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蔓跟着双双,一路疾跑奔向村北。
日渐西沉,刺骨的寒风像刀一样割在她的身上,她却没心思再想保暖的事。
她知道小虎,那是一个苍巍法系的孩子,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苍巍法系主控土,是初期侧重辅助与防御的法系。战斗之外,它在建筑、农业等方面也非常实用。
拐了几个弯之后,依蔓终于在一堵破旧而偏僻的矮墙之下看到了五六个围在一起的孩子。
几个孩子中间,薛砚半跪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已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小虎,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
依蔓跑得过于急,她剧烈地喘着气,停在孩子们身后,刚想说话,薛砚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他凌乱刘海下的黑色眼睛过于阴郁,生生把她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中。
“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话语比冬日室外的温度更为冰冷,让她的身体都一寸寸僵硬起来。
所有孩子都在看她。
往日单纯憧憬的目光已经染上了怀疑。
她张了张口,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干瘪而苍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嗤笑一声,表情有些暴戾,“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空气中的炎炽之力在剧烈震荡,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什么樊笼,爆裂而出。
依蔓站得笔直,坚定地回答道: “不是。”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闻言,薛砚面色稍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小虎他的法术和结界撞到一起,他就晕过去了?”
“不可能!”她说,“这个结界应该只是把内外的法术力量分隔开……”
小虎依旧人事不省,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
她看着这个孩子,说话声不禁越来越小,语气也犹疑起来。
“除非,除非是……”
他嘲讽道:“怎么?饱读诗书的依大小姐也有没考虑到的事情?让孩子去冒险?”
双双奔过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二哥,别这么说啊,姐姐也很着急很难过的。”
也许小孩子对善意和恶意最为敏感,所以依蔓一向很受孩子们欢迎。
双双开了个头,剩下的孩子便也为她说起话来。
“姐姐说不是故意的,那就不是嘛……”
“对呀对呀。”
依蔓稍感宽慰,对薛砚说:“我能看看小虎的身体状况吗?”
他虽然面色不太好,还是挪了一个方便的位置给她:“你看看。”
离小虎越近,她越能感受到融融的暖意。
是薛砚用炎炽法术升的温度。
她俯下身,召集出空气中的凝水之力,汇在小虎的身旁。
这个试探别人法力的法术消耗本来就大,更别提小虎还是对凝水天生克制的苍巍法系,使得她不得不耗费更多的心神。
不一会,依蔓就感到头有点发晕,趔趄一下差点摔倒。
薛砚伸手扶了一把,皱起了眉头。
依蔓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小虎的法力几乎被耗干了,大概得缓半个时辰才能恢复。”
“为什么会耗干?我让他用的是最基础的小法术。”
“我太自信于自己的判断了,你们村结界的情况比我想的更复杂,”依蔓看向了不远处那无形的结界,“本来以为只是多种法系混合的分隔结界,现在看来,不仅有分隔,可能还有防御效果,或者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薛砚半信半疑:“为什么只有小虎一个人出了事?”
“这就涉及到那些法术是什么法系的了。”
苍灵大陆上一共有九个法系,最为常见的是五种——折砺、木华、凝水、炎炽、苍巍,几乎快要占到了总人数的八成。风间和落雷法系的人则稍少一些。最为稀少的是清辉和辰云法系,尤其是辰云,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这种法系的人。
法系之间有相互克制的效果。比如凝水法系克制炎炽,而又被苍巍克制。
克制苍巍的则是木华法系。
依蔓这样想着,接着说:“按照之前我的判断,这个结界应该主要是清辉和风间法系的力量在起作用,其他的法系应该也有,但只占少部分……但是现在看来,至少防御结界的法术,主要起作用的法系是木华。
“苍巍法系攻击木华法系的防御结界,很难有反应。小虎的法术天赋本来就不是特别出众,所以他可能为了让结界有反应,拼命用法术,直接把自己的法力耗干了。”
薛砚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小虎这实诚孩子……确实做得出这件事。”
他看向蓝发的少女。
她穿得不多,明显是本来并不准备在室外多停留。
此时此刻,她表情凝重地看着小虎,明显是很担心。
他郑重其事:“对不起。”
“我的确值得怀疑,”她说,“毕竟在你看来,我是被你用一个并不公平的交易强行拽过来破结界的。现在我选择留下来,而一般人应该并没有那么好心帮一群绑……”
她怕孩子们听见,换了个词:“素不相识之人。”
薛砚语塞。
“从逻辑上来看,你想得没错,”依蔓又道,“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些人,而我现在做的,只是我觉得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必须要做的?”
她点头:“以后你就懂了。”
薛砚默了一会,不禁道:“我比你大两岁,没错吧?”
“没错。”
“所以你这种长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不要学大人说话啊!”
依蔓不解:“啊?有吗?”
“扑哧。”有一个小女孩忍不住笑了。
如破了冰一般,气氛陡然欢快起来。
各种法系和结界碰撞效果的尝试已经做不下去,孩子们便四散回家了。双双也回了家,帮薛砚带话给大娘说有点事,晚点再吃饭。
小虎醒得比依蔓预料的早很多。
两刻钟后,他茫然地睁开眼,很快就被薛砚狠狠地敲了脑袋:“做不到的就别傻乎乎地去做了,尽力而为懂不懂啊!”
小男孩顿时哭丧了脸:“二哥我不傻的!”
薛砚瞪眼:“这是重点吗?”
依蔓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虎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啊,我不是刚刚不小心睡着了现在才醒吗?啊我娘等我吃晚饭一定着急了!”
两人将小虎送回家,棕发的小男孩站在他家门口乐呵呵地挥手告别:“二哥再见!二嫂再见!”
依蔓问薛砚:“他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是吧,估计刚睡醒头脑不清楚,”薛砚伸了个懒腰,“啊我好饿!走走走吃饭去。”
“嗯。”
小虎家和双双家几乎是在村的两头,所以他们走回去的时候便花了一点时间。
依蔓手里拢着薛砚之前变给她的火团,虽然衣裳有些单薄,但也并没有感到寒冷。
快到双双家的时候,薛砚忽然说:“刚刚的事,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也该说抱歉,”她说,“不应该没弄清楚情况就贸然让孩子们冒险。”
“我之前冤枉你,你不生气的吗?”
她抚了抚手中的法术球:“刚开始是有一点,不过后来就没有了。毕竟,你选择让双双喊我一个人来,其实是相信我的吧。”
他便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可不一定啊,自信的依大小姐。”
自始至终,他没有惊动别的村民,还强行压住了因为情绪太差而差点喷薄而出的炎炽之力。
理智与情感,逻辑与判断。
她想,事态紧急之时的选择,大概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真实的想法吧。
双双的家门越来越近,依蔓转了话头:“听说,炎炽法系的人特别容易暴躁。”
“他们还说凝水的人特别温柔呢,所以果然是瞎扯的吧!”薛砚不以为然,走上前敲响了门。
双双甩着两个辫子,一边开门一边小声问:“小虎没事啦?”
得到依蔓的肯定回答之后她便开怀地笑了,说:“你们好慢呀,饭都冷啦!”
大娘正在桌边绣着什么,抬头道:“干什么去了,这么磨磨蹭蹭的?我们都吃过了,阿砚你自己把厨房里的粥菜热一热吧。”
“哈?我的法术是用来干大事的!怎么能用来热饭!”
薛砚说着,还是轻车熟路地进了后厨。
吃完晚饭,回到住处,依蔓把薛砚叫到房间,给他看她下午写完的的计算结果。
薛砚囫囵吞枣地扫视了一遍,直接读出了最后的结论:“由上可得,新月之日正午即是结界之力最弱之时。合力攻击薄弱之处,或有转机。”
他不禁抚掌:“好好好!就这么办!”
依蔓凉凉地说道:“说不定我是故意的,正好把你们全村的法力消耗完?”
“啊哈哈,”薛砚挠头,“不说这个,你觉得我们的胜算大吗?”
她摇摇头:“不到一成。”
“哎……”他沮丧地叹气。
“其实本来大概有三成胜算,但是没想到这个结界那么复杂,”她说,“不如,现在先别动,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来不及了。离新月之日只剩三天,再等一轮又是一个月。你能留那么长时间吗?”
“也是,这次先试试,不行就……”
她没说出后面的话,又问薛砚:“你今天下午试了哪几种法系和结界的反应?”
薛砚连比带划地说了起来。
依蔓坐在桌前,一点点写下他说的所有要点,构想着三天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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