会用弓箭,又没有狩猎经历,打算如何猎鹿”
慕含娇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我自然有别的法子”
六皇子一通嘲笑“五嫂能有什么法子该不会是想让侍女替你猎吧,哈哈”
慕含娇道“要不然我们来打个赌,要是我今日猎到了任何猎物,小六,你就把你的猎物全都上交给我”
皇帝定了规矩,今日傍晚时候猎物最多的会重重有赏,慕含娇是在盘算着让人家给她打工。
六皇子想也不想就爽快的答应了,“行,赌就赌,但是五嫂不能借助任何人帮忙,只能靠自己,不然不做数”
慕含娇答应“当然靠自己。”
六皇子还道“五嫂要是靠自己猎到鹿,我和世子表哥的猎物都归你”
元辰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擅自给我决定了”
六皇子蹙眉,“你别这么小气,人家五嫂难得出来一回,再说,她还不一定猎得到”
元辰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侧开脸算是默认。
随后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大家都东西分头散去,各自寻找合适的猎物下手。
只剩下魏浟,还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盯着慕含娇,道“娇娇,你不随我去”
慕含娇点点头“我都答应小六要靠自己猎到鹿了,表哥你放心去吧,流萤跟着我就好,此处把守森严,不会有事。”
魏浟哪里放心得下,说好带着她出来,教她挽弓打猎,结果她倒好,竟然想要自食其力,还跟人家打上赌了
慕含娇摆手催促魏浟,催了好几回,魏浟才很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骑着马走了。
其实,慕含娇自食其力,就是打算在林子里设置陷阱,再加上流萤带着的都是捕兽夹和诱饵,骑着马去把鹿撵进陷阱里,到时候怎么说也能猎到一两只吧
事实证明,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倒是看见了两只鹿,可是慕含娇骑着马追了好半晌,它们跑得太快了一眨眼不见踪影,根本追不到,人家也不吃她的诱饵,不中她的陷阱。
眼看着折腾了一个时辰,慕含娇累得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侍卫突然匆忙骑着马追来,禀报道“娘娘的陷阱奏效了。”
慕含娇一听,登时欣喜,连忙带着流萤和侍卫们,回到她设了好几个陷阱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真的中了。
慕含娇远远瞄了一眼,就激动笑道“这么小一点,好像不是鹿,是兔子流萤姐姐快去看看”
流萤下马,过去把被捕兽夹夹着的猎物一起抱了过来,还有点错愕,惊讶道“娘娘,怎么是一只小狗”
慕含娇也下马,赶紧过去查看,也很是诧异
竟然真的是一只狗,浑身雪白,体型比啾啾稍微大一些胖一些,后脚被捕兽夹夹住了,估计是挣扎得用光了力气,此刻半昏半睡的,还流了一摊血,可是这里怎么可能有狗
噗,莫不是魏浟为了哄她故意放这里的吧毕竟前两天他们又在说想养狗的事情。
他竟然也会这种哄女人的手段直接把狗狗给她不行么,竟然把人家夹在捕兽夹上头,都受伤了,好生可怜。
莫不是觉得她这么好骗,会天真的以为,这种荒郊野外围场之内,会出现一只狗
慕含娇连忙把毛茸茸的小白狗抱过来,让流萤将它脚上的夹子取掉。
可怜的小狗狗惨叫着缩进慕含娇怀里躲着,疼得瑟瑟发抖。
慕含娇摸着它的脑袋安慰“别怕别怕”
好在流萤随身带着一些金疮药,又撕下衣裳的一小块布,慕含娇就亲手给小狗涂了药,包扎了腿上的伤口。
小狗“呜呜”的模样,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特别好看,比啾啾看上去冷艳霸气很多,年纪很小,所以体型小,能够猜想到,长大了之后一定是一只威武的大狗。
等到魏浟带着猎物回来找慕含娇的时候,慕含娇抱着小狗,欣喜的迎上前去,眯着眼睛笑道“表哥,这只狗是你送给我的么”
魏浟刚从马上下来,立即就看见了这只“狗”,顿时拧起了眉头,看着“狗”的目光略显复杂。
到底要不要告诉娇娇真相
他刚刚猎杀了两头偷跑进围场觅食的白狼,才发现他们带着一只小狼,因为不杀小狼就把这小白狼放走了没想到小白狼迷了路,竟然会跑进了慕含娇设的陷阱里头。
所以娇娇手里抱着的,不是狗,就是那只父母被魏浟射死了,独自逃生的小白狼。
而且,这只小白狼父母的尸体现在还挂在魏浟的马背上
这么残忍的事实,娇娇恐怕接受不了吧。
让慕含娇把狼当成狗来养也太危险了,魏浟坦白道“娇娇,这不是狗,是白狼”
慕含娇惊愕,看了眼怀里的小白狼,感叹道“难怪我感觉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不过,狼和狗也差不多吧,谢谢阿浟表哥,我好喜欢”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还以为是魏浟别出心裁,送了一只小狼给她,太喜欢了
娇娇竟然说喜欢魏浟一句话扼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一时没有说出来真相,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
就当是他送给她的吧
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送她喜欢的礼物,平时都是把昭王府财政大权都给她,想要什么买什么,或者让专人买了给她挑,然后皇帝赏赐了什么东西也全给她,只要他有的东西全都可以给她所以除了璧髓和玲珑之外,都没特意送过什么。
魏浟不禁问她“你想养一只狗,养狼能行么”
慕含娇点点头,欣喜道“行啊,只要是表哥送给我的,养什么都行养狼岂不是更特别么对了,狼要吃什么啊,狼长大了要咬人怎么办不过是我亲手养大的应该就不会咬我吧”
又开始了自言自语喋喋不休模式她正苦恼狼应该怎么养。
魏浟在旁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还是决定赶紧把小白狼父母的尸体藏起来,千万别被她瞧见了才好。
至于小狼,她想养就养吧,以后万一太凶狠想咬人就把牙磨平了,指甲剪干净
慕含娇欣喜道“表哥,我们给小狼取什么名字啊”
魏浟觉得,除了喵喵和啾啾这种,她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果然,慕含娇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子,随后眼前一亮,决定道“要不然就叫咩咩这个好,咩咩”
魏浟哭笑不得,狗叫猫的名字,狼叫羊的名字
魏浟只得温声道“娇娇想叫什么叫什么。”
慕含娇和魏浟正说说笑笑的,等候六皇子和元辰回来,因为今日没有风,所以也没有多冷。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
慕含娇还嘀咕了一句“他们怎么这么久没有回来。”
魏浟叫人去看一看,可是派去的人才刚刚骑马跑了没多远距离,突然折返回来,神色略显仓皇,禀报道“殿下,是靖王和庆王带着一队御林军过来了,感觉来者不善要不要避一避”
他刚说完,果然就听见马蹄声音由远及近。
可是完全已经来不及躲避,老二靖王和老三庆王,带着成百上千的御林军,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来势汹汹的蜂拥而上,直接将魏浟和慕含娇等人团团围住。
靖王身姿威武,高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厉的看着魏浟,道“五弟竟企图射杀父皇,如此大逆不道,目无王法,你可知罪”
慕含娇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好的,靖王突然带这么多御林军过来,围了她和魏浟,还说魏浟想射杀皇帝
魏浟倒是不紧不慢,将慕含娇往身后护了护,道“二哥,你所说为何。”
其实,他好像已经瞬间懂了,是靖王想先下手为强,现在就要杀了他,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竟然还调得动御林军莫不是得到皇帝授命的
呵,即使他们尚且不知道他的身世,一样这么容不下他么
怪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千般算计,人家也在算计他。
靖王厉声道“少装蒜,刚刚有人亲眼看见,就是你放暗箭射伤了父皇,导致现在父皇中箭,跌落马背,生死不明,事态如此严重,还不拿你是问劝你就此束手就擒,别做无谓挣扎”
慕含娇岂容他这么再明显不过的诬陷,赶紧帮魏浟辩解道“靖王这分明就是血口喷人表哥一直与我在一起,而且这里这么多人作证,他怎么可能射伤父皇”
靖王冷笑,道“你与他是夫妻,他们又都是他的亲信,谁知是不是有意包庇维护他,谁能作证”
慕含娇反驳道“那你倒是说说,有谁看见是表哥向父皇射的暗箭”
靖王质问“三弟看见的,怎么,昭王妃以为,三弟难不成还会信口雌黄,故意污蔑五弟么”
“你”老二老三明明就是串通好了的他们肯定故意污蔑魏浟魏浟虽然真想造反,但是不会做射杀皇帝这种这么没把握的事情
给慕含娇气得发抖,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对质才好,魏浟倒是一脸的从容淡定,一言不发。
慕含娇都急了,刺杀皇帝可是大罪,靖王这么污蔑构陷魏浟,分明就是因为争夺储君之位,想要先将他除掉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慕含娇拉着魏浟的袖子,都替他着急。
魏浟压低声音道“说什么都没用,要活着出去才是。”
慕含娇愣了愣,明白这意思,靖王的目的是想借着这个借口,直接将魏浟斩杀在围场里不给机会自证清白,更不给机会搬救兵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靖王这种做法是受到皇帝许可的,另一种,靖王给皇帝放的暗箭,想先杀了皇帝再嫁祸给魏浟,以此一箭双雕,靖王就可以直接坐上皇位
随后就听靖王已经高声下令“来人,父皇有旨,昭王意图弑父,暗箭伤人,其罪当诛,将他擒下若是胆敢抵抗,杀无赦”
果然如此这杀意如此之重,明摆着就是带着御林军来围杀魏浟的
话音刚落,周围几百上千的御林军便已经个个手提大刀,喊杀着冲了上来。
魏浟反应敏捷迅速,一把拉着慕含娇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两步去一边拴在树上的马,从马背抽出他的佩刀,与层层叠叠扑上来的御林军打斗在了一起。
对方源源不断,因为是专门保护皇帝安全的,全洛京最精锐的部队,个个身手不凡,就算魏浟也要好几招才能杀退一个,而且人数众多,根本就杀不完。
与此同时,陈越、流萤和黑煞等人也取来了佩剑,与御林军打斗在了一起,再加上昭王身边的暗卫和侍卫,撑死了总共也只有四五十人,可对方上千人围得水泄不通。
此番情况,到底如何才能脱离险境。
黑煞开了一条道,对魏浟招手道“你们先走”
魏浟看了黑煞一眼,明显放心不下。
留他在这里对付这么多御林军,肯定是死路一条
又想起慕含娇所说的,前世,黑煞死在冬狩的时候,他会不会今日依旧会死
魏浟愣住的时候,黑煞已经在催促“快点,愣着作甚你们先走,我会想办法脱身”
魏浟回头看了眼背后的慕含娇,娇娇不会武功,在这里耗下去肯定一个也活不了
魏浟临危不乱,拉着慕含娇杀出重重包围,因为几次用身体替慕含娇挡刀,还屡屡受伤,看得慕含娇只能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好不容易杀倒了一片御林军,在黑煞等一众暗卫的掩护下,魏浟带着慕含娇一起翻身上马,策马飞奔离去,只留给黑煞一句“你小心”。
靖王看主要目标魏浟带着慕含娇逃跑,当时就带了上百骑兵去追,只留步兵也他们缠斗
黑煞能挡的都挡了,可是实在人多,也束手无策。
转而一把勾过流萤的腰,将她也扔到马上,本来是想让她走的。
陈越抽了个机会过来,塞给流萤一块令牌道“流萤姑娘,劳烦你回洛京搬救兵,我等誓死为你开路”
因为皇帝出行是带着御林军护驾的,而即使亲王不能再擅自携带亲军,魏浟最近的兵马也要去洛京城外的五城兵马司,此去快马要两个时辰
现在孤立无援,也只有叫人回去洛京搬人马过来。
本来应该陈越自己去的,可是放心不下,还想着杀出重围去追魏浟和慕含娇,这件事只有交给流萤。
流萤接过陈越的令牌,转眼眉头紧锁的看着黑煞,想要提醒他一声,“你还有伤”
黑煞一把割断了一名敌军的喉咙,鲜血迸射的同时,那张伪装的下头,听他冰冷暗哑的声音道“你不是就想我死么,今日我若死了岂不正好。”
流萤屏住呼吸,这一瞬间,好像周围嘈杂纷乱的喊杀声和刀剑声都黯淡下去,只能听见他说的那句话,这种时刻,竟觉得如此刺耳
她当真想要他死,可是此刻这么身处险境,却有点犹豫或许是因为大业没成,就这么灰飞烟灭,难免觉得遗憾。
流萤愣住的时候,黑煞已经一拍马屁股,将她就这么给强行撵出重重包围。
流萤回过头去,想道一句“你别死。”
可是周围太吵了,她张了张嘴,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也没有说出口。
两人远远的对视了一眼,似乎这已经是临终前最后一眼,以往种种历历在目,转瞬即逝
画面定格,黑衣男人眸子已经猩红,被御林军重重保卫,踏在鲜血和尸体之上,奋力为马匹开道
马背上的流萤顺利突围,骑马渐渐远去,有想追的都被黑煞斩断了退路。
黑煞带着二十暗卫,断绝追兵,陈越带着二十亲卫,去追魏浟和慕含娇,情势已经万分危急。
魏浟骑马带着慕含娇,埋头盲目往前扎去,只能跑得越远越好,直接冲出了围场的栅栏门,往天池山深山里头逃去,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不然靖王杀意已决,肯定不会放过他。
背后一路御林军追兵紧随不舍,还屡屡放出弓箭想要将他们射下马,看来真是下死手。
魏浟紧紧抱着怀里娇小的妻子,安抚道“别怕,我们进山里就安全了。”
今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慕含娇双手圈着魏浟的腰,闭着眼睛,紧紧贴在他身上,而她那只小白狼咩咩,此刻被慕含娇塞在胸口的衣裳里头,夹在二人中间,只露出一只小脑袋。
因为刚才激烈的打斗,加之魏浟不顾一切的护她周全,男人披风已经破破烂烂,全是血迹,雪青色的箭袖衣袍上也血流不止。
慕含娇靠在他怀里,看着刺眼灼目的鲜血,心疼得热泪盈眶,“表哥你受伤了”
魏浟道“没事,只是皮外伤,不痛不痒。”
慕含娇才不信,都流血了还能不痛不痒
慕含娇却愈发心疼,因为今日,他是因为她才受伤的,不然以魏浟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能耐,应该很容易就能骑马逃脱。
都是因为带着她这个累赘,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拖后腿。
他不知为她挡了几刀,为了护她才会受伤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们一路逃窜进了山里,背后靖王带着追兵一直在追,好在魏浟的坐骑非同一般,速度飞快不说,进入山中松树林之后也极为灵巧,很快就将背后的追兵给甩得无影无踪。
慕含娇看见背后追兵已经许久没有踪影,才松了一口气,道“表哥,他们被甩掉了”
魏浟却面色沉凝,只继续一往无前,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解释道“雪地里,他们追着马蹄印迟早会追上来”
可是不管是骑马和不骑马,都会在雪地里留下印记,除非想个办法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染上一丝霞光,骑着马在天池山上逃窜了一个时辰有余,魏浟和慕含娇始终走到了一条绝路。
傍晚的山间被白云半遮半掩,仿佛仙境一般迷雾朦胧,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山崖之上,赫然露出了半截神秘的吊桥。
两人一前一后双双坐在马上,停在此处,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座吊桥。
不知道吊桥通往何处,不知云雾遮盖的悬崖的对面是什么,是有出路,还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要去对面,还是折返回去另寻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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