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江城是一处地名,只听名字,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座城附近有一条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需要在前面加上曾经两个字。
绥江早已干枯,绥江城却依旧繁盛,可谓是修真界最繁华的都城之一。这样的一座城,每日进出城门的人物来来往往,不知凡几。很少有人会注意谁来了,又有谁走了。
除非是个大人物。而现在的江轻聿,显然还不在此列。因此他不需伪装,也不需刻意高调。只摇着扇子,像是凡俗界的王孙公子一般,从从容容的进了城。
除了因颜色好看而吸引了一些少女含羞带怯的眼神外,再无旁人会注意到他了。城内熙熙攘攘,夹杂着几声叫卖,以及各种摊子。
会在这样的街上随意走动的,大多是些普通人。但偶尔,也还是会有一些例外的。
距离江轻聿成功从后山走出来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虽然走这个字有待商榷,但是江轻聿坚持认为,他是走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被殷离情关在后山,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从后山走了出来。不过,这个没有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江轻聿停在了一处茶楼,里面的说书人正慷慨激昂的讲着什么。他没什么兴趣听,却有兴趣坐一坐,因此便迈步走了进去。
有伙计殷勤的上前,道:“客官需要什么?”
许是心情不错,江轻聿态度甚好的含笑问道:“可有雅间?”
“有的有的。”
伙计立刻引着他朝二楼走,脸上堆满了真挚又亲切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可能不是对他,而是对他怀里的银子。
江轻聿却仍旧兴致很高的样子,随口问道:“今天讲的是什么书?”
“讲的是当年绥江大战的书。”伙计眼前一亮,神情激动的讲解起来,观那架势,哪怕让他现在去把底下的说书人换了也丝毫不会出问题。
伙计讲的,是千余年前绥江上的一场大战,也是绥江城的绥江为什么成为曾经的原因。语带敬畏,目露狂热,是普通凡人对大能修者再普通不过的表现。
即便那两个大能修者其一的术法使得曾经庞大的绥江消失不见,彻底沦为回忆。伙计的目光也依旧是狂热的,同底下的大部分听众一样。
那场战斗是一场完美的以弱胜强,尚未扬名的元婴妖族跨级挑战当时已经化神的绥江城主。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会胜,但他却胜了,还逼得当时的城主被迫让出了绥江城的所属权。
即使过去了千余年,大陆上记得这件事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在这座进入万灵山脉的唯一入口的城里,这遭故事依旧广为流传着。
也许是伙计话语间对那位元婴妖族太过推崇,又或许是这段故事触动了江轻聿的某些回忆。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缓缓开口,“你们当真如此认为?”
“自然。”
伙计听到他这话里毫无尊敬之意时流露出些许恼意,虽很快消失不见,话语却已经变得客气了很多,“公子还是快点点餐吧。”
江轻聿想明白他态度前后转变的原因后,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却忽觉门外传来了些许脚步声,遂止了他刚升起的念头,随意点了菜单上最贵的茶水果盘,便把菜单还给了对方。
伙计动作很快,不出片刻就把江轻聿点的东西送了上来。江轻聿捧着杯子,杯中盛着伙计刚送上来的茶水。茶水很烫,热气氤氲上升,几欲沾湿他的眼睫时,先前从门外路过的那人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轻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人会来,含笑道:“我还当你还要在外面等多久。”
来人面上带着几分无奈,眼中却藏着极深的激动,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行礼,恭敬道:“尊上。”
“说了不必如此拘礼。”
江轻聿面露无奈,双手捧着茶杯懒得放开,便微抬下巴,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秋枫染起身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却仍旧恭敬着,“礼不可废。”
“这些故事都是你让他们讲的吧。”
江轻聿用的是肯定句,人们不会永远记得死去的人,除非有人刻意不断提醒着他们。他曾经燃烧了整个绥江,夺得了绥江城的城主之位。在他陨落之后,绥江城的城主之位自然跟着落到了秋枫染的身上。
秋枫染面带微笑,“自然也是因为他们喜欢,才能流传开来。”
“都是虚名罢了,我早已不在乎这些。”江轻聿摇了摇头,转而问道:“我之前拜托你调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玄天剑门那晚,江轻聿曾去找过秋枫染。表明身份的同时,还顺带交付给了他一件事情。一件他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听到他的问题,秋枫染面上表情变得严肃,沉声道:“顾朝歌他,确实不是魔修。”
得到这个答案,江轻聿面上并无几分意外,眉间反而多了些许释然。但很快又蹙紧,如果不是顾朝歌,那灭江家的人会是谁?
“他那一身的煞气是从何而来?”
顾朝歌身上的煞气之浓重,简直越过了他本身的剑意。终日被这样的煞气包围着,他居然还没有发疯,不可谓不是一桩奇谈。
“这我还未查到。”
秋枫染摇了摇头,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些许不确定的神色,“不过,我调查到一条尚不能确定真假的消息。”
“什么消息?”
“有人说他在建立碧霄宫前,曾跟唐家的大公子一道去过离渊。”
江轻聿放下杯子,展开被他搁在一旁的折扇摇了摇,唇角带着微嘲的笑意,“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离渊是什么地方?修真界的任何一个修者都不会陌生。那是一道横亘数万里的鸿沟,位于西大陆。没有人知道离渊究竟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底下是否如同传言一般,当真封印着一位魔祖。
不是后天修炼魔功的魔修,而是天生的魔族。
众人只知道那里寸草不生,无论是多么坚韧顽强的植物,到了那里也会无法生存,尽数枯萎。
在江别晏的时代,他也曾起过兴致去底下看一看,却只下了数百丈便被不知从何得到消息的江云奕和祁琏给生生拦下来了。
正是因为曾经下去过,江轻聿才能对里面的东西有所感知,那底下的确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传言中的那位魔祖,但江轻聿实实在在的在那气息之上感受到了几分威胁。
不是修为上的,而是来自血脉深处的。能够让上古凤族感到威胁的血脉,即便是在上古洪荒,也不会有太多。
秋枫染接着道:“这消息还并不能确认真假,但我借由此事去查了一下唐家大公子的事情,发现他差不多是在顾朝歌建立碧霄宫之前便销声匿迹了。”
“而在顾朝歌建立碧霄宫前,两人关系极为亲密,可谓是形影不离。”
是以当初顾朝歌带领碧霄宫闪电般出手灭掉唐林两家实,满座哗然。一部分是震惊于他的修为突破之快,另一部分便是震惊他为何会对唐家出手,就更不要提另一个跟顾朝歌八竿子打不着的林家了。
江轻聿道:“你的意思是他当初对唐林两家出手会跟这位莫名消失的唐大公子有关?”
“只是猜测。”秋枫染道:“我顺着唐大公子调查下去后,发现在那段时间里,唐林两家似乎在商议联姻一事。”
江轻聿把杯中渐冷的茶水倒掉重换了一杯,他并不准备喝茶,只是习惯闻这茶香。做完这一整套动作,他才慢慢道:“若我来猜的话,这联姻对象八成就是这唐大公子了吧。”
秋枫染道:“这便无从得知了,毕竟当初联姻一事并未能成。”
如何不能成,自然是因为顾朝歌率碧霄宫直接打上了门,活生生屠尽了两家。
接下来,秋枫染又说了些其他信息,大多数都是巷间捕风捉影的传闻,也不知有几分真假。等到他终于说完,江轻聿理了理思绪,便道:“如此,当真是麻烦你了。”
“能为尊上分忧,是我分内之事。”
秋枫染摇了摇头,接着道:“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辛密,当年那件事闹的那般大,想来跟我一样调查到这些的人并不少。”
“总比我一个人收集信息要快的。”
江轻聿看到他还要说什么,连忙起了另一个话题打断他,“关于江家的事情,你觉得会是顾朝歌所为吗?”
秋枫染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江轻聿示意他说原因,秋枫染道:“我虽与顾朝歌不熟,却也听说过他的剑道。”
“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去偷袭,不合他的剑道。”
秋枫染缓缓道:“若他当真是数十年前屠尽江家之人,他不可能在煞气的侵蚀下保持清醒那么久。”
江轻聿眉峰微挑,“你的意思是他能被煞气缠体却保持清醒的原因是他的剑道在帮他压制?”
“目前这一种解释是最合理的。”
“那倒当真不负他的天才盛名了。”
江轻聿只感叹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为自己又换了一杯新的热茶。热气袅袅升起,透过薄雾去看秋枫染的神色,发现他竟是有些踌躇,便道:“有话可以直说。”
秋枫染道:“月前刚起了一则流言,是关于江家遗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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