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明蓁下楼到了楼下车库,等她不是珍妮弗,而是谭宗明。
明蓁看见他,快走两步就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宗明。”
谭宗明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精神状态尚好,也拥抱住了过来的明蓁“对不起,我没能赶去吉隆坡,手边的事多了点。”
明蓁紧紧拥住他“没有对不起,你就是来了我也顾不上你,这几天完全连轴转;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纽约广告屏的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了吧。”
“都能解释,而且投资晟煊的长期投资人都是知道我的,我们都认识不少年的老朋友了,不是一两个视频就能破坏关系。”谭宗明嘴里是这么说,但实际他还是做了不少工作,忙到现在“我听珍妮弗说了,说你连夜要去见安迪,我就过来了。”
“小美突然找我说了一些事,才拖到现在,安迪怎么样?”明蓁松开他,退了一步看他,忍不住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你看起来好累。”一脸心疼。
“主要是你不在,孤枕难眠,你回来就好了。”谭宗明还有心玩笑,不过提到安迪,还是迟缓了下“安迪的情况不太好,钟医生说要长时间的心理辅导治疗。”
“包奕凡呢?魏爸呢?”明蓁不能不顾及这些人“他们,知道了?”什么反应?
“上车吧,车上再说。”谭宗明让她先上车。
明蓁坐上车,谭宗明也坐上,司机开动车子驶离欢乐颂。
市区某宾馆高级套房。
谭宗明带着明蓁走入,客厅里钟医生还有明蓁相熟的另外两位女性心理医生与护士都起身。
“这么晚还过来?”钟医生看见他们进来迎了过去。
“白天我也没时间。”明蓁无奈一笑“情况怎么样?魏爸呢?”
“我让那位老爷子去休息了,他在楼下订了间房。”钟医生对她摇摇头“情况谭总应该都告诉你了,她已经出现睡眠困难,并且非常容易情绪不稳,出现激惹发怒情况,还有伴有注意力集中困难,对外部事物缺乏正常对刺激作出反应的感觉,她变得非常警觉,不让人靠近,我做了一小测试,她在发生惊吓时反应也出现过度情况,总体情况真的不算好,可以确认为急性PTSD。”
明蓁沉声“用药了吗?”
“还没有,她现在对陌生人很抗拒,非常警惕药物之类的东西。”这也是她知道自己是被下药的关系,不过钟医生经验丰富,能很好处理这样的情况,正在尝试不同的沟通方式“请再给我几天。”
“我能去看她吗?她现在睡了?”明蓁看向一个房间,房门半掩着。
钟医生点头“可以,刚才我看了她一下,虽然睡不安稳,不过好在她愿意睡会儿。”她接触过不少病人睡眠困难就完全不睡了,这对身体损害不小。
“啊——”
这里钟医生话音刚落,房间内就传来了尖叫声,这让钟医生立刻赶了过去。
明蓁看向谭宗明,两人便也走了过去。
这个房间不小,钟医生正将一瓶矿泉水递给满脸是冷汗,刚刚被自己噩梦惊醒而惊魂未定的安迪。
明蓁走入房间,看见安迪蜷缩在一个沙发边,将自己抱住,身体微颤着。
谭宗明在明蓁身后,他虽然也来看过,但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一次看见。
“安迪,你的朋友来看你了。”钟医生轻声告诉她“他们都很担心你。”
安迪依然抱着自己,略微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目光里出现了仇恨“我没有朋友了。”
“怎么会,我听说了,你朋友还不少。”钟医生劝慰安迪“只是她们都不方便来看你。”
“我不要她们来!”安迪尖利的朝钟医生喊了一句,然后一个劲的摇头“不要,不要来,不要来,谁都不要来!”
“收购启星的事有其他人接替了吗?”明蓁回头看向他。
谭宗明沉着脸,点下头,只有有些不解她怎么会在此刻当众这么问。
“你看这就是所谓我的朋友,冷酷无情,只知道利益为先。”安迪突然抬手指向明蓁。
明蓁这才回眸“不甘心就好好配合治疗,你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亲者痛仇者快,他所要的不单单只是逼疯你,而是借着你的缺席危害晟煊的收购,从而造成晟煊的危机,处理不当就有倾覆之险;你我心里都清楚一点,他会如此害你并不完全因为宗明恋慕过你,就算他没有过‘十年’,明琅还是会拿你开刀,因为你身居高位,手握集团经济大权。”
钟医生见她们似乎有话要说,便先退出了房间。
明蓁走近几步。
安迪警觉注视。
“对不起说来无用,可还是得说。”明蓁微微朝她鞠躬“安迪,对不起,非常抱歉,因为诸多原因让你承受了不该你经历的痛苦,对此,我真的非常抱歉。”
“然后是不是要跟一句,所有治疗费用你都会负责?”安迪讥嘲了下。
明蓁抬起头,很平静“我会抓到他,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这些真有用吗?”安迪反诘“别尽说些好听的,我不信你家长辈不知道他在哪儿,别人做不到你家一定能做到!”
“是,你说的对。”明蓁赞同她的肯定“但我现在无能为力。”
“明蓁,你真的是好残忍!”安迪咬着牙“你到底想怎么样?易身而处你能尽快好起来吗?你要怎么面对老谭,面对你们之间的感情,请你不要说这种无痛无痒的话来激烈我,我不敢睡觉,比起来眼前就是那些污糟的画面,身体明明累到快要崩溃了,可脑子却害怕的提醒着我睡觉会是件多可怕的事,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能。”对于这个她自然清楚“我也有过,时间超过三个月被认定为慢性PTSD,到现在都还在接受钟医生的心理治疗,我没有过你的遭遇,但也感受过身体在药物作用下被人抚摸的恶心,你有过的反应我都有过,你没有过的感受我也有过,一年时间我都在惊惧中度过,而现在也被其困扰。”
谭宗明听到此,伸出一只手压住了明蓁的肩头。
“我来看你,只是想来看看你。”她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就是这样痛苦熬着“顺便说几句,你心目中的父亲不负责任,你也不想让男友知晓真相,而你现在也不会相信宗明和我;安迪,我还有家人可以仰仗,请问抗拒治疗的你有什么可以凭借?我可以负担你未来的治疗费用,可你未来的生活尚未有安排,你敢放任自己吗?”
安迪挣扎的起身,坐到沙发上。
明蓁和谭宗明也坐了下来。
安迪拿过了钟医生给自己的水,扭开盖子喝了半瓶,又颤巍巍的盖住瓶盖,双手握住玻璃瓶“魏国强来了,我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摇头“我不想把自己后半生托付给他。”
“你没疯,你我都清楚。”明蓁平视她“安迪,我依然还是小心眼,不会因为变故而改变;既然你自诩是独立自主的女性,就别想着自己快疯了而放任自己,除非你想让自己后半生过的毫无尊严,如果不愿意就挣扎吧,和痛苦挣扎,和自己挣扎。”
安迪目光微斜“你真的好严苛。”
“当然,因为我亲身经历过,疯狂、麻木、逃避、尖刻,还有折磨。”明蓁没有掩饰自己的尖锐“梦靥如影随形,身心俱伤,我连东西都不吃,是不想吃,大脑对进食排斥身体也变的无法进食,最初那段时间全部靠输液,形骸枯槁,有一天我看见镜中的自己,我崩溃了,只是我很幸运我有大哥在,有家人在;可安迪,你没有,你别想指望宗明,我不同意,因为我有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更不愿意你也经历一次,但如果你不听劝不肯治疗,我也无法;只想提醒你一句,安迪,你也见过小明在精神病院的治疗过程,你真愿意自己也过那样的日子?任人宰割、毫无尊严,永绝希望。”
安迪身体颤抖了下。
“安迪,我很严苛,甚至很刻薄,因为在我自己绝望的时候听过太多安慰的话,毫无作用,那并不能减轻我的痛苦,反而让我对她们充满厌恶。”明蓁自嘲的笑起“说些无关痛痒的你好可怜、要好好休息、什么让上帝与你同在、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话都是垃圾,什么你要坚强、要振作,他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凭什么让我坚强振作,你当然也可以像我那时一样选择颓废,在颓废中失去重要的人,重要的事,还有自己的生活,想怎么过那是你的自由,就此沉沦在那段痛苦里浑浑噩噩一辈子,没人能干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定会抓住明琅,至于你接下去想要如何生活,那是你的事,不是我和宗明需要负担的,没人能负担,也没人有义务去为你负担?你的选择就必须你自己负责。”
安迪哼笑了声“说的好堂皇。”
“安迪,我所认识的你坚强独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笑迎面对。”谭宗明能理解她现在的伤痛太深“我知道你最害怕这样的事。”幼时母亲的遭遇让她在心底深处对这种亲密就很排斥,现在自己又遭遇到这些,她当然无法接受“你知道我们都不是会丢下你的人,但是也不愿看见你这样。”抗拒钟医生的帮助。
“那你让我怎么办?”安迪激动起来“我能怎么办?我甚至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想起会有那样一个晚上,那我不是我愿意有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拥有的全部来换抹去那些,可我做不到,没人能做到;老谭,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要遭遇这些。”
“我们都不希望你遭受到这些。”谭宗明放轻了声音“没人希望,安迪,这点你要相信我们,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平安顺遂;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求助专业人士,钟医生是国内职业心理医生,非常专业更值得信赖,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她给你的帮助,安迪,过去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做的非常好,我相信你现在会做的更好,真的,因为你是安迪。”
安迪看着面前略显疲惫的老友“我知道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是想让我接受治疗,老谭,我真的没法一下子接受这件事,我没有办法。”
“我理解,我们都理解。”谭宗明顺着她的话“你不用担心,先安心接受治疗,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一处地方,那里很安全,环境也好,你先住到那里去,钟医生会全天陪着你。”
安迪眼泪落下。
“小邱明儿,不是,是今天要出院了,听说小美和小关请了半天的假,小曲也说要回家吃饭;小美很希望你也在,还问我来着,不过我什么都没说。”明蓁将此事告知“安迪,我希望你也能赶快回家,就算你我之间有隔阂,但她们对你依然真心;现在虽然不容易,但有些时候你得放过自己。”
安迪眼泪掉的更多,低头不让他们看到。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谭宗明起身,牵起明蓁“我们先回去了,你若想去我安排的地方,就跟钟医生说,她会通知我的人负责安排。”
他们见安迪依然在自己的悲伤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房门。
“明蓁。”安迪叫住了欲走的她“你说你会抓到他的,那么抓到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罪行无法被公开审判,跨国夸地区太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扩大此事,然后趁机浑水摸鱼,请最好的律师团为其脱罪,或者以轻罪为刑;我不赞同私刑,但这件事得由家中长辈处理,才能干净利落,不予外人口实。”明蓁回头看向安迪“你回国也读了不少中国历史书籍,应该清楚明琅行为就是叛家,他的名字在家中长辈心里早被标识了示亡号。”
安迪盯着她“你保证……”
“我保证。”明蓁抢了半句。
安迪咬住嘴唇“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你。”
“如果睡不着就看点书,我给你带了不少书,或者让钟医生给你催眠,挺有用的。”明蓁给她一点建议“走了。”
谭宗明和明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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