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越说越气,尤其想到去年离开后他发高烧又没钱,如果不是林鹏跟着得有多危险?如果因此就这么死在外面值得吗?他知道自己每次想及有多后怕吗?
可是,秦正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忍住。
东方泽开口了,他转过身面对着秦正坦然道:“这里不存在逃亡和背叛。”
秦正气道:“是!如果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这就不算逃亡、也谈不上背叛!但事实上你自己都知道那不是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面对事实?无论因为勇气、愧疚、还是就是想不明白,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为什么总想一走了之?你为什么总想逃离?这是病,得治!”
东方泽的目光冷漠已极:“是心理有病还是精神有病?怎么治?需要把我关起来吗?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想到东方泽被孔雀王关在咸阳阁的那些年,秦正的心痛得直哆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方泽的目光冷静得可怕:“如果去年七月,你知道我一定要走,你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下我,你会怎么做?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你会不会先把我关起来,直到你想出办法?”
秦正被这种说法惊呆了:“我不会……”但那语气,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东方泽冷漠地说:“你父亲抚养了我三十年,但也关了我三十年,这还不够吗?你想问:既然我不恨他,为什么不可以忍受你?可是,你跟他不一样。他是我母亲为我选择的监护人,而你,我情愿你从来没有认识我。因为,我不希望你跟你父亲一样。”
秦正突然叫道:“不许你说我跟他一样!我们不一样,至少我不会伤害你。”话一出口,那个可怕的夜晚同时浮上两个人的心头,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就起因于秦正想留下他……
东方泽侧过头去轻声道:“那天,我不怪你;现在,请你放手。”
秦正心痛地看着他:“那你呢?放得下我吗?是我不好,我不追究你的计划,你想走你就尽管计划,我们还象前几天那样,你让我每天继续接你下班、跟你回家,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发现、我什么都没说,可以吗?”
东方泽侧着的头没有动,秦正发现,那是因为他另一侧的眼睛有一滴泪流下来,他以为这个角度自己不会发现。秦正的手抬起,不自觉地想擦去那滴挂在他嘴角的泪,东方泽后退半步,用提防的眼神瞪视着他。
秦正的手僵住,泪跟着流了出来,咬牙道:“我终于明白:那晚你故意让我得手、让我伤害到你,就是想让我愧疚、让我再不敢碰你,同时给你自己一个恨我的理由!”
东方泽气得胸口一阵痛,咬牙道:“你真无耻!别让我轻视你。我也不想看不起我自己。”
秦正流着泪问道:“怎么样你才看得起我?我一无所长、一无是处,是靠着老子打下的江山才获得与你平起平坐的地位,所以你什么时候看起过我?你从来就不认可我的能力,也不欣赏我的头脑,更加不耻我的为人和手段,你怎么会看得起我?”
他这一通胡搅蛮缠的说辞,把东方泽气得一阵眩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秦正见他真气坏了,有心服软哄哄他,可长痛不如短痛,今日终要有个了局,硬起心肠继续说:“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们就正儿八经地斗一回,就在你最善长的商场上,看看我秦正到底几斤几两、到底入不入得了你东方泽的法眼。既是光明正大的比试,咱就提前说好:无论谁输谁赢,输方听从赢方处理,愿赌服输,不许伤心、不许生气、不许耍赖。”
东方泽一声冷笑:“想比可以。但威锐不是我的公司,你给我一年时间,等我拥有了自己的企业,咱们再比。”
秦正一摇头:“一年太久,说好等到35岁,浪费一年少一年。”
东方泽被他的魔鬼思维气得无语,冷冷道:“既然找我来,你应该已经做好打算。直说吧,你想怎样?”
秦正冷冷一笑:“我就拿威锐开刀!”
东方泽气愤已极:“你真无耻!再说一遍,如果想比,你可以对我的企业宣战,但威锐不是我的公司,恕不奉陪。”转身就走。
秦正没有去追他,在后面沉声道:“我既然遇到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你认命吧。”
东方泽的后背挺了挺,头也不回地离去。
东方泽出门,正撞见门外的林鹏。东方泽也不说话,径直上楼,林鹏悄没声地跟在后面。一回到家里,林鹏四下查看,确认Vivian不在,这才走到东方泽身边,低声问:“刚刚秦大哥在跟你谈事情?”
东方泽没答话,林鹏认真地问:“你跟秦大哥,真的彻底闹翻了?”
东方泽点头:“是。”
林鹏问:“那怎么办?他想怎样?”
东方泽平静地说:“他想在商业上跟我斗一场,拿威锐开刀。”
林鹏吓了一跳:“孔雀集团实力雄厚,威锐不过一个创业公司,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怎么斗?这游戏太不公平了!”
东方泽冷静地说:“这世上,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
林鹏还真没这么想过,不过他一直认为这些事情有东方泽能想明白就够了,于是问:“那怎么办?咱们真要跟他斗?”
东方泽沉思道:“不是所有比赛,都是一个玩儿法。有件事,要拜托你。”
* * *
当晚,秦正一直无法入睡,脑海中反复播放东方泽的那段话:“……我一定要走……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你会不会先把我关起来,直到你想出办法?”
这段话让他的心一阵一阵地酸痛,让他的头一阵一阵地抽痛,可他无从逃避。因为这段话如此冷酷,他根本躲不过去,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就是:他一定会这么做!
秦正一遍一遍责问自己:这是事实吗?真的只能这样吗?
但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如此深爱的东方泽?一想到他情愿把东方泽关起来都不想放他走,他就憎恨自己自私残暴得一如他的父亲;
但是,怎么可以放任他如此深爱的东方泽远离?一想到虽然同在人间,此生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他就恨不能一把火把地球点爆了算球!
这怎么可能是事实?但是,再发生一千次他一定还是会这样去做……
难道,这真是他命中带的、源自孔雀王的罪恶劣根性?难道,这才是东方泽死活要离开他的真正原由?可是,只要他不走,自己就不会残暴地关他一辈子;只要他没离开,自己就不会炸地球,为什么他就不能从这个角度去想,然后留下来呢?
这两种想法就象死循环,把他生生魇住了。他在房间转了一个晚上,也没能走出这个困境。直到早上天将明时,他倒在沙发上处于半昏睡、半癫狂的状态,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击中了他:杀人是不对的。每个杀了人的人都要被关起来。但不等于说,“你杀了人我就要把你关起来”这个想法就罪恶得不可饶恕——这完全是莫须有、诛心论、用未发生的事来处罚可能犯罪的人,还有天理吗?
典型的东方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道题终于解开了!
他乐得笑出了声,兴奋地站在沙发上蹦高,差点没摔下来!
他焦急地等待,打定主意东方泽一到办公室就打电话跟他说!一时又好不怀念当时住在咸阳阁的日子,有什么事马上就可以找到他,从家里到办公室,他躲都没处躲……
秦正突然站定在房间中央,这一瞬间意识到,原来他曾那么幸福,他们曾经那么幸福过。可是,这种感觉强烈地从天而降,却只是肯定了过去的那段时光,就象对一个人说你曾经非常富有,可惜都过去了,这是愚弄还是嘲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正想见到东方泽,就象以前那样,有了想法就可以马上对他说,无论他是嘲讽、还是炸毛,落在秦正的眼里,那都是快乐、都是情趣、都是真实的生活。
他立即出门,开着陈立租的奔驰,直奔威锐公司的办公楼而来。尽管北京早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秦正赶到时居然差一刻九点,东方泽应该还没有到。看来老天今天心情不错,希望东方泽也能从昨天的气头上消气,秦正乐观地想着,一边踱进星巴克守在门边的位置上等东方泽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踱过,时针已经指向差一刻十点,东方泽还没有来。难道他今天外出有会吗?秦正决定这次折中一下,不跟他面对面讨论也是可以的,最重要是早一点告诉他自己的答案,能早一分钟得到东方教官的点赞更重要。
于是,他拔通了东方泽的手机,听到的却是:“你拔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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