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于热顶着一头小鸡窝起床，晃晃悠悠走出房门，安氢正在拖地，巨大的木头手柄把他病态的瘦弱衬得如此清晰，仿佛一阵风吹过来，他就能飞到哪里去。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个‘早’，又飘到浴室里。
洗完澡出来，安氢已经备好早餐，摆盘在一张只有一平米大小的餐桌上，“牛奶、蛋堡，专门给你买的。呃，桌子有点小，不要介意。我跟贝勒爷平时不开火，也不在桌上吃饭。”
于热走到桌前坐下来，“不在桌上吃饭，在地上吃吗？”
安氢：“……”
于热吃完早餐才想起，“贝勒呢？”
正准备海投简历的安氢从他的笔记本屏幕歪过脑袋来，“哦。他去上班了。”
于热还记得他说过他的职业，修车工。“他在哪里上班啊。”
安氢不敢说，“这个还是你亲自问他吧。”
于热听出了一点别的东西，凑到他跟前，“你很怕他啊？他平时对你很凶吗？”
安氢一抬头就看到于热被放大的一张脸，真他妈漂亮！
于热想起第一次跟贝勒做，被他拽过去身体，背朝着他，着力一顶……后边半个小时，除了她捂着嘴仍然捂不住的叫声，就只有贝勒被快感充盈身体时偶尔几个轻哼。
他一直没有说话，也遑论凶她。
于热又问：“他昨天有骂我，跟你相处时也这样吗？”
安氢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我不惹他，他都不想搭理我。”
于热：“这样啊。”
安氢对贝勒，除了那张俊脸和一双大长腿，一无所知，把他们相识全过程交待给于热后，又说：“我认识他时间不长，不过我觉得他很厉害，印象中他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的。”
于热点点头，嗯，首先活就挺好。她说的是打游戏的活。
安氢一键发送简历，叹气也能叹出一股子苦逼来，“他老是给我一种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那种感觉，就像你一样，亿万身家非要住进我们这间四面漏风的炮楼里。”
于热：“那事实上呢？”
安氢：“事实上他除了比我长得帅，跟我按部就班、浪静风平的人生轨迹并没有不同。”
于热没管住嘴，“除了比你长得帅，他还能决定你下个月有没有地方住。”
安氢：“……”
他是为什么要告诉她，他和贝勒的租赁关系？
似乎是负了气，他说：“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跟个浮游一样飘在社会最底端的人的生活的。是真的操蛋。”
于热觉得这个道理不对，“那你怎么知道大家闺秀就没有压力了呢？”
安氢扭过头来，“那你有吗？”
于热说实话，“我没有。”
安氢苹果肌抖了抖，“那你说个……什么。”
要不是关键时刻想到于热是贝勒的客人，他的‘几把’就这么迸出来了。
甭管贝勒是为钱还是为人而留下于热，也甭管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只要他配合好，有没有前途放一边，至少能有个住的地方吧？
成全贝勒不见得有好处，可拆他的台一定没好处。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于热不知道他浮想联翩，已经折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小鸡窝’也在泡泡浴之后乖觉许多，她顺便束起一对双马尾，背上小书包。
她是不必要对安氢交代去哪的，而安氢也没有可以知道的身份，可既然决心做一个间谍，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遂在于热出门后，走到窗边，打给贝勒，“她出去了。”
贝勒刚从车底钻出来，眼角蹭到两道油漆，朋克风浓重，“谁？”
安氢眼盯着楼下的窗户，于热钻进一辆保时捷里，“于热。她上了一辆Panamera。”
贝勒给他挂了。
他并不想知道于热去哪，跟谁在一起，他们只是打过一炮后于热单方面的碰瓷，而他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三大定律，才没有让她滚蛋。
嗯，就是这样。他确定。
在他原地站了三十秒后，同事冯琛走过来，“等等庞总回来。你给他这一单完成这么漂亮，你说他是按单给你奖励呢？还是放进年底分红里？你手里有他一股对吧？”
贝勒之所以什么都得心应手，就因为他太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那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瞥一眼全能看透。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直接的让人讨厌。
这个大多数时候，就比如现在，“打听那么多，对你业务能力的提升，有任何帮助吗？”
冯琛尬住，要不是惹不起贝勒的春风得意，早翻脸了。
贝勒没心思干活了，工服没换去了隔壁超市，在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之间选了半天。
老板娘穿着站街女标配的渔网袜、深V泡泡袖到他跟前搔首弄姿，“选我。”
贝勒果断拿了离他最近的一瓶，越过老板娘，扫码付款。
老板娘不死心，走到他身侧，想拍他屁股被他躲掉了， “以后要常来啊小贝，不收你钱。”
贝勒转身，拿可乐瓶抵开老板娘挨上来的身体，“你就这点诚意吗？”
老板娘听他这么说，以为有戏，女人三十、如狼似虎那劲儿就跟烧开的热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开了，“你开价！只要姐姐我出得起！”
贝勒轻描淡写，“那一百万一个月吧。”
老板娘略迟疑，可想想对贝勒肉体肖想已久，只能半夜看着手机里偷拍他的照片意淫，就又不觉得贵了，反正她跟她老公离婚也分有到两百万。
再一想，哪怕只买他一个月呢，也算是她这一辈子奋不顾身过了。
*
于热上了钱宝珠的车，“走吧。去跟我提车。”
钱宝珠不着急，先观察一波环境，“如果这贝勒就那张脸有可取之处，那我就要劝你重新考虑了。倒贴不是你这种女人该干的事。”
于热：“我是哪种女人？”
钱宝珠扭头，打量她两眼，“金丝雀顶配吧。”
于热摇摇头，“我都跟他达成口头协议了，等下周新律师上岗，就落实到白纸黑字上。”
钱宝珠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一想她有两百多个亿，便不再置喙。
她自己一个靠金主施舍的，为什么要操心货真价实亿万身家的于热的感情生活，就算她被骗了，两百多个亿啊，也够她买一辈子的教训了。
于热系好安全带，“走吧。走吧。”
钱宝珠把车开出这条说是五十年代产物也为过的二十米马路，越过绿禾百分之八十4S店，最后停在BMW的门口。
于热‘嗖’的一下冲出车门，跑进店里指着电瓶车，“我要这个。”
钱宝珠随后，在SA一脸惊恐下，把于热往后拽了拽，“你别怕，她不咬人。”
SA赔笑脸，把C Evolution 2这款电瓶车从展示台上请下来。
相较于宝马C Evolution系列电瓶车最初款外形，C Evolution 2要更适合女生，除了延续老款的强大续航，还优化了外观，变成跟小绵羊一样精巧的。更有两种颜色选择，一种Tiffany蓝，一种樱花粉，都是少女心的克星。
于热早就看好了，都不用销售介绍，直接刷卡。
SA和销售心有灵犀地惊掉了下巴，“全款加服务二十六万……您确定刷卡吗？”
于热点点头，“刷啊。”
钱宝珠在旁边笑，“你正常一点，人家都害怕了。”
销售又问了一遍，“要不您再看看？或者我给您请示下我们老板，看能不能有些优惠。”
于热：“可以啊，不过要多久？”
销售：“可能需要一个多小时，因为我们老板有在国内，不知道此时有没有空。”
于热：“那算了，让他忙吧，我不要优惠了。”
销售：“……”
如果不是钱宝珠太了解于热，也免不了以为她是穷人乍富，最后跟销售确认了一遍，“签单吧。这车我们势在必得，优惠就算了，她也不差那俩钱。”
这逼装的，给4S店上下上了生动的一课——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想象。
买好出来，于热着急上手，跨上小包骑上去，说：“中午吃火锅吧，等等我们凤凰碟见。”
钱宝珠已经上了车，隔着车窗对于热说：“嗯，成。你悠着点。”
于热还说大话呢。“我都有差不多五年电瓶车车龄了，不会出事的。”
钱宝珠呶呶Tiffany蓝，“我让你悠着点它，别弄报废了。”
全市就这么一台，于热可宝贝着，会小心谨慎的，粗粗应下一声便上了道。
很多人以为，于热一直不考驾照是对亲生父亲出车祸身亡一事耿耿于怀，其实不是，她只是单纯对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没有好感——她的人生不断重复从一辆车上下来，迈上另一辆车这个动作，饶是她这种对社会如此宽容的人，也不能幸免她真的在意了。
说到底，谁又愿意过这种‘不知道第二天会睡在哪间房、哪张床上’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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