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州知县府邸。
九匹马踏着青石板疾驰而来,马蹄与石板磕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为首的男子身穿蓝色衣袍,约莫二十出头,长相俊秀,长发拢入银冠,身后的黑色披风随着风猎猎作响。
“吁……”骏马扬着前蹄嘶叫一声,马背上的男子翻身下马,知县府的小厮打开了门,见是贵人,立即回去通报。
荟州知县陶弦桐出门迎接,对着来人拱手道:“原来是叶将军,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叶将军全名叶知贤,字言舒,护国公次子,官居正四品忠武将军。
叶知贤见了陶弦桐,心里头几分感慨,想他两年前还是三品的御史中丞,如今却贬为了七品知县,“陶大人不必多礼。”
陶弦桐快速扫了一圈周围,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将军请屋里头说话。”
“好。”叶知贤把马鞭交给了上前迎接的小厮,随着陶弦桐一同进了屋。
“他如何?”
陶弦桐一听便知叶知贤口中的‘他’是指谁,“殿下并无大碍。”
叶知贤吸了一口气,“我先去见他。”
“请随下官来。”
陶弦桐将叶知贤领到后院,后院里,秦慕昀正练着剑,他身穿白衣,英姿飒爽,手中的剑一挥一挑,耍得十分流畅。
叶知贤看他练了几招,对陶弦桐道:“多谢陶大人,待会再与您喝茶叙旧。”
陶弦桐当然晓得他是要支开自己,忙笑了笑,“刚好得了一饼好茶,那下官就在前厅候着。”
“随后便到。”
陶弦桐拱手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叶知贤抽出手上的剑,飞身迎了上去,与秦慕昀打了起来。
过了几招,两人打得不相上下,他们师承同一人,从小一块长大,剑法武功路数差不多,要真打也分不出个胜负。
过了几招后,叶知贤先收了剑,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秦慕昀,拱了拱手行礼,“殿下。”
秦慕昀也收了剑,看着他,“你来找我的事,还有谁知道?”
“殿下放心,朝中百官,包括皇上都不知道。”
当初秦慕昀离京,叶知贤安排了几名高手随身保护。秦慕昀被萧红羽掳走后,他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好在,没等他去飞鹰山要人,秦慕昀自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叶知贤打量着秦慕昀,“我看殿下的功夫也没退,怎么就被一个女……”后面被女人掳走的话,他没说下去。
秦慕昀挑起眉,“叶知贤,你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叶知贤低声笑了笑,“我哪敢看殿下笑话,这半个月我日夜兼程,现在累的是恨不得倒头就睡。”
秦慕昀看他脸色的倦色,脸色又缓了几分。
一旁的严静道:“叶将军,那女魔头武功高深莫测,听闻是练成了江湖上的两大绝世武功,现如今江湖人人畏惧,当时卑职几人合力也没能将她拿下。”
“哦?”叶知贤看了一眼严静,颇有些兴趣了,“看来,就算是我带着八大高手出面,也未必能从女魔头手上讨到人了。”
叶知贤随即好奇,“殿下,我有一事不明,这女魔头为何要抓你,抓了你,为何又主动放了你?”
秦慕昀脸色难看,十分不愿意把自己被迫和那女魔头拜了堂成了亲的事说出来,包括对着从小一块长大,亲如手足的叶知贤。他搪塞道:“她那人疯疯癫癫,我怎知道她想做什么?”
叶知贤早在来的路上就推测了一下,见秦慕昀故意遮掩,也就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他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外面不比皇宫,你出门最好还是戴个头纱遮一遮脸。”
戴头纱是叶知贤从小和他开到大的玩笑,因为叶知贤总说他长得太好看,难免会有人使坏心肠,所以遮一遮脸就能挡去很多麻烦。
秦慕昀脸色更难看,额头青筋跳的欢快,一字一顿道:“叶、知、贤!”
叶知贤赶忙拱手道:“殿下息怒!”脸上却是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模样。
秦慕昀一甩袖子,将手上的剑交给严静,转身进屋。叶知贤跟了进去,随口问了句,“你瞒着朝廷上下来了荟州,可查清楚了你想查的事?”
秦慕昀挑起衣摆坐在桌旁,“被那女魔头一搅合,还没那个空闲查。”
叶知贤在他对面坐下,抬手摸了摸桌上的壶,还热着,他倒了一杯茶,先给了秦慕昀,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殿下,我先前就劝过你,那一桩案子结了便让它结了,你何必又缠着不放。”
秦慕昀拳头微微捏起,目光幽深,“并不是我缠着不放。”他抬起头,看着叶知贤,“言舒,我敢确定,那一桩贪污案与宸王脱不开干系,你说,一国王爷要那么多现银做什么?”
叶知贤脑海里蹦出两个字,造反。
“但你也没有确凿证据,如今宸王深得皇上信任,你又能查出什么?”
秦慕昀道:“我并不是想查出什么当着文武百官治他的罪,他是老狐狸,必定不会留下把柄,我就只是想查明他其他贪污路数,齐根斩了。”
叶知贤脸色凝重,“那你要从哪里查起?”
“我也正与陶大人商议。”
陶弦桐原本是朝中三品的御史中丞,当初全权负责查处那一桩贪赃枉法案,最后查出了一个户部尚书,还想往上连根拔起,不料却被奸人暗中加害,被贬了官,贬来了这荟州做了七品知县。而那一桩贪赃枉法案,也以户部尚书被斩首做了了结。
陶弦桐当初以科举状元入仕,秦慕昀十分欣赏看中他,这几年有些来往,也算有些交情。他从飞鹰山下来后,他不甘心直接回京,便来了离飞鹰山不远的荟州,在陶弦桐府上住下。
“那殿下接下来如何打算?”叶知贤问。
“当初是从荟州官银牵起那一桩贪污案的,我想,这里必定还有些蛛丝马迹。”
这些天,他与陶弦桐理了理当初的那一桩贪污案,总觉着还有什么没查清楚,打算再留些日子,慢慢清查。
叶知贤道:“只是,你当初借体察民情出宫游历两个月,如今你出来也快两个月了,皇上和皇后那边,你如何交代?”
“我再修书一封,说我想再多游历一个月便是。”秦慕昀看着叶知贤,有些好奇道:“那你是借了何事出京的?”
叶知贤摸了摸鼻子,“我的法子同殿下差不多,说是去苏州探望我那年迈的外祖母。”
秦慕昀道:“荟州离苏州也就两三日行程的功夫,若得空,绕路去探一探也无妨。”
叶知贤笑了笑,“殿下还真是体恤。”
——
飞鹰山。
傅若晨自从看了焚情的详细介绍后,便打消了要带着天鹰教卖草药发家致富的念头,行不通。她有预感,再过不久,秦慕昀的人还会再来找她。
潮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形容十分狼狈,“教主!”
傅若晨看他神情慌张,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潮平,为何事慌张?”
潮平站直了身子,拱着手道:“教主,属下下山打听到了消息,青云派集结白虎山庄,少林,武东派以及一些零散门派,扬言要围剿我教。”
傅若晨大惊失色,果然,该来的还是都来了。
她穿的这本书名叫《幻世神功》,原著里女魔头夺走了幻世神功后,还掳走了太子,练功时走火入魔成了名副其实的女魔头,最后被朝廷和各大门派围剿,粉身碎骨。
傅若晨打了个哆嗦,她就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就这么难么?
“教主?”潮平见她久久没说话,喊了她一声。
傅若晨强撑着心绞痛,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潮平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傅若晨惶惶不安,要是这四大门派真的攻上山来,她是连一个小喽喽都敌不过的,只能坐着等死。
这么轻易就死了,她一点也不甘心。
萧红羽确实是作恶多端,但她傅若晨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她可不愿意李代桃僵。
她现在用的确确实实又是萧红羽的身体,在世人眼里她就是女魔头萧红羽,要是不除她,江湖人必定不安生。
她脑海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不把这天鹰教解散了?解散后,至少还能让无辜人逃过一劫,而她下了山,摆脱了萧红羽的名字,又有谁认得出她,江湖上根本没有人见过萧红羽的真面目。
对,解散天鹰教,逃之大吉才是正确的,管它什么江湖义气,管它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是挂了,那什么都没有了。
下了山后,她可以平平淡淡过日子,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又或者遇上一个如意郎君,两人结为连理,白头偕老。
任何一种方式都比在这山头上等死来的好。
傅若晨召来了左护法昆宇,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昆宇脸色蜡黄,如遭雷劈,“教主,你说要解散天鹰教?!”
“对,左护法,我权衡过了,解散天鹰教才是对的,现如今各大门派集结与我教为敌,我教必定比不过他们,与其让上百口人跟着一起死,不如就此解散,各回各家,好歹还捡回一条命。”
昆宇行走江湖多年,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教主,我教弟子个个忠心耿耿,有些早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此时让他们解散,同杀了他们,有何分别?”
傅若晨咋舌,过了片刻,她又问:“左护法,那你可有法子应对各大门派?”
昆宇也怔了怔,过了良久,他牛头不对马嘴道:“教主,天鹰教立教两百多载,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解散了。”
傅若晨揉了揉额头,头疼得很,“左护法,我自然知道你对天鹰教多有不舍,只是眼下的情势,也是迫不得已。”
扑通一声,昆宇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傅若晨心里一跳,“左护法,你……”
“教主,属下愿誓死守教,只求教主莫要将我等赶下山。”
傅若晨觉得说不清了,她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危才会解散天鹰教,天鹰教原本有萧红羽的绝世武功撑着,但是她现在除了会一点轻功,其他的一概不会,跟谁打都稳输那种,她不想看着各大教派围剿上来,血流成河。
但随即又想到,其实作恶多端的是萧红羽,要是萧红羽离开了天鹰教,那那些江湖教派是不是就会放过天鹰教?
“左护法,你看这样可好?我暂时离开天鹰教,我若不在,那班江湖人士必定不会拿天鹰教如何。”
昆宇有些懵,“教主……”
傅若晨感慨一声,“说来,这是我闯下的祸端,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能保住天鹰教众弟子,我也是算是积了德。”
傅若晨虽然从小看武侠小说,但是对武林人士的仁义还是不能理解,就算天鹰教是反派,但门下的弟子也不都是坏人,大家视这天鹰教为家,她强行解散确实不大好。
那些个江湖教派都是正派,若找的是她,就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傅若晨下定了决心离开天鹰教,她没什么可收拾的,至多带些银两和衣裳在身上,这掌门令和《百寒经》交给昆宇是最恰当的。
但是想了想,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遇上危险总要防身,于是把《百寒经》再抄了一遍,她用羽毛做了一支笔,羽毛的笔尖小,沾了墨水能一次性写好几个字,写的字也小,抄了一遍《百寒经》,也才占了半本篇幅,于是她又摘抄了其他的武功心法,日后得空琢磨琢磨,练一练,防身也好。
把一切准备妥当,傅若晨召集天鹰教众弟子开了一次教会,亲自将掌门令以及《百寒经》交给了左护法昆宇。
而后,她便能功成身退。
至于秦慕昀那倒霉太子,他贵为太子,找到医术精湛的大夫研制出焚情的解药,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
飞鹰山的一切办妥之后,傅若晨收拾好了东西,独自下山了。
好在她已经学会使用了轻功,加上潮平带她走过一次下山的路,她已经记住了,下起山来速度很快。
她已经打算好了,先去苏州,那地方不远,也没有和她敌对的江湖门派在,最好不过。
快到山脚,她一个纵身,在地上翩然落地。
此时,凭空飞出了七八个人,
傅若晨大喊不妙,刚想跑,才发现已经被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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