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丁云将事情原委喋喋不休的同乔端阳抱怨了一通,心里舒坦许多,心里也奇怪,他们两个同在家属院的时候,自己还丝毫看她不起,这个时候怎么就当成至交好友了。

    吐出一肚子的黑泥:村妇无理,说话含沙射影,不知在她嘴里吃了多少苦头,却不知道怎么说,每每指桑骂槐的骂过自己之后,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丁云抱怨了一通,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

    乔端阳听她说话,总结出来一点,无非就是粮食的问题,这年头粮食金贵,一个知青到人家陌生的家庭里搭伙吃饭,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一个想着在我家吃再我家住费柴火又费油盐,沾点光怎么了,一个想着住你家大队还给补贴,我的粮食还随便你吃,你就对我这态度?

    乔端阳也有自己的解决方式,这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了,遥想她前世寄住的那户人家也是,不管怎么样总觉得吃亏,仿佛家里住了一个知青就要把他们家给吃垮了一样,乔端阳觉得烦的慌,心想反正那些知青们不理睬我,我也过了,怎么离了你还过不得了不成?

    于是她告诉丁云:“既然这样,不如你另起一个炉灶,自己做饭自己吃,反正咱们知青们不是要建立知青点了嘛,到时候咱们知青在一起住,跟他们一家也扯不上关系。”

    丁云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尽显犹豫之态,然后乔端阳就知道这个主意是不可能成的了,大概率是听不进去的。

    丁云歇了一会儿就回家吃饭去了,她怕晚一点儿,自己的饭被二婶子家的孩子给吃光。

    乔端阳摇摇头,尽心尽力的将自己的任务做完,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陈奶奶家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着她呢,她吃过饭,又刷了碗,帮着陈奶奶喂了鸡鸭,这才洗洗手,出发去找屠修和,而这个时候,天还没黑。

    暮色西垂,红霞遍布,照着她已经变白了一点儿的笑脸红彤彤。

    她没话找话说:“大队长会给我们批吗,队长说了没问题,我们要不要送点儿礼物给他啊。”

    屠修和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眼里带着笑意,却不让乔端阳看见,因为他实在太了解乔端阳这个人了,于人情世故方面,什么都不懂,有一些假清高。

    “不用,我们正当理由请假,不是去走后门的。”

    回头一看乔端阳,居然这个时候了还戴着口罩,他伸手指了指:“不热吗?”

    乔端阳眼睛弯成月牙,“不热的,我这个是为了防晒,你知道吗,我这么黑就是因为晒的,在我姥姥家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防晒,天天去打猪草,捡粪堆肥,连个草帽都不戴,所以就这么黑啦,其实我很白的。

    姥姥家里穷,也没有什么护肤的东西,就连蛤蜊油都没有,每到冬天,我的手上干的起皮,可厉害了,我就偷偷的去抹钉在墙上的一张狼皮,狼皮放久了,就会冒油出来,抹那个也很有效,不过就算这样,我的手每年还是要起冻疮,因为冬天避免不了的摸水。”

    乔端阳这么絮絮叨叨的一大堆,换来的只有屠修和冷冷淡淡的一句话:“你姥姥不疼你吗?”

    乔端阳肯定的点头:“算是疼的吧,比我妈疼我,不过我好歹是外人,比不上她的亲孙子的,虽然我舅舅根本就不养我姥姥。”

    “听了我说这么久,怎么没有听到你说关于你的事儿啊?”

    屠修和低头想了想,自己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苦难,当你正在经受的时候,换来的只是同情,当你飞黄腾达之后再说起这些,也会被人误以为是炫耀,你看我多厉害,曾经那么落魄我也飞起来。

    自己纵然没有这个意思,也会被人误解曲解成这个意思的,所以他就直接利落一点,从不搞那些虚头,他认为优秀的人都是自始至终的优秀,就算是当知青,他也是最棒的知青。

    当然因为他的这个态度,后来被人说做成很多的鬼畜视频,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只是现在的事情有些难办,他向来对自己的妻子也是报喜不报忧,还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落魄时节,现在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这也是他不和其相认的原因,毕竟现在他父亲的身份……他清楚的记得,到时候乔端阳是要回城接班的,铁路上的工作要政审,到时候乔端阳有这样一个黑五类的对象,要受到牵连的。

    屠修和心里想的是不让她受到牵连,其实心里隐隐约约是有些羞恼的,现在的他一穷二白,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说是人生的低估也不为过,他从来没有在乔端阳面前展示过这样的一面,第一面见到她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认出来,他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难过。

    “我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相处的多了,你慢慢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以后会相处很多?哈哈。”女人就是这样,八字还还没有一撇,就容易把男人话语中似是而非毫不相干的话想象成男人心悦她的证明,乔端阳心里偷乐,可不是嘛,两个人要成为夫妻的,以后相处的机会还不长久?

    说话间就来到了大队长家的房子,大队长家是难得的瓦房,也是竹竿扎出来的篱笆,小院里一片小菜园,院子里一个女人正在哄孩子,显然认识屠修和,往房间里努努嘴:“在屋里呢,书记也在里头。”

    屠修和脚步一顿,看向乔端阳的脸,然后点点头,领着乔端阳进去。

    乔端阳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除了还是很黑,肤色不均匀,那一片桃花癣还没有消掉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难道头上有东西,不应该啊,除了一片枯黄如稻草一般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了。

    实在是头发护理并非一日之功,最近几天吃的好精神也好了,头发茬子长了出来,没有那么稀薄了,可是看起来就很难受,看起来像刚扎全羽的小鸡。

    她又揉揉头发,也跟着进去了。

    这一去,却径直进了里屋,南北面墙各放的桌子和床,床那边是卧室,桌子那边就是简易的办公室,已经黄昏,外间就已经昏暗,更何况只留了一扇小窗户的屋内。

    办公桌上面放着凌乱的纸张,桌子前面坐着一个人,侧旁站着一个人,能勉强认出站坐着的那人面目是队长。

    见有别人来,房间里有了暂时的安静,乔端阳觉得有一丝黏腻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又梭巡到她的浑身上下。

    就听那个站在旁边的男人说道:“老太,这有知青来了,也不舍得开个灯,你咋这么抠呢。”

    大队长斜着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也没有行动。

    问两人道:“小屠,你带着小乔来干啥呢。”

    屠修和将自己和乔端阳的假条拿出来,将事情原委说出之后,队长拿过来走近窗户,对着光好好瞧了瞧:“就窑头镇,离得近,行,不过还是要早点回来,这两天那几个知青老是找你们,你们避避风头也行。”

    屠修和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老队长回到椅子上,然后满世界的找纸笔还有公章。

    书记的眼睛依旧盯着乔端阳,这是新来的知青,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往那里一站,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莫不说城里来的的确良衫子还有成日不见阳光带来的细皮嫩肉,光是那种黑亮黑亮的少女的眼神就让人着迷。

    他说:“这乔知青是窑头镇的啊,家里当初怎么没有要求投亲呢,也一样是知青的身份,到时候再你姥姥公社里当知青,多方便的事儿,肯定是你们街道的政策没有讲解到位。现在再办就难办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乔端阳难道不知道投亲?可是不是回来的时节不对嘛,再说赵秀娥怎么会愿意她投亲呢,她就是从姥姥家到城里来的,本来就挂着城市户口的名儿,如今走个过场,乔家的劳动力过剩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再给乔端阳原样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赵秀娥也不会留着这个把柄让别人抓。

    乔端阳不吱声,她知道这个人是谁,当初丁云女儿的父亲,很有可能是这个人,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紧张,这大队长,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而大队长抽拉抽屉的声音渐渐变大,看来是找不到东西,有些焦躁。

    这时“啪”的一声,房间猛地放出光亮,一瞬间亮堂起来。乔端阳宛如带着静电的头暴露出来,用来遮阳的东西,在进房间之前就已经被她摘掉了,一张黑黑白白的脸就暴露在人前。

    队长顺利的找到了纸张还有公章,开始刷刷的写起介绍信,房间里寂静无声,只余纸笔相触的沙沙声。

    从房间里出来,乔端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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