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

    小少年怔愣了一下,抬起蒸笼的上边一层,用旁边的纸袋装起了一个热乎烫手的肉包子,递给乔南云。

    清冽的音色还带着丝稚嫩,“你吃。”

    乔南云接过啃了一口,鲜嫩的肉汁流淌在唇齿间,肉馅不知放了什么料调,丝毫不油腻,白面也揉得也极好,软糯中带着嚼劲。

    一个肉包子,乔南云仿佛从里边吃出了什么人生哲理。

    “……谢谢小哥哥。”

    她奶声奶气的道了声谢,捧着和她脸庞一样大的包子细嚼慢咽,一双圆圆的猫眼澄亮见底,白嘟嘟的婴儿肥圆脸看上去乖巧的不行。

    在生人面前,习惯表露出自己无害的一面。

    乔南云看到小少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可能是比较少和外人接触,微微有些腼腆,他找了个小瓷碗,从熬汤的大锅里勺出汤来,然后把装汤的瓷碗放在胖团子身旁的小矮凳上。

    “慢些吃,别噎着了。”

    说完他蹲下来,温声细语的提醒了一句:“到了上饭时间,里面都在忙活,你就在这里吃吧,可别凑进去,不然会被叔伯们凶的。”

    “噢……好。”乔南云闻言怜悯的撇了他一眼,这孩子目测是被凶出来的啊。

    好想笑得忍住。

    但是看到那碗漂浮着葱花的浓汤,乔南云心里突生一股罪恶感。

    她怎么可以!!

    嘲笑汤包小哥哥被凶呢!

    呜呜呜呜御膳房的厨艺果真没得说,连包子配汤都这么香。

    胖团子脸上的表情转换太过丰富,茫然的汤包小哥哥没能成功解读出来。

    这时有人从小隔台那伸出头,大声喊道:“聂沉,你杵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来帮忙。”

    “哎,这就来。”小少年应了一声,站起身拍拍衣袍,似是要往灶火那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又折了回来。

    聂沉从衣袖里掏出一枚拇指大的深红色小果子,递给了乔南云,解释道:“我先去忙活了。”

    乔南云有些疑惑,欸……?这汤包小哥哥难道是御膳房新招的菜役吗(Д)

    “聂沉?你怎么在这。”

    小少年转过身,就遇上了刚提完饭回来的聂双酒。

    “爹……”

    聂沉垂眸唤了一句。

    “嗯。”聂双酒点头,晃了晃食盒,“小南云,菜打好了,你拿着回去罢。”

    等乔南云擦擦嘴把瓷碗放下接过食盒,聂双酒才空出手来,老鹰抓小鸡般提起聂沉的衣领,就这样提着他往后边走。

    “臭小子,长能耐了啊。”

    被命运捏住后颈的聂沉也不挣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他爹道:“爹,你快把我放下,好多人在呢……”

    “在就在,羞什么,脸皮要厚以后才能讨到媳妇儿,想当年你爹我为了娶你娘……”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掀开帘子后便消失在了乔南云的视线中。

    乔南云:“聂伯伯一家都是好人嘤。”

    以前掌管御膳房的御厨还不是聂双酒,是一个逢高踩低的小人,听说是贪了宫里采买的银两,圣上大怒,才捊去了他御厨的身份,转而提拔沉迷做菜的聂双酒。

    虽说在前御厨手里没被克扣饭菜,但能拿到的饭菜不是剩下的便是冷了的,味道……乔南云那时候压根没从里头尝出味道来,根本不像大厨水平。

    就连有油水的肉菜也很少见,就算有,那肯定也是给三皇子吃的,她娘大概只会给她沾点肉沫尝尝。

    而换了聂双酒后,宫人们吃到的饭菜好了不少,油水也常见,乔南云长的乖巧讨喜,嘴也甜,看到谁都能喊声伯伯,来御膳房提饭的时间长了,便也结出了几份善缘。

    聂双酒怜惜她一个小娃娃拎饭不易,偶尔也偷偷给她塞点吃的。

    可以说乔南云现在白嘟嘟的小脸圆滚滚的身子有一半功劳在聂御厨这。

    离开了御膳房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乔南云很快就回到了无央阁。

    “娘,我肥来了。”

    南玔给她开了门,把大食盒从小家伙身上取下来,走进房里一碟一碗取出放置桌上,“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让人怪担心的。

    乔南云摸了摸头,道:“聂伯伯说今天切了烤羊腿,可能切的时间比较长吧。”虽然感觉厨子们都是刀起肉落一刀解决的既视感=。=

    南玔又说:“你珠姨托人送了些浣洲的轻纱进来,娘给三皇子裁了身亵衣,剩下的刚好够给你做一身,夏日要到了,轻纱料子薄透气,到时候歇息也睡得安稳些。”

    前两年东玉西珠等大宫女满了年岁,便被放出宫去了,浣洲就是西珠的老家,她们这些二十有二的老姑娘出了宫,难找得到什么好人家,好在自己存了些银两,一个人过也潇洒得紧。

    东玉老家较远,只来过一回信,说是嫁了个鳏夫,便从此没了音信。

    西珠则自立女户,用存下来的银两做卖衣裳的小生意,偶尔送些小东西进宫来。

    年老的嬷嬷们也早早出宫养老去了。

    其他那些小宫女看待在无央阁没什么出路,便各自托了关系另谋出路,去了别的地方伺候。

    让她们对一个奶娃娃和已逝的主子谈忠诚,不大实际,三皇子又不受宠,待在这根本毫无前途可言。

    南玔也不强求她们留下,无央阁越发的冷清了起来,和隔壁的冷宫有得一拼。

    可怜的三皇子在宫里着实没什么存在感,圣上大概都忘了他的存在了,一到夏日就很难熬,乘凉的冰块儿根本分不到无央阁这。

    他对传说中的父皇印象只有年宴时远远看到的那一面,高大威严,面无表情。

    生人……勿近。

    胆小的三皇子通常选择抱紧奶娘温暖的手臂。

    ……

    三皇子姜郅从皇室宗族学堂下席回来时乔南云已经把汤包小哥哥送的果子给吃完了。

    男童严肃着小脸,五短的小身子比乔南云还矮了半个头,一双凤眸和纯德皇后如出一辙,小孩子的脸蛋白里透红,还带着些婴儿肥。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丝袍,上边绣了一枚枚竹叶,脚踏鹿靴,腰间别了玉佩,不算奢华,却也谈不上落魄。

    皇子该有的配置他还是有的。

    “殿下,你回来啦?”

    乔南云坐在门框上晃着小腿儿,看到他进门脸色一喜,跑进屋内告诉她娘去了。

    “嗯。”姜郅眼内闪过一丝疑惑,随之很快散去。

    南玔从屋内走出来,牵起他的手带往木桌那走,表情温柔慈和,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替他擦去额间因路上走的太快冒出的细汗。

    “殿下劳累了,先来就食罢。”

    姜郅眼眸中掀起层层波涛汹涌,最终他把喉咙处的酸楚咽了回去,只是抓紧了南玔的手,“……奶娘。”

    南玔停下了动作,“嗯?殿下怎么了。”

    姜郅摇摇头:“我……没事。”对不起。

    吃饭的时候他也是专注的埋头夹菜,不发一言。

    乔南云咬着筷子奇怪的撇了他一眼,夭寿啦,话唠小男主今天居然不讲话辽,往日里三皇子从学堂下席回来,都要拉着乔南云分享在学堂发生的事才行。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有乔南云一个玩伴,其他皇子或是宗室之子压根不爱搭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何况他又长得偏女气。

    无央阁里现在只有南玔一个大人,伺候完两个小娃娃吃完饭,她还去烧了水倒进三皇子厢房的大木桶里,准备伺候三皇子洗漱。

    男童如今还没满六岁,站直了还没木桶高,今日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奶娘要帮他洗漱的行为。

    “奶娘,吾长大了,吾要自己来。”

    南玔愣了一下,看到三皇子闪躲的眼神,她了然的笑了笑,哎,小崽子估计是害羞了。

    “那殿下小心,我在外边候着,有事您且唤一声。”

    她爽快的走了出去,并且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厢房内。

    姜郅解开衣袍,踩着椅子蹬上去,艰难的跳进了高高的木桶里。

    温热的水让毛孔舒适的都张开来。

    男童舒服的喟叹了一声,闭着眼靠到桶身上,一团糟的思绪理清成线,记忆渐渐回笼。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大概是他上辈子为了那个女人,做下的事过于昏庸,以至于神灵都看不下去了吧。

    姜郅至今想起来,心头都还在泛着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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