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清幽冷香的包围中醒来。
他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时浑身舒坦,让他懒懒的不想睁眼。
他记得他是枕在润玉腿上睡着的,也不知润玉有没有被他压的腿麻。
他缓了缓神,睁开双眼。
外面的天光正亮,他大概睡了有一个时辰。润玉靠在塌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明珠缓缓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避免打扰他的休眠。
他的右手和润玉的左手十指相扣,被润玉紧紧拉着,不好挣脱。
明珠也不在意,他一手捏诀,因睡梦而有些散乱的衣物瞬间整齐起来,发丝也从凌乱变得柔顺。
他转过头看向润玉。
润玉斜靠在塌边,一手撑着额头,呼吸平缓,嘴角带笑,睡得十分安稳。
这是做了什么好梦了?这样不舒服的姿势都能睡得这么安稳,一会儿醒来身体都该僵了。
明珠轻轻晃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润玉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只好伸出唯一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揽住润玉的肩膀,揽着他缓缓躺下,让他舒展一下身体,又给他拉过被子盖上。
明珠侧躺在他身边,揽着他肩膀的胳膊被他的脖颈压住,抽不出来,明珠索性也躺着不动了,他静静地端详润玉的睡颜,心中思绪纷杂。
这样的平静日子注定过不了多久,他到底和润玉不同,满脑子的算计,算计仇人,算计亲人,甚至算计自己。
他此次回到花界,终于确定了杀母仇人,荼姚……天后……
他一开始恨不能杀了她,但冷静理智后,他就知道现在还不是要她命的时候。
母仇何时都能报,但在锦觅的情劫上,天后荼姚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暂时不会去动摇荼姚天后的地位。
毕竟锦觅还要过情劫,只要他看着,让锦觅没有生命危险,那么锦觅情劫的磨难没有比身为天后的荼姚更好的推手了。
他存活于此方世界,是他和世界天道各退一步的结果,天道允许他在此方世界随意活动,他也需要受到相应的制约。他还不想挑战世界的底线,导致被驱逐出境,或者两败俱伤。
譬如锦觅的情劫和死劫,他可以暗自推动情劫以消磨死劫,却不能直接消除两劫。
之前他还奇怪,锦觅的情劫怎么会是旭凤?虽然他觉得旭凤这人自私自利,不算什么良配,但到底锦觅她天生的心宽,大大咧咧的,完全能够适应。
而且锦觅还服用了陨丹,陨丹不取出来,她对情情爱爱并不敏感,甚至不会产生爱情。
如今看来,只凭锦觅是梓芬之女,旭凤是荼姚之子,就能形成不小的情劫。
两代人的恩怨纠葛,锦觅情魄被封,旭凤却爱上锦觅,不过是天后母子母债子偿罢了。
至于锦觅,在此期间被天后磋磨是一劫,爱不自知是一劫,所爱之人和她仇深似海是一劫,若锦觅在陨丹封情的情况下报了仇,又是一劫。
让荼姚活到那个时候再死,锦觅和旭凤就是双向的杀母之仇了,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劫,让锦觅的情劫磨难更加重一分。
这样的话,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都齐全了。
如此众多的苦难折磨,大概能抵消不少罪孽,余下的便都罪不至死了,锦觅过此情劫,死劫便消,再喂给她改天换命的命运果,改掉她元神寂灭之命理。
那时母神转世也该出生了,消除余罪便是母神转世的责任了,之后的日子,锦觅便能无债一身轻的活着了。
所以,他目前必需忍,哪怕荼姚再气焰嚣张,他也不能杀了她,直到忍到合适的时候,用荼姚的死,给锦觅的情劫添一把火。
但不能杀了她,不代表就不能给她使绊子添堵。
当初母神死在荼姚的争风吃醋上,可如今天帝的后宫这般干净,连一位有名分的天妃都没有,实在是让荼姚的天后日子过得太过顺心了。
他虽然一般情况都使用阳谋,但其实他使用阴谋比阳谋更出色。
他到底出身后宫,见到的宫心计多了,洗不脱那一身的阴谋诡计,就让荼姚在死前尝尝真正的宫斗是什么模样吧。
明珠静静地注视着润玉的睡颜。
润玉是他唯一的朋友,知己,是如锦觅一样重要的存在。
荼姚是润玉的嫡母,对润玉十分忌惮,百般刁难,按照常理而言,润玉会是他的同盟。
但润玉实在人品过硬,荼姚前几年为了巩固地位,对他还算不错,他自觉荼姚是他的母神,对他有些养育之恩,因此对荼姚尚有几分母子之情。
若是他要杀了荼姚,润玉大概不会坐视不理。
那个时候,他和润玉还能如现在一样相处吗?
明珠闭上眼睛,不愿多想。
他轻轻嗅着环绕周身的淡淡冷香,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日后如何,珍惜现在的日子吧,日后每一天都可能是两人和睦相处的最后一天了……
……
润玉醒来时,有些发懵。
睁眼就是明珠的睡颜,明珠就在他身侧静静的睡着,两人间的距离触手可及,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明珠睡着时眉目柔和沉静,睡姿很规矩,显得安安静静的,和醒着时但人前君子端方,人后慵懒风流的模样都不大一样。
润玉静静地看着,心中渐渐柔软。不多时,明珠呼吸频率一变,原本安安静静的睫羽开始闪动,他要醒了。
明珠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到润玉,不由笑了笑,“醒了?醒了就起来吧。”
他刚刚睡醒,嗓音还带几分沙哑,听起来别样诱人。
润玉悄悄红了耳根,他依言从塌上坐起来,和明珠分开些许距离。
明珠也坐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胳膊,灵力运转一通,疏通了经脉,让胳膊恢复如常。
他看了看殿外的天色,“快到戌时了,该去值夜了,走吧。”
润玉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声音暗含期盼,“明珠还是一起么?”
“一起吧。”明珠下了塌,眉目低垂,情绪不明。“我是答应过你陪你一起的,只要我有时间,自然不会食言。”
这样待在一起的日子还不知能过多久,自然是能过一天算一天,能多待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
润玉不知他所想,听到这话心中喜悦,眉眼越发温柔。
明珠也抛开自己的杂乱心思,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他今日和润玉一起相伴而来,终于看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布星挂夜的场景,漫天星辰近在咫尺,都在润玉掌控之下,那场景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明珠微微垂下眼眸,在自然界中,越美的东西越有毒。
这漫天星辰可不只是美丽,运用的好了,还很有威力。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混沌青莲作为混沌珠的时候。曾见过洪荒世界天地大劫,巫妖大战。
那一战中,妖族使用周天星斗大阵,巫族使用盘古真身,二者相争,险些打的洪荒世界大陆破碎,天道不存。
洪荒世界,万法皆出自造化玉碟,而那所谓的造化玉碟,其实就是被舍弃的混沌青莲莲身。造化玉碟中的法和道,就是混沌青莲莲花上的道纹。
周天星斗大阵,也存在于明珠的混沌青莲传承中。
夜神这个神职手中权柄其实不小,只是此方世界还很弱小,演化未完,还没有能力自我演化出周天星斗大阵这种级别的阵法。
但明珠有,他完全可以拿出来,拿来增强润玉的实力,给润玉一个底牌,让润玉面对荼姚的刁难不会毫无反手之力。
问题只在于,他要怎么拿出来,润玉才不会心中起疑?
也罢,怀疑就怀疑吧,这实在是润玉急需的东西,润玉眼下虽自身实力不弱,却并无多少势力,这周天星斗大阵可困可杀,只要实力不到大罗,来了多少都只有被绞杀的份。大阵还能监察天下,星光所到之处,尽在阵法主人眼中。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周天星斗大阵功能多样,用的好了,抵得上千军万马,刚好弥补润玉自身势力的不足。
“润玉,你信我吗?”明珠定定地看着润玉的双眼,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答案。
润玉觉得明珠真的有点奇怪,明珠今天比平常沉默很多,不大开心的样子,问的问题也奇奇怪怪的。
但他依旧遵照自己内心的想法,点了点头。
明珠双指合拢,点在润玉眉心,那是识海灵台所在之处,润玉却只是疑惑地看着他,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明珠心中叹息,润玉既然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自己就永远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他轻轻合眼,将周天星斗大阵阵图和参数尽数传输到润玉灵台。
润玉神识被大量道法冲击,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明珠轻轻揽住他倒下的身体,静静地坐在布星台中央,等待他醒来。
这周天星斗大阵和润玉的神职相符合,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润玉便醒来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明珠,明珠身怀如此奇术,整个天界,哪怕是上清天,也未必找的出比这大阵更厉害的术法。
明珠必然不可能只是一个花界小仙,虽不知他身份为何,实力如何,但必然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白日里他还心中欢喜,盼着这样发展下去,有朝一日,明珠终能明了他的心意,接受他的心意。
不想这欢喜也不过短短一瞬,但如今看来,能以挚友的身份陪伴身边,也已经是幸事了。
他心中那点妄念,大约也永远只能是妄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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