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怎么办？”
蒋鸢鼓足勇气回过头来，瞧见岑远的手毫发无伤，新长出的手指除了皮肤细嫩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可岑远仍旧紧闭着双眼，轻咬着下唇，另一边没有受伤的手因为疼痛握紧了拳头。
蒋鸢觉得自己像一个蹩脚演员，在试图从堂姐这里骗取医保的时候过分入戏，又或许从蒋芸那里听到了太多次的妹夫这个称呼，以至于她此刻看向岑远的目光里充斥着真情实感的关切。
连自己都骗过的语气，诚然也能唬住蒋芸。
蒋芸一边脱下自己的手术副服，一边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幸亏妹夫长出了新的手指头。
要不然她临时找来的那位同事，并非H市里做这类手术的最好选择。
“有点失血，回去冲点红糖水，炖点鲫鱼汤，用铁锅炒菜……”
蒋芸抬手用力的在岑远的人中位置掐了一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甲印儿。
岑远被强烈的刺痛从昏睡中唤醒，双眸睁开对上了蒋芸医生的脸，下意识的试图后退。
然而此刻虚弱的岑远没有多少力气，无法从蒋芸的手中挣脱，字面意义上的无法从蒋芸医生的手中挣脱。
蒋芸的左手如同铁钳一般锁住了岑远的下巴，另一手掰着岑远的上下眼睑，趴上来凑的极近。
“没啥事了。”
观察了半分钟左右，蒋芸松开了手。
“不过妹夫眼睛有点干涩，下次戴彩色隐形眼镜的时候可以点两滴珍视明。”
蒋鸢快步上前，扶着岑远从手术台上下来，把堂姐的医嘱牢牢记在了心里。虽然在她的印象里，鲫鱼汤的作用好像不是补血的，但眼下显然不是提问的时候。
“姐，给你添麻烦了……”
蒋鸢以前总觉的母亲说的不对，可真的事到临头，还是亲戚管用。
“赶紧走吧，别让人瞧见。”
蒋芸懒得寒暄，把自己留在手术室的东西通通带走，确保不留下丝毫会影响自己评主任医师的不利证据。
蒋鸢牢牢的记住了这份恩情，反正再有两个月过年，只要在每一次亲戚们向蒋芸催婚的时候，自己转换新的话题，让她过个舒心的年便能还上了。
岑远的脸色苍白，在蒋鸢的搀扶下依旧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
两人好不容易挪移到了手术室的门口，蒋鸢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外，突然停下了脚步。
“岑远的手指头呢？”
蒋鸢突然想起来这回事，转过身来朝着蒋芸伸出手。
蒋芸背对着堂妹所在的方向，面容隐在阴影之中，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看清她那懊恼不已的面容。
“07年一段手指在黑市上的售价在15美元左右，反正妹夫是个壁虎。算上物价波动，不如我付你30美元，给姐姐做个纪念怎么样？”
蒋芸转过身来，两边肩头轻轻一耸，面上带着几分委屈。
“这样就算我在医院改组后评不上主任医师，还能留个念想不是……”
“当然不行！”
蒋鸢示意岑远扶着门框站好，自己快步朝着蒋芸走了过去。
伸手探入了蒋芸的口袋里，把岑远那一段已然开始枯朽的手指取了出来。
“我保证偷偷摸摸的走，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蒋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重新扶着岑远继续步履蹒跚的按着记忆里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蒋芸锁上了门，怀中的纸箱里满满当当的放着放不少东西，在她看向蒋鸢和岑远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你至少跟我描述一下男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啊！”
已经走远的蒋鸢没有听到，她一心放在该怎样尽快带着岑远上车回家。
深夜与医院是两个自带几分寒意的名名词，再把形容词加上，比如……
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而这些脚步声纹在撞到走廊的墙时弹了回来，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跟在他们身后一样。
医院里的气氛让扶着岑远的蒋鸢越发的慌乱，忍不住几次回头查看确认。
如果是前几年，蒋鸢需要担心的就只有鬼。现在要担心的除了无法证明存在的鬼魂之外，还有可能会突然冒出来的转化病人，以及影响堂姐未来升迁的同事……
想到这里，蒋鸢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了多余的力气，支撑着岑远的身子挺直，脚步也越发的有力了。
两人成功沿原路返回，蒋鸢扶着岑远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帮着岑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调到了最高档的空调很快便让车内的温度停留在了暖意融融的地方。
蒋鸢坐到驾驶的位置，双手落在方向盘上，余光里可以瞧见岑远轻轻闭着眼睛。他脸颊上的表情比起来时痛苦消失了大半，呼吸也平稳柔和起来。
她旋转了钥匙，汽车发动的声音让岑远睁开了眼睛。眸中金色的一圈光晕并不因为他的虚弱而褪色，反而因为他脸色苍白，越发的瞩目。
“蒋鸢医生……”
岑远看着蒋鸢的侧脸，四下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一道路灯昏黄的光照在蒋鸢的脸上。
作为一个病秧子，岑远在生病无法下床走动的时候，缩在被窝里看过许多书籍。
而在很多书本的设定之中，尤其是武侠一类，主人公每次都会在大病一场后，爱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以身相许听起来不合常理，可现在耳边只有西风猛烈吹拂树枝时发出的声音，已然减弱不少的疼痛仍旧让他虚弱无力。
此时看着蒋鸢，岑远忽然便明白了书中主人公以身相许的情结。
“蒋鸢，我能吻你么？”
不顾身体的疼痛，岑远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朝着蒋鸢伏过身。
扶着岑远上楼下楼是个体力活，蒋鸢虽然没有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却也腰颈酸痛不已。
蒋鸢忍不住感慨，男人，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茬。
感动是不可能的，可蒋鸢看着岑远苍白的脸庞，又实在忍不住拒绝病人在虚弱时的请求。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身体朝着岑远的方向倾了过去。
双唇紧贴，呼吸交织，找不到归宿的手茫然的悬着，剩下的全部交给本能。
童话里公主的吻唤醒了被魔咒束缚在青蛙躯体之中的王子，而此刻，一辆汽车规规矩矩的停在画好的停车位上，旁边就是市医院住院部的大楼。
那些零零散散亮起灯光的房间，偶尔能看到人影从窗帘上倒映出来，当然倒映出的影子是否还能用人影来形容这一点尚值得商榷。
总之此情此景，科幻与童话之间的界限模糊起来，让人暂时无法分辨个中的区别。
因为和童话里公主能唤醒王子的吻一样，蒋鸢的吻在岑远身上同样奏效了。
“你不是壁虎！”
蒋鸢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变化，睁开双眼后看到岑远之后，被惊讶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了堂姐偷偷摸摸的嘱托，高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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