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乔端阳看着他瘦削的侧脸,还有在风吹拂之下晃动的衣袖,薄薄的衣衫勾勒出肋骨的形状,胳膊也一把就能握下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发现比他的更细。

    她的手脚更为利落的摘桃子,比起手脚最麻利的槐树下姑娘媳妇还要快,她本来就是做惯了农活的,加上心中想着心事,自然想着更快做完。

    是以不一会儿的工夫,分给她和屠修和的一行树就已经修整完毕。

    这里做工没有什么整点的说话,还是非常公平的按量计分,多劳多得。

    经过共产风的狂吹,乔端阳也不知道这里还怎么保存如此公平的计分方法,反正现在的制度便利了她,想继续做就可以继续做下去,多给一些工分,不想继续做,就可以回家了。

    乔端阳和队长打了招呼,麻溜的回家去,她有事要做。

    屠修和则是继续在桃园里,看到乔端阳这么急着回去,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李家庄的山好水好,人也好,她回去的时候,已经见到陈奶奶在灶房里做饭了,竹笋,韭菜,香椿,鸡蛋。

    一个个洗的翠灵灵的放在案板上面,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老太太,整个人非常的有章法,这辈子能分到这个家里当知青,真是预料之外的运气爆棚。

    于是她提要求的时候,非常的不好意思:“陈奶奶,我想和我朋友一起吃饭,能用咱们家的灶台,做好饭之后我再端过去吗,他们那里什么调料都没有。”

    说着拿出一条五斤的腊肉来,陈奶奶人好,即便她不拿什么东西,想必也会答应,可是乔端阳却觉得不能消耗这份好。

    陈奶奶是个爽快人,立刻答应了,问清楚几个人之后,往锅里多加了几瓢水,又加了一碗米。

    午饭做的喷香的香椿炒鸡蛋,还有竹笋炒肉,紫菜鸡蛋汤,也不知道这个山区哪里来的紫菜,乔端阳想着自己姥姥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怎么供销社不见卖紫菜的,只有海带。

    想不通的问题,乔端阳也不再去想。

    用一个大陶盆将每样菜都拨了一些去,仔细的放在菜篮子里,有弄了三海碗晶莹剔透的米饭,喷香。

    出门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山上的人下工回来,到了中午十二点,正是歇晌的时候,倒是时间掐的正好。

    她这一趟正是要去找屠修和的,实在是有事相求,想到姥姥那里,她心里实在不安生,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病,夺去了姥姥的性命,仿佛一柄剑悬在头上,时刻都要落下来。

    大队部里,两位承受了一天的毛桃攻击,正把上衣脱了,在压井旁边用水洗上半身呢。

    乔端阳在路上碰见了下工的丁云,想着饭菜带的多,正好也把她给带上。

    两人在大队的铁门外面,能看到两人模糊的身影,丁云嫌弃的撇开脸,于是乔端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张慌张的穿上衣裳,连忙过来给他们开门,却见屠修和不紧不慢的将衬衣扣上扣子,走进了还隐隐约约能看到肋骨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肌肉,均匀有力,穿上衣服之后,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瘦。

    乔端阳说明来意,“我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过几天,我想请假去我姥姥那里看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然后将碗筷等一一摆放整齐,饭菜放从篮子里端出来,就传来一阵一阵的香味,都是春日里的时鲜,又兼具色香味。

    老张迫不及待的坐着闻了一遍,嘴上道:“你猜刚来就要请假,恐怕不好请。春耕正要人的时候!再来两个陪你去,那还得了?”

    丁云则是好奇:“就是一直养活你的姥姥家吗,你怎么回去,坐火车,还是坐汽车?”

    “走路大概一个白天就到了,就在隔壁镇上不远,我一个人不敢,那边民风彪悍的很。 ”这倒不是她故意去黑自己的故乡,那边的确民风彪悍,姥姥说建国以前还不这样的,自从饿了那三年之后,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什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一概被抛在了脑后。

    老张这才拿起筷子,“原来是这样,那好说,好说。”

    大有事情难办就不吃这顿饭的意思,屠修和也坐下拿起筷子,将老张伸出的筷子打掉:“行,桃园的事情忙完之后我跟你一起去,不过几天的工夫。”

    看了碗里晶莹的白米饭,貌似毫不在意的问了一句:“你哪里来的大米饭?”

    “我分在了陈奶奶家里,李家庄就她一个姓陈的,他们家对我很好,她家里有。”不过她没有说自己是用腊肉来换的话。说出来也不好解释。

    屠修和点头不语,专心吃饭,只是这话倒勾起了丁云的话匣子,她被分在了一家有三个孩子的人家。

    家里一贫如洗,“他们家也吃蒸菜,什么都蒸一下,还没有端阳做的好吃。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我就问了一句怎么不放香油,那婶子说了我半天,说我年少不知柴米贵,说她当家的干活怎么怎么辛苦。”

    乔端阳十分纳闷:“队里不是给的有粮食吗,你自己做呀?”

    丁云叹了一口气,“那婶子也不容易,带着三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东西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我拿点儿东西,也不好意思去提。”

    自己要当包子就不能怪狗跟着,乔端阳颇为无语的想,被占便宜了不开心,还不好意思开口,这样以后会被欺负的死死的,蹬鼻子上脸,这还了得。

    好在丁云没说几句就停嘴了,没人附和她自然也就说的没趣。

    “我们如果能盖知青点就好了,自负盈亏,到时候想怎么吃饭怎么吃饭。”丁云最后这么感慨道。

    提起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张没有吭声,说道最近最关注的话题,老张立刻来了精神,“不是我说,不太可能,公社里只有书记家有两辆自行车,你猜你哪里来的?还有他家娶媳妇的时候,光给改口钱,你猜多少?”

    两个姑娘好奇的目光看着他,足足的满足了他的的虚荣心之后,老张才伸出两根手指:“足足两百块!”

    两百块,搁城里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这还只是改口费!

    “这得他大半年的工资吧,可真是大方啊。”乔端阳在心里直咂舌,原来不论什么时代,哪怕是红色色彩浓厚的七十年代,国家的古老婚俗,以及面子的问题,依然□□,并且长盛不衰。

    “那可不是他的大半年的工资,我们知青一个人下乡的盖房补贴你知道多少吗?三百六!虽然一层一层的,到我们手里,只有一百八了,好歹也应该有,可是我们公社抗争了好几年,还是一毛钱也没有落下来。”老张说起来愤怒的不行,慷慨激昂,大队部里只有他们几人,还有两个忠实的听众,正一脸“你懂得好多哦”这种表情看着他。

    自然是说的尽兴。

    低头一看,几盆菜色几乎已经被抢光,老屠那小子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点情意都不讲的!

    也赶紧扒起饭来,不再多说。

    一时吃完饭,乔端阳就在压井这边洗碗,一边洗,一遍羡慕人家的水利设施怎么这么的方便,陈奶奶家只有一个水缸,挑水得去村头。

    大队部里又不怎么住人,实在是可恶,将便民的东西放在这里,不是浪费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打这口井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乔端阳的背影纤细袅娜,前世她没事可做,整天收租分红也不是办法,给女儿报舞蹈班的时候,就顺带给自己报了一个形体培训,一下子改掉了她因为个子高而驼背的习惯。

    现在,她的习惯还保留着,做事条理清晰,洗碗虽然和优雅沾不上什么边,一举一动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屠修和就在屋檐下怔怔的看着,丁云飞速扒完饭就走了,说是让老乡家里不要做多了饭。老张吃饱喝足,犯起困也进屋歇着。

    他想着这姑娘也太傻了,他就能从蛛丝马迹里看出来她是重来的,她倒好,没心没肺的。丁云跟前世的变化那么大,她看起来居然毫无障碍的接受了?难道没长心眼吗?

    凝神思考间,不知何时,乔端阳已经端着篮子站在他的面前,被吓了一跳的屠修和不动声色,稍稍的挪动马扎往后退了一步。

    乔端阳说:“谢谢你,我不会让你白耽误三天的工夫的,我这里有五块钱。”

    说着将五块钱递了过去,这是她的全部家当,她自己只有五毛钱,加上弟弟给的四块五,正好凑个整。

    屠修和接过,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这些毛票,“我一个月的分值都值不了这么多的钱,你这报酬有点多啊。”

    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是利落的将钱都放进了口袋里,站起身来,收起小马扎,“行,既然拿了你的钱,我就替你好好办事,绝对让你这五块钱花的物有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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