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尚道,许明月被下了聘,是该好好拜拜神像,可是后宅事多很难脱身,李氏又不放心许明月,所以一直过了一个多月,许重瑌才让许明欢陪着许明月一道去上香。
许明月鲜少出门,出了门也规矩,连轿帘也不曾撩一下。
不过许明欢可就没那么乖巧了,他本就是轻狂的年纪,嫌弃轿子里头太闷,故而坐在车夫身旁,看到好看的铺子总要叫几声许明月,“娇娇!前面有个绸缎铺子,好看极了,你看吗?”
许明月:“哥哥,咱们这是上香去的,别误了时辰……”
消停没一会,许明欢又道:“娇娇,这家胭脂铺好像挺有名的,你要不要看看你喜欢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许明月心里暖暖的,温声道:“不用了……哥哥……”
就这么一路走着,半道上,十分显眼的许明欢被几个纨绔看到,他们立马缠住这少年郎,一通怪笑,“呦,润良哪里去?”
许明欢不愿意让这帮子轻狂浪荡子看到自己的娇娇,于是下了轿子,还细心地回头看看帘子有没有掩实,漫不经心回道:“我有事上香去。”
“不喝几杯?”
“不喝!我得陪我妹去,你们自己喝去。”
那几个公子已经醉得有些歪歪斜斜的,倚着自己的小厮笑,“呦,你妹妹?都不给兄弟看,不够意思。”
这帮人平日里都是自己的酒肉朋友,喝喝酒吃吃饭可以,但是他们是什么货色,许明欢心里清楚,于是道:“不给看,一个个的,快滚回去喝酒!”
“你不陪我们去,我们就、就要看看你娇滴滴的妹妹!”
另一个五陵年少嚷嚷着,“我妹喜欢玶春好多年了,我也要给我妹看看是谁把我们玶春抢走了!”
“对对对!看一看!”
许明欢脸色铁青,“别给脸不要脸!”
酒鬼们也不恼,他们觉得许明欢这满脸怒气的样子莫名可爱,温琼指望不上了,和这个拉近关系把自己的妹妹塞进去也挺好的,当下都道:“你陪我们喝酒去,我们就不看!”
许明欢揉揉眉心,叹口气,对旁边小厮道:“你让玶春也去三清观吧。”
想了想他觉得今天这香是谢姻缘的,娇娇难免不好意思,于是又加一句:“让他别和娇娇同行,后面跟着就行,不然怕娇娇害羞。”
说完他就无奈地走了过去,“看小爷我今天喝不倒你们这帮狗东西!”
那些东倒西歪的纨绔子弟们嘻嘻哈哈道:“良爷出马,一个顶俩,哈哈!”
许明月在轿子上听了半晌,脸都绿了,知道哥哥不陪同了,便对车夫道:“我们这便走吧。”
三清观在城郊的断崖上,平时香客多,不过刚刚过了中秋,最近一段日子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了。虽说这有些让人发怵,不过好在许明月怕生人,所以正合她心意。
山路有些难走,所幸不算陡峭,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行了有一个时辰,突然,轿子一震,把许明月惊醒了。
醉画赶紧把许明月揽在怀里,“小姐您靠着我,头就磕不到车壁上了。”
许明月对着醉画甜甜的一笑,然后双手揽住醉画的腰,“谢谢醉画姐姐。”
“小姐说哪里话,这本就是奴婢应该做的。”
还没等许明月说两句俏皮话,突然响起车夫的声音,“这是许府的轿子,你们不想活了?快把刀放下!”
身后的府丁也都嚷嚷起来,“保护小姐!”
许明月揽着醉画的手臂害怕地一紧,她有些慌乱地躲进醉画怀里,“怎么回事?!”
醉画偷着瞄了一眼外边,然后压低声音强做镇定,“小姐……好像……好像是山匪。”
许明月脸色煞白,贝齿将那红唇咬的紧紧的,山匪啊!怎么这么倒霉,偏被自己撞见?!
许府向来钟鸣鼎食之家,朝廷又安泰平和,天子眼前皇城里面,从不可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故此只有老爷有几个近身的侍卫,全府护院家丁也不多,今天给许明月的这二十来个已经是一半了,就不知道对方多少人。
许明月偷偷摸摸撩起帘子去看,却只见外头刀光剑影,早就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车夫临危不乱,赶紧驾着马车继续向上跑,甩掉了大半贼人,却不想半道上突然被一支冷箭射中胳膊,一个脱力就摔到地上,马受到惊吓又无人驾驶,立马发狂起来,醉画靠门坐着,还没察觉到什么就被甩了出去,连个声音也没听见。
许明月的头重重磕上马车四壁,在车内连着甩了几个方向,那一刻的许明月心里慌极了,千钧一发之际,她咬了咬牙,准备从车上跳下去。
看着眼前飞速掠过的景象,感受着脸上呼呼的风,许明月有些怯了,但是她察觉到,前方有个弯子,如果现在不跳,依着惯性,等会整个马车都会被甩出去的!
于是干脆眼一闭,手扒拉着门框,准备跳下来。
“嘶——”的一声长鸣,马突然停了下来。
许明月的心还“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没有察觉出马已经停下,而是用尽全力纵身一跃。
靠到什么东西的那一瞬间,许明月觉得,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姑娘,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道。
许明月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就看到一位一身白衣的男子双手撑着她,她顺着衣服往上看,就看到一张冷俊的面孔,凌厉的剑眉和冰晶一般闪亮却冷漠的眼睛。
“对不起……”许明月赶紧站好,她的发髻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头青丝垂在身后,衣衫凌乱,虽然不齐整,却意外的美得像个妖精,偏偏却又做出这般纯情的样子,怯生生开口,“我……我不知道会砸到人……”
“是我要接住你的。”那个男子声音冷冰冰的,却没什么恶意,“你是哪家小姐,为什么被人围追?”
许明月这才发现,刚刚那几个人已经杀过来了,她腿一软,却还强撑着道:“我是许府的女儿,今日来上香的,不知怎么就招惹了这帮山匪……我……壮士一定会武功吧?能不能救救我?”
“这个自然。”那男子抖出腰间别的长剑来,舒展臂膀将许明月揽到身后,“你不要怕。”
许明月眼睛里噙着泪,“我……我回了府一定会谢谢壮士的!我给你钱……行吗?”
那男子没听到,他腾空而起,一跃就到那几个暴徒面前,他的武功高的惊人,许明月往日只在戏台上看到过打斗的场景,那招式一板一眼呆板无趣,今日见到了真的剑是如何贯穿人身的,许明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攫住了,瞪大着眼吓得不敢出声。
突然风声鹤唳,只见一个烟青色的身影猛然冲入这场混乱,身影移动之快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见剑光掠过之处,鲜血喷涌。
待处理完了贼人,温琼冷着脸将软剑重新收在腰带之中,对着那人戏谑一笑,“真是很巧呢,恺之。”
周恺之向来冷漠,却对着温琼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是么?玶春对我真是生分,该叫我慕道才对。”
许明月懵懵地立在那里,不知进退。
周恺之瞥了一眼温琼,有几分轻视地笑,“没想到杀伐狠厉的玶春,居然娶这么个娇滴滴的女郎。”
“闭嘴!”温琼少见的冷漠骇人。
这两个人着实奇怪,人前温柔的那个如今神情冷得吓人,反倒是以性情冷淡著称的周恺之一脸笑意。
“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玶春,你真让我失望。”
温琼寒着眸子的样子让人害怕,他对着许明月摆动了一下手指,“你过来。”
许明月咬了咬唇,眸里的不甘被那边的周恺之看的一干二净,他冷冷地一勾唇角,将还在滴血的长剑“啪——”一把收进剑鞘,看许明月慢吞吞踱过去,眼神里有了几分兴致。
温琼一把拉住许明月的手将她拽过来,冷着脸问:“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许明月又有些迷茫,但还是答道:“我、我没事。”
听到许明月没事,温琼也再没多问,直接转向周恺之不客气道:“你还不走?”
“不想走。”周恺之挑挑眉,“这许明月,好像本来是要许配给我的。”
温琼寒凉的笑出声来,只是那眸子阴毒而狠辣,那手下力度陡转,攥得许明月生疼生疼,但她却咬着牙不敢吭声。
“她已经同我定亲了。”
周恺之微微一笑,“若不是首辅大人在圣上耳旁吹了什么风,恐怕还说不准这丫头是谁的。”
“呵,周少将军,你是时候该启程去边疆了。”
“正是呢。”周恺之也不恼,“玶春不送送师兄么?”
温琼扬一个昳丽众生的笑,已经全然不复刚刚那冷漠恶毒的样子,“黄泉路远,恕不远送。”
他们的谈话许明月一句都没听懂,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可是手中尖利入骨的疼痛又让她觉得自己无法脱身。
“你弄疼她了。”周恺之戏谑一笑,“小心还没被你娶过门,就被你捏死了。”
“闭嘴!”温琼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松开了许明月的手腕。
许明月偷偷松口气。
周恺之觉得有几分好笑,“这许明月,小鸡一样让人拿捏,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这个人刚说什么……小鸡一样……说的是……是谁?!许明月吓得瞪大了眼。
“你还不走?!”温琼冷冷看着周恺之,“难道你有脸找我叙旧么?”
“呵,师兄弟情义深重,已经融入骨血,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师兄怎会找你叙旧?”周恺之微笑道:“师兄是真的想对你好,哪怕你现在扬剑杀了我,我也不会动。”
温琼半晌未答,像在强忍着什么,过了很久,终于幽幽道:“你这条命是我姑姑换来的,我不可能杀你。”
周恺之明显对温琼想法了如指掌,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玶春,我们再会吧。”
说完他吹个口哨,翻身上了奔驰而来的宝马,恣意地扬长而去,走前还挑眉对着许明月笑了笑。
这少年也的确是好看,一时间,许明月看的有些痴了。
温琼阴沉着眸子注视着许明月,阴森森开口道:“他很好看?”
许明月冷不防被温琼这么一吓,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一步,但没想到她已在山道边上,这么一退整个人就踏空了。
温琼心底骂了许明月一句笨,但他也没有多想,扯住许明月的大袖子,将许明月护在怀里,两人双双坠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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