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聿伸手把饮霜剑拿起来，右手握着剑柄拔出一分，果不其然在剑身上看到了另外两个小字。
妖族文字的饮霜，依旧是他自己的字迹。
“咻”的一声，剑身被收入鞘中。江轻聿盯着剑鞘上的两个小字，眸光几番变幻。
他现在百分之七八十可以确定，饮霜剑是出自他手。剩余那百分之二十，是有谁模仿了他的字迹。可是他又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他上辈子绝对没有铸过这把剑，他上辈子甚至根本没有碰过剑。
“你已经涅槃过两次了。”
江轻聿猛的想起境灵说过的那句话，所以这把剑，会是他第一世铸的吗？
还有凤淮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的？还是他认识的别的什么人的。
那这把剑又是怎么到殷离情手里的呢，是原本就是自己送给他的，还是因缘际会之下被他拿到的。
“师弟。”
方知行连着叫了两声，江轻聿才终于回神，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认得，但应当是铸剑者的名字吧。”
“我想也是。”方知行神色如常的附和一句，扯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江轻聿接了话，但显而易见的，他有些心不在焉，时常方知行上一句过了半天，他才接上下一句，还驴头不对马嘴。
这般说了几句，方知行便叹了一声，给他倒了杯茶，“师弟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回去静下心认真想想。”
尽管他说的客气，江轻聿还是听懂了。这是让他有事就说不想说就赶紧走。难得，方知行这样的好脾气竟然也会赶人了。
江轻聿觉得他确实需要回去好好理一理，便顺水推舟的起身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江轻聿将饮霜放到桌上，皱眉沉思。
初时从问心境里出来，他满心急切的只想着要快点见到殷离情，好把养魂玉里的分魂还给他。可真的出来了，他却有些近乡情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尤其现在还多了另一件事情。
江轻聿摸着剑鞘外的两个字，心下有几分疑虑。
比起饮霜剑是殷离情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的可能，江轻聿更倾向于饮霜剑是他送给殷离情的。可若当真如此，那他第一世跟殷离情之间是有什么牵扯吗？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时间又有些对不上了。
他这一次涅槃重生用了一千年，上一次应当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可上一世他的岁数和殷离情相当，若真的深究起来，他还要比殷离情大上一些。
可至多也不过几百岁，按照殷离情的岁数，他不可能见过第一世的自己。
那只可能是殷离情是因缘际会下拿到这把剑的了。江轻聿试图还原着他可能会做的事情。也许是他一时好玩便铸了这把剑，又放到了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等待着所谓的有缘人。
而殷离情恰好便拿到了这把剑，又在他留下的神识影像里见过他，因此才认得他。
这样倒是能说得通了。
但江轻聿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若让他细想，他又说不上来。只是预感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问心境之行，他看似拨开了一部分迷雾，但迷雾后掩盖着的，却是更深的迷雾。
殷离情不惜分裂神魂也要跟他一起进入问心境改变幻境，从而不让他看到上一世发生过的真实情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千年前殷离情从秘境里出来后直接断绝魔修传承。幻境里殷离情却直接提前将魔修几近屠戮殆尽，根本没给他们进入秘境的机会。
秘境里除了出现帝王竹引诱他暴露本体外，是否还发生了其他跟魔修有关的事情，而且还影响到了他？
而这些事情，殷离情都是瞒着他的。若不是境灵告诉他养魂玉里藏着殷离情的分魂的事情，他还弄不明白这些变化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只以为是他自己改变进程而引起的蝴蝶效益。
江轻聿越想越是心烦意乱，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殷离情抓出来问个清楚。深吸一口气，江轻聿缓缓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殷离情软硬不吃，他必须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想办法探寻。
——
月上柳梢，殷离情才终于回来，银色的月辉拢在他身上，如梦似幻。他面上是十年如一日的漠然，推开房门看到坐在案前等待的江轻聿时，也没有半分波动。
江轻聿听到动静后回神，偏头看向他，含笑道:“师尊回来了。”
关于该如何面对殷离情，江轻聿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敌不动我不动。若殷离情不挑明，那他也不介意跟他装傻，端看谁先忍不住吧。
江轻聿敛去眸底的复杂，再抬眼时便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眉眼微弯，指了指被他放在案上的饮霜，“师尊，您的剑。”
殷离情默然上前，伸手将饮霜拿了起来。江轻聿密切关注着他的神色，见其没有半分变化，眸光微暗。看这情形，殷离情应当是不会跟他挑明了。
等到对方将饮霜收起来，江轻聿才装作无意中提起，“不知师尊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殷离情看他一眼，“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随口问问罢了。”江轻聿面上笑着，极为体贴的道:“如果师尊不方便的话……”
“故人所赠。”
江轻聿差点就要追问出是哪位故人了，话到嘴边才猛的收住，不能逼得太紧。如此在心底重复了几句，江轻聿总算平复下心情。岂料睁眼便看着殷离情在离自己数尺外的地方坐下。
“……”
坐这般远做什么，明明幻境里面还总是缠着他抱在一起，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就强行亲他，出来了就开始跟他划清界限。
江轻聿内心气极，面上笑的愈发和缓，“师尊若无事吩咐的话，徒儿就先告退了。”你若真敢说没事，我就……
“有事。”殷离情开口，打断了江轻聿的思绪，他接着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
“回宗门后即刻。”
这么赶。江轻聿闷声应了，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早知道分裂神魂后融合定然需要时间，殷离情闭关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实打实的确认下来，他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正胡思乱想着，便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下意识抬头，便见殷离情已经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他，“我闭关这些时日，你……”
“不要惹是生非。”江轻聿替他接了。每次都是这样的话，殷离情说归说，他也就听一耳朵便过，权当不存在。江家灭族的事情还等着他去查，他不可能避开。
正这般想着，江轻聿忽觉鼻间迎来一股异香。他惊觉不对，霍然起身，一个“你”字刚出口，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被对方接入怀中。意识沉寂前，他听到殷离情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似是叹息。
“我知你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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