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衣虽然活在这个时髦、日新月异的花花世界,但她的内心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仍旧是一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
她不玩游戏,不追星,不刷朋友圈,也不怎么看电影。
尽管如此,当她看到棺材里的人时,脑子里仍旧毫不费力就搜索出了有关她的信息。
那是二十多年前著名的电影明星,名叫莫许。
她演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电影,拿过许多大奖,国际和国内都有极高的知名度。
而她一生最经典的一部,也是生前最后一部电影名叫《烟火燃起时》,里面有一幕女主角盛妆晚礼、面带微笑从高楼下坠的场景,被后人奉为国产电影史上十大唯美画面之最。
哪怕过了二十多年,每当影迷怀念她,或怀念那些让人记忆犹新的美人时,这一幕视死如归的微笑都会被人翻找出来。
而电影里的那经典一幕,与眼前的画面,如出一辙。
棺材里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多岁。
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裙,皮肤虽然透着一种瘆人的白,却被如墨的长发以及嫣红丰润的唇反衬出一种触目精心的美。
她闭着眼,眉目如画,神色安宁,像是陷入了一场美妙的梦境,又像等人来把她叫醒。
傅棠衣忍不住唏嘘,难怪当年有传闻说她是因为入戏太深无法自拔才会自寻短见。
可是二十多年前她死的时候楚默还没有出生,怎么会是楚默的母亲?
她跟楚默,还有那个葬在乡下的四妹儿到底什么关系?
傅棠衣越想越不明白。
看着伏在棺材上久久不动仿佛痛失所爱的少年,傅棠衣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劝一劝,怎么劝。
好在,就在她犯难时,楚默自己站起来了。
他背对着她,挺直腰杆深深吸气,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几秒种后,他双手放在棺盖上用足力将其推开,哪知推到一半,保险库门口响起了老年男人干哑而又撕裂的吼声:“住手!快给我住手!”
楚寒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奔向棺材,怒不可止:“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给我离她远点!别碰她!”
楚默回头,眼底一片腥红 ,脸色白得发青,一字一顿地宣布:“我要带她走!”
看清楚默的脸,楚寒气得发抖,哆嗦着手指他:“是你!果然是你!楚家的家业你不想要了是不是,竟然敢在我家里撒野!”
楚默冷冷一笑,像个玩世不恭,戾气深重的叛逆青年:“家业算个屁,连我爸都不屑,你以为我会看得上?除了你,没人在乎! ”
话落,就回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混帐!你给我住手!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楚寒气急败坏,举起拐杖就要往楚默背上砸。
“团长!”毛毛惊呼。
傅棠衣快步上前,把那根下垂的拐杖牢牢握住,楚寒体虚力薄,竟然憋得老脸通红也挣脱不了,愤怒之下,竟然急中生智,使出了反间计:“你又是谁?那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你帮我阻止他,我给你双倍!”
傅棠衣沉默了片刻叹气,看在对方年老体衰的份上非常诚恳地道:“老先生,我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吧,今天我们是一定要把遗体带走的。”
楚寒顿时气急败坏,面目狰狞地大吼:“带她走!你们凭什么!凭什么!她是我的!谁也不许动她。”
他挣扎得太厉害,傅棠衣无奈松手,不料那老头竟然扛不住惯性,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傅棠衣:“……”
‘砰’地一声棺盖重重砸到地上。
楚寒见状挣扎了几下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意识到自己再也无力阻止,连棺材也无法靠近时,竟然疯一样笑了,面目扭曲地问:“小子,你执意要带走她,是为了你那个自命清高,但却虚伪无能的父亲吧?”
楚默阴沉着脸回头:“你说他什么?”
“难道不是?”楚寒讽刺地笑:“当年你父亲口口声声说爱小许,却在她死后不过一到一看看就找了一个和她长得像的赝品代替,而那个赝品,就是你的母亲……”
他尾音拖得老长,拉耸的眼皮半眯,眼神锋利得像刀片,企图从对方心里划出一点破绽,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是你父亲让你来把小许抢走的吧?怎么,他的遗愿是想小许合葬?但是小子,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母亲吗?她被人蒙骗做了替身这么多年,难道你还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
这话一出 ,整个地下室都安静下来了。
毛毛是一脸懵逼,不懂大人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傅棠衣在为这老头挑拨离间的本领震惊。
而楚默则是哭笑不得。
他平静地看了楚寒半晌,最终选择了笑,他上前两步蹲在楚寒跟前,用极其同情的口吻说:“叔公,谢谢您为我妈考虑这么多,但她真的不需要,因为她从来就不是赝品,她和小许是同一个人。”
“什,什么……”楚寒瞳孔极速放大,难以置信地问:“她和小许是同一个人……怎么可能?!”
“看来叔公您还不知道吧。”楚默非常耐心地解释:“我妈就是小许,小许就是我妈,因为小许死后,她的灵魂就住进了我妈身体里 。您以前没见过我妈吗?没认出来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因为我爸老早认出了她。”
楚寒瞳孔逐渐失了焦距,失魂落魄地摇头:“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她不可能不让我知道……”
楚默无视他的狼狈与落魄,面带微笑继续道:“我真没骗您叔公,我妈和我爸已经入地府了,再过两天就能一起转世投胎,我跟冥王代理都说好了,下辈子还让他们继续在一起,所以您偷偷藏她的遗体二十多年有什么用呢。”
傅棠衣:“……”
虽然她对莫许和四妹儿关系还是半知半解,但是这小子笑里藏刀,字字戳人心窝子的本事倒是让她大开眼界。
还有,地府什么时候这么没原则了,随便一个小毛孩提要求他们都满足。
更何况还是关系到两只灵魂投胎转、世姻缘结合的大事。
“噗……”
楚寒神情痛苦的抚着胸口,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嘴里还做最后的坚持:“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绝情……”
楚默拍拍手,面无表情地起身:“该说的我都说了,您不信我也没法,我现在就要把我妈带走了,您好好保重身体吧。”
他回到棺材边,低下头,最后凝视了里面的人半晌,喊道:“毛毛。”
“嗯。”毛毛应声落回地面走到他身边,看着里的人愧疚地说,“对不起啊,四妹儿。”
然后嘴一张,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他嘴里冒出来将棺材里的人覆盖。
渐渐地,原本美得人窒息的遗体变成了白森森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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