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共浴

    彭静云住了嘴,自知说错话了,想了想,改口说:“还是看人。”

    林舒摇了摇头,继续看笔录。

    渝州那般富裕,却也不是没有贫穷的人,也更不缺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人,只是这些笔录案件,却并非大奸大恶而是显现出人间夫妻百态的惨剧。

    “那些女人最后怎么样了?”林舒忽然想起来,问。

    彭静云回忆了一下,说:“那个毒杀丈夫全家的被判了秋后处斩,其他的,就判得轻了些,毕竟也没弄死人。”

    林舒愣了一下,“那个割掉丈夫那里的女人……怎么判?”

    彭静云说:“我爹是判了那男人休掉那个女人,她的嫁妆作为补偿,拿不回来不说,还被逐出渝州,其实算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损失,但……她丈夫貌似私自给她用了宫刑。”

    “宫刑?这是什么刑?”林舒疑惑地问。

    彭静云看了看他,“你怎么这个也不知道。”

    林舒:“我一定要知道吗?”

    “……那倒没有,也不是什么常识。”彭静云马上安抚,继而回答他的问题,“那个宫刑男女都适用,男的是去势,平民百姓去宫里的唯一途径是宫刑去势后成为太监,这样才能放心他们在宫里做事。而女人的宫刑,就是……就是将那里缝起来,留一个撒尿的孔……”彭静云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最后的声音都含糊起来,“你听懂了吗?”

    林舒:“……懂了。”

    他是真的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男人可以去势他是知道的,也不至于无知到哪种地步,但女人也那样,真的叫他震惊了,一时半会儿都没缓过来。

    “太……太过分了吧。”林舒喃喃说。

    彭静云说:“这个……那男人不休那个女人,就放在家里折磨,还是我爹带人过去逼他写了休书,送那个女人出城。”

    林舒还有点没缓过来,彭静云低头看了看他的表情,有些纠结,“这些事情,你看多了,就不会这样了,这些都还好,偏僻的地方,如果出了这种事情,也是要弄死妻子的。”

    林舒有些反胃,他合上笔录,说:“我不看了。”

    彭静云没做声,林舒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心口有些堵,不太愉快,还有几分沉重。

    彭静云此时的目的大概只是想让林舒看看女人疯起来能做到什么地步,想让已经到了婚龄的林舒对成亲恐惧,那样才好一个人悄悄地霸占林舒。

    彭静云在对林舒有了别的意图后,便想着自己可能早就有断袖的苗头了。因为从小对这些案子格外关注,看多了也有几分恐惧,也并不是很关注男女之事,偶尔看春宫图,还有些微妙的不适感。也许一开始对林舒的在意和容忍,便是心中存在些许的爱慕之意。

    这一次彭静云这种行为,其实也的确产生了些许的作用。林舒看见了那些女人歇斯底里的悲哀,也深深感觉自己无法再像前辈子一样赤子之心般去喜欢一个女孩儿,自感觉也无法跟他爹林禄全一样给他娘那样幸福的生活,一时之间,也产生了些许退缩和恐慌。

    说到底,他在被人珍爱这一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去珍惜爱护别人,却一直没有真正学会。即使对着只有他可以依赖的小妹,林舒偶尔也会感到疲惫和怨怼。

    他看着心理年纪增长了,实则还残留着家境优渥时天真烂漫小少爷的幼稚和害怕为谁的人生负责的恐惧,只等他意识松懈了,又蛮横地从血肉里钻出来。

    只是他重活一次,多了许多为对方思考的善解人意,因此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软弱。

    “反正我没想好什么时候成亲,也不想成家。”林舒这样对自己说,他心里依然是沉重的,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我要回去了。”林舒这么对彭静云说。

    彭静云有些为难地说:“天都黑了,不如就在我家休息吧。”

    他这么一说,林舒才发现书房里的灯笼都点上了。而窗户透进来的,也是暗暗的夜色。

    林舒站起来,打开窗户,天色果然已经黑了。

    林舒:“都这么晚了吗……”

    彭静云声音都雀跃起来了,“是啊,夜路不好走,不如就在我家睡吧。”

    林舒不太情愿,“早知道会这么晚,我就不和你回来了。”

    彭静云眨了一下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你现在讲这些也没用了,我是真的担心你,你一个人回去不怕吗?你回去的路上有一座断魂桥,听说十几年前有一个女人被割掉了头颅四肢,埋在了桥洞里,女人死后也成了冤魂,每天晚上在路上飘荡,碰到夜行人就问:'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

    “…………………”林舒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变成了死鱼眼,毫无生气地看着彭静云,“我怎么没听说过渝州城有什么断魂桥?”

    “……我现编的。”

    “……”

    彭静云毫无吓唬他的愧疚,一脸真诚,想让林舒留宿的意图暴露无遗,“还有山精妖狐,就喜欢晚上吸男子的精气,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刚好在我家住一晚,等明天我去学堂的时候还能送送你。”

    “……”林舒无力反驳,他知道彭静云喜欢看些话本,不乏江湖传说山精鬼怪,但没想到会这么入戏。

    本来他是不怕走夜路的,但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害怕了。

    “好吧。”林舒拍了一下手,说:“我在你这儿住一晚,明天回去。”

    彭静云压下心底的喜悦,唇角却忍不住翘起了一个欢喜的弧度,“好,我叫明书去提热水来,你看你脸上都是灰,洗洗脸洗洗澡,晚上好好睡一觉。”

    林舒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狐疑,感觉他似乎过于开心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舒表情动了一下,警告彭静云说:“我要单独一个房间。”

    彭静云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警告,喜滋滋地说:“我家有房间,放心,不会没地方睡。”

    明书将热水提来,彭静云特别殷勤地忙前忙后,为他准备换洗的衣服。林舒前些日子卖给彭静云的旧衣物竟也有了除那什么之外的用途,就是重新回到林舒身上。

    林舒有些无言,他感觉彭静云越来越变样,除了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娇俏羞涩,还越来越殷勤,让他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不过他琢磨不出来这种怪异感是什么,也就努力不去想了。

    明书调好水温就出去了,留下了林舒和彭静云两个人。

    彭静云瞧了他一眼,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现在……快些洗吧,怕水冷了会着凉。”

    林舒正要解腰带,忽然抬头看了彭静云一眼,皱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彭静云异常镇定,因而显得格外真诚,“一起洗吧,省点水。”

    “不是……你家还缺一桶热水??”林舒诧异地说。

    彭静云:“……缺的。”

    端的理直气壮。

    林舒看了一眼浴桶,其实挺大的,完全能让两个男人进去坐一坐,聊聊天什么的,他不是没和大哥老三一起泡温泉,和同是男人的彭静云赤诚相对也并无不妥,但不知为何,也许是近来彭静云羞答答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因此对他这个要求莫名有些抵触。

    然而这边林舒还没想出拒绝的话,彭静云已经嗖的一下脱掉腰带了,外衫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外就剩一件里衣和里裤了。

    林舒:“……”

    这个脱衣速度,也是够可以的了。

    事已至此,林舒也只好开始脱衣服了。

    他有些遮遮掩掩的,也没把衣服全脱了,还留了一条白色单裤,就这么将自己沉进了水里。

    彭静云光着膀子在他对面坐下,热水的蒸汽将他的脸蒸得有些发红发潮,那双黑亮的眼睛也沾染了水光,带了些许炽热地望着林舒的脸,“这个水温……还好吧?”他声音似乎都被熏得有些沙哑起来。

    林舒摸了摸胳膊,假笑道:“冷了点,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彭静云安静了一会儿,伸手去拿木瓢,舀了一瓢水往自己的脖颈倒下去,眼睛却盯着林舒看,“要不要我帮你擦背?”

    林舒婉拒:“不用,我自己会擦。”

    彭静云将绸布和丝瓜筋放在木瓢里递给他,露齿一笑,“那你帮我擦擦背?”说罢,还隐隐带着撒娇的语气,说:“还没人帮我擦过背,你帮我擦擦。”

    林舒没拒绝,他接过木瓢,拿出丝瓜筋,对彭静云说:“把背对着我。”

    彭静云听话地趴在米桶边缘,将背对准了林舒。

    林舒舀了一瓢水,倒在他已经有了真正的男人那般略显宽阔又厚重的脊背上,另一只手拿着丝瓜筋没擦几下,就伸出手指,划了一下他的肩胛骨下方的位置,那儿有一条食指长的肉色疤痕。

    “你这里的疤是怎么回事?”林舒好奇地问。

    彭静云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说:“还不是你,四年前你激我跟你爬树,结果我从树上摔下去,一根树枝挡了一道,卸了力气,没摔死,但也划伤了,这就是那会儿留下的疤。”

    “……”林舒心虚起来,“我好像记起来了。”

    那时候他没心没肺,又极会给自己开脱,完全没负罪感的。到后面,他见彭静云好起来,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因此很快就忘在了脑后,哪成想还有这样的遗留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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