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断断续续的,两人就这样被困在了亭子里。
润玉细心的烹着茶,他一身白衣不染凡尘,烹茶的姿势也是赏心悦目。茶沏满,芳香四溢,小青龙捧起茶盏刚想品尝,但无奈吃的太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嗝。
小青龙尴尬一笑,“嘿嘿,吃的太饱了......”
润玉忍住笑意,“无妨。”
一口饮下,果真是唇齿留香。小青龙眯眯双眼,满足的喟叹道:“真是好吃,许久都没有这样满足了。在画里的时候也醒过几次,但四处除了水就是水,白茫茫的一片,真是无聊的时光。”
“如果师父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如此甚好。”
小青龙斜靠着凭枕,手持茶盏,热气氤氲在她稚嫩的面庞,浅金色的眸子盈着笑意,自带一种慵懒的贵气。
雨夜里的天与地连成一片,在万丈红尘里无尽的缠绵。润玉听着落在院子里的雨声,心里也漫出几分潮湿。他在想,人与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牵绊呢?此时此刻,他是还记得与小青龙的过去,而她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他不过就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他非常不喜欢。
“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自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在这画里待了多久,连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明眸流转,浮现些许惆怅,但她除了惆怅一无所获。
纵使成了神,也依然做不到化归天地,心底那个名曰故乡的地方依然令你魂牵梦绕。
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钟山了,也不记得弱水湖底了。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竟让她损失了数千年的修为?
润玉心里愤恨交加,但面上依然是带着宽慰的笑意,历经千年,他也终于懂得了喜怒不形于色。
“见你无恙便很好,至于其他的事,慢慢来,不着急。”
慢慢来,不着急。
神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多出凡人数千倍的时间,只要有了时间,再难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对了,我以前叫什么名字?”
“名字?”他也不知道。
“是啊。”小青龙支起小脑袋,几缕秀发滑落在了衣襟上,“师父这个称谓,太没新意了,而且显得我很老,我不喜欢。”
“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叫什么。”
“连我名字都不知道你也敢拜师?你心也太大了吧。”
润玉有些无言以对,过来半晌才问:“不如就叫星落如何?”
“星落?”
“星落就是漫天繁星坠入人间之时的盛景,千年难见一回。”
“好,就依你的。”星落打了个呵欠,随后化成一条小蛇在原地盘成一个饼。
“师......星落?”
润玉用手指轻触蛇身,小蛇扭动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接着睡。如此他只得将她捧起放进云袖里,看她的样子,估计还要好些时日才能恢复。
没关系,慢慢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云梦泽。
刚刚下过雨,天微微泛晴,云梦泽上雾气缭绕。
旭凤同他的手下燎原君埋伏在一处湖泊前,等待着前来饮水的朱厌。太微本要再给他增加些兵力,但被旭凤拒绝了,他实在不想为了一个朱厌,还要继续牺牲无辜。
少时,湖边传来异常,旭凤与燎原君对视一眼,蓄势待发,正要准备出手时,才发现对方竟是穗禾。
“穗禾?你怎么来了?”
见她素衣朱绣,婷婷袅袅的立在水边,遗世而独立。“姨母不放心,让我来帮你。”
旭凤有些反感,“是叫你过来帮我,还是让你来监督我?”
“表哥误会了。”穗禾有些委屈,“姨母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叫我来的,还让我给你带来了铁赑仙盾。”
铁赑仙盾,采取东海底万年寒铁所炼,历来便是仙界的护身至宝。
“不需要。”年少气盛的旭凤自诩修为高深,根本不屑用这些护身法宝,更别提是紫方云宫那人所赠。
旭凤与淑蔓只见的恩怨,穗禾早在进宫之前便已有所耳闻,鸟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以淑蔓作为筹码进献给太微,而太微有心拉拢鸟族,对淑蔓也算宠爱,常常忽略年幼的旭凤,反而与水神、风神走的比较近。
少倾,沼泽里惊起一群飞鸟,密密匝匝的掠过旭凤等人的头顶。雾更大了,伸手都不能看着五指,隐隐的,前方出现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切越靠越近。
旭凤抬手在眼眸前扫过,神识扩散,一头人面猿身的怪兽出现在了视线里,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白发赤脚,瞳孔散发着幽幽的绿色,周身烈焰环绕,所过之处,纷纷化为灰烬。
朱厌慢慢踱步到水边,左顾右盼许久才低下头去饮水,那水十分甘甜,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处活水,朱厌一个月才来一次,每次都要喝上半个时辰,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它沉迷于甘甜中时,旭凤手持赤霄剑,自芦苇丛中一跃而起。
随后,出剑!
一时间吼声震天。
刀剑相击,气势成风,波及四周十余里,似是要将沼泽掀个底朝天。赤霄之上,烈焰雄浑,五禽扇虎虎生威,昆吾刀劈天裂地,三件法器都是仙界难得的珍宝,然而朱厌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皮糙肉厚,打了半天也没见多大的反应,倒是三人为了躲避朱厌口中的流火,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云梦泽外,彦佑凝视着广袤的沼泽,笑道:“没想到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润玉放出神识一扫,见来人是旭凤,不仅愣了一下,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一方面,他是他的弟弟,而另外一方面,他却又是他的杀母仇人之子。
这种感觉,真是错综复杂。
彦佑观察着沼泽的战况,笑意加深,“居然是赤霄剑?天帝可真是大手笔,竟然舍得这样的宝贝,他对自家的儿子倒是自信的很,竟也不怕旭凤消受不起。”
果然,旭凤有些支撑不住了,赤霄宝剑是降妖除魔的利器,可同时对持有者消耗巨大,开战没多久旭凤就感觉有些气力不支,一时间乱了心神,眼看要被朱厌的尾巴扫到,穗禾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表哥小心!”
燎原君的脸上也露出些疲惫之色,“主上,此战对我们消耗过大,不宜拖延,需速战速决!”
旭凤咬了咬牙,正要祭出红莲业火准备奋力一搏时,前方草丛中传来一声震天怒吼,一只庞然大物猛地跃到了三人跟前。
竟然还有一只朱厌,而且这只更大!更猛!
如此一来,场中立见高低,综是旭凤三人如何厉害,也无法同时对付两只朱厌。
两只朱厌一前一后截断三人的去路,渐渐逼近,方才还是猎人,转眼间便已成了猎物,不由的叫人有些感慨。
穗禾道:“我有铁赑仙盾,能支撑片刻,表哥你和燎原君先去杀那只小的,等解决了它我们再来解决大的。”
旭凤虽然对穗禾并无男女之情,但到底是他的表妹,他又怎会留她一人来抗伤害,当下吩咐了燎原君留下来帮穗禾牵制大的朱厌,自己则单枪匹马的杀到了小朱厌跟前,就在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将小朱厌击毙时,大朱厌也撞开了燎原君和穗禾的钳制朝他冲来。
燎原君重伤躺地,厉喝道:“主上小心!”
可惜,旭凤已无力气挥动赤霄宝剑。
突然,一个人影踩着薄雾掠了过来,对着朱厌挥出一剑,剑身如雪,芒如寒星,寒星在空中一闪而过,朱厌的双眼便已崩裂。
剧痛之下,朱厌发出撼天动地的嘶吼声,左右乱撞,一时间根本无法辨别敌人所在的方位。
紧接着又是一剑落下,比上一剑更加简洁,没有多余的花招,就像刀切豆腐一样,从上而下,剑光闪过,那道人影也落到了旭凤的跟前。
雾还是很大,旭凤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迎风起伏的罗衫,以及腰带上挂着的雪瑞玉上刻着的麒麟。
“轰隆!”朱厌栽倒在地,头颅滑落在一边。
一阵风来,雾散开,来人身姿挺拔修长,形貌昳丽,比起血肉之躯更像是由玉树雕成,眸中寒星闪烁,剑气夺人。
随后见他收剑,对着旭凤扬起一抹笑意,唯有漫天星光。
当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一场生死之战随着润玉的介入,危机很快就化解了。
“在下润玉。”润玉伸手将旭凤拉了起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在下旭凤,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润玉又笑,“我知道你,太子殿下。”
旭凤有些吃惊,“我竟不知道我这么有名,像润玉兄这般一表人才,想必也不是默默无名的泛泛之辈。”
“哪里,自是比不上太子殿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拍彩虹屁,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远处,在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后面,彦佑正在感慨:“看看这热情劲儿,不愧是同一个爹生的。即使从未谋面,却也逃不开血缘的羁绊。”
萧诺的目光落在润玉的身上,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属下有些担忧,这将来兄弟反目,润玉又该如何自处。”
萧诺并不理会彦佑的话,只问:“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自然是办妥了,属下办事,主上还不放心吗?”说到这,彦佑话峰一转,“只是据属下观察,水神风神这些年虽然不太待见太微,但与着太子殿下却是走的极近,主上确定他们会放弃这枚现成的棋子,改为支持少主吗?”
萧诺不以为然,“不愿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无暇顾及此事,毕竟谁当天帝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将太微从那个椅子上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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