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扶着杜氏,已惊得目瞪口呆,她知道洛桦身手不错,没想到居然这般好,看着往日耀武扬威的二堂兄,如今跪在洛桦面前鬼哭狼嚎的样子,她就像三九天吃了凉西瓜——畅快极了!
“是他,就是他!”傅昭胸脯一挺,下巴一抬,纤手一指,拧眉瞪目道,“打他!”
媳妇有令,莫敢不从。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傅文渊的胳膊瞬间断成两截,扭成诡异的角度。
傅文渊蓦地迸发出好似鬼号的惨叫,神经质地抽搐几下,却是硬挺着没晕过去,扭曲变形的脸显得分外可怖,“好小子,你今日撅断爷爷的膀子,来日爷爷要你的命!”
“莫等来日,有本事今日就要在下的命吧。”洛桦揪着傅文渊的衣领,一把将他拎起,看似轻飘飘一甩,傅文渊便如破面布袋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洛桦嘎巴嘎巴攥着拳头,双目森然令人不敢直视,浑身上下泛着冰冷气息,居高临下盯着傅文渊。
傅文渊一阵惊悚,想跑,两只脚似钉住了,想叫,惊得口中舌头打了结。硬如坚石的拳头雨点般落下来,疼得他心里只骂娘,这小子忒会打,专捡最痛的部位下手,上一拳疼得他几欲昏厥,下一拳又生生疼醒了他。
门口早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就连院墙上头都露出一排脑袋,但此刻鸦雀无声,院落周遭静得可怕,一丝风也没有,只闻一声声铁拳落在肉上的闷响。
嘭、嘭……,击在傅文渊身上,也击在傅家人的心上。
目睹傅文渊被打,杜氏先是紧张又兴奋,但很快被洛桦的暴戾吓得腿脚发软,若不是傅昭死命拽着她,只怕早就瘫软在地,“招、招娣,杀、杀人了……”
“放心,他下手有分寸。” 傅昭很有几分辩白的意思。
昨天他受那般羞辱都没有动手,今儿个只因她一句话就不管不顾大打出手……傅昭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这男人并未说假话,是真的在乎她!
“杀人啦——救命啊——”傅奶奶和傅大婶披头散发闯进来,一屁股坐倒捶胸拍地,又哭又喊,“傅招娣你是不是人?他可是你嫡亲的堂兄!你却下死命地打他,哎呀,活不了啦——”
傅昭冷哼一声,“他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我是他妹子?打死他活该!”
嘴上如是说,心里还是担心洛桦吃人命官司,傅昭故作跋扈气焰,“差不多了,揍个半死就行啦。”
正要挥下的拳头便停在空中,洛桦将半死不活的傅文渊往地上一扔,“记着,有事冲我来!”
傅文渊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宝贝蛋儿,傅奶奶二人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大哭,傅大婶指着傅昭就要破口大骂,冷不丁瞥见洛桦刀子似的眼神,竟不禁打了个激灵,愣是把满口的脏话重新咽到肚子里。
洛桦收回目光,踱到那三五狗友面前,伸手道:“赔钱。”
狗友一愣,猛然醒悟,慌忙把身上所有银两掏出来,一个大子儿都没敢留,统统交给他,跟头咕噜地落荒而逃。
“都挤在我家干什么,快走快走!”门外是傅二姐高亢的声音,她扯着傅老爹进来,叉腰对看热闹的人群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兄弟打架?”
傅老爹倒提着锄头,痴楞呆傻地僵立在门口,得知二侄子带人打上门来,他慌忙从地里跑回家,原以为会看到自家人挨打,却不想倒下去的是二侄子。
惊惧过后是愕然,愕然过后是怅惘,怅惘过后便是痛快!
痛快!这是他大半辈子过得最痛快的一天!
当下世人莫不重视子嗣传承,有儿子的牛气哄哄,没儿子的低声下气。傅家无子,便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眼红傅家者,暗地里咒骂他家是“绝户”。
傅老爹自觉矮人一头,平日里弯腰躬背,总是佝偻着身子,而现在脊梁骨竟渐渐挺直了:自家也有了顶门立户的男丁,看谁还敢欺负自家!
“让让,让让!”傅大伯轰开人群,将张里正引进来,“您瞧瞧,这都把人打成什么样了,十里八乡的,就没见过这么狠厉的人,他家哪里是招赘婿,分明是招了个土匪。”
张里正扫视一圈,捋着胡子道,“下手是有点重。”
傅奶奶听他意思好像是为孙子打抱不平,立马哭诉说:“我孙子的胳膊都断了,这成了个残废,以后可怎么活?您得替我们做主。”
傅昭不服气道:“是他先带着一帮人来我家打砸的,你看屋里都被他们砸烂了!怎的,我家还不能还手,就得干忍着由他欺负?”
傅二姐偷偷掐了一把她娘,杜氏立即反应过来,捂着胸口软绵绵往闺女身上一靠,有气无力道:“二侄子踢了我一脚,现在胸口闷痛闷痛的,他爹,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一狠心咬破舌尖,咳咳几声,吐出口带血丝的痰。
傅二姐惊呼一声,掩面哭道:“娘啊,你好惨呐,还不到四十就被侄子杀死啦。”
杜氏暗中啐了闺女一口,你他娘的才不到四十就死了呢!哦,不对,我是她娘……
傅昭会意,“张伯伯,二堂兄先是砸了我家,后又对我娘又打又骂,如果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只怕此刻只能给我娘收尸了!您说,为护丈母娘安危,揍他几拳过不过分?”
张里正眼神闪烁,呵呵笑道:“孝大于天,若见父母受辱而无动于衷,则有悖于人伦,不堪为人子。此事,傅家女婿虽冲动些,但情急之下,无可厚非。”
他对傅大伯说道,“你家的事我也知道几分,你儿子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傅大婶情急,慌不择言说:“您这是拉偏架!到底收了他家多少银子才昧着良心说胡话?”
张里正脸色一沉,“傅大家的慎言!若怀疑我收受贿赂,尽可去县城告发,府衙也成,就是去京城,老朽也奉陪!”
傅大伯慌忙回身扇了婆娘一耳光,赔笑道:“她女人家的懂个屁,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是说,呃,这男人来历不明,应该好好查查,昨儿个还有人说他是贼来着。”
他扯着嗓子喊道:“吴家的,你不是说他偷了你的银镯子吗?”
正看热闹的吴嫂子没想到自己被点名,怔楞了下才答道:“对,是他。”
傅昭马上反驳道:“你亲眼看见他偷了?有证据没有?不要红口白牙冤枉人,别想把这顶贼帽子扣在我家头上,你若有胆子,咱们去县衙里过堂,看哪个说谎!”
傅二姐在旁冷冷道:“你吴家丢的钱,我知道在哪里。”
“……在哪儿?”
傅二姐嗤笑道:“自然是在赵铁匠家,吴大哥辛苦攒下的一份家私,统统叫你搬到赵家去啦!哦,如果赵家没找全,还有西头李家,还有邻村的王家——,吴大哥快回来了,你想拿我妹夫做幌子,也得问问我们傅家答应不答应!”
围观人群哄然大笑,吹口哨的,拍巴掌的,高声怪叫的,羞得吴嫂子脸似红布,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晓得,一跺脚捂着脸飞奔而去。
张里正存心偏袒,傅大伯看讨不到好,只能抬着儿子灰溜溜走了,他左思右想,老二家到底给张里正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次两次都帮着他家。
杜氏以为是那十两银子起的作用,以功臣自居,殊不知真正的功臣是那位林后生。
洛桦来到前庄。
这里鲜少人来,极其僻静,两间茅屋摇摇欲坠,歪斜的木门上,红颜色剥落得东一块西一块,沿墙根半人高的草丛也无人清理,冷清、荒凉,活似一座废弃许久的破庙。
当年在京中呼风唤雨,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靖王府总管太监,如今却落得这般凄凉。
洛桦暗叹一声,旋即摇头自嘲——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但是,心中的愤恨,仿佛比离京时少多了。
“来了?”林后生推门出来,“我知道你必会再来找我。”
“你替傅家说话,我特来道谢。”
“用不着道谢,你曾在御前为王爷分辩过一二,算我还了你这个人情。放心,张里正不知道你是谁,他和京中也扯不上关系,你尽快在此地安心住下。”
“如此,便告辞了。”
“将军!”林后生叫住他,仿佛不胜感慨道,“我要走了,咱们京城再见。”
洛桦一言不发,拱手告辞。
林后生有些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你不懂,你自己都没发觉,你生就是一柄利剑,战场才是你的去处,厮杀才是你的生活,安逸……不适合你……”
傅昭在家门口等着,见他归来,雀跃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仰头盈盈笑道:“你去哪里啦,我找了你好几圈!”
雨后的天空似阴非晴,本是灰暗阴沉的景象,但她一笑,洛桦觉得整个世界都灿烂了。
被她热烈、爱慕、崇拜的目光看着,洛桦一时心跳不已,加之她个子不高,如此环住自己的腰,小胸脯好巧不巧紧紧贴在某个位置,洛桦正值蓬勃欲发的年纪,一个不慎,竟有了反应。
明知此刻应把她推开,但看着她笑成一朵花的小脸,却怎么也舍不得,只能僵硬着身子任凭她抱着。
傅昭犹自不知,没口子夸道:“你刚才真是威风极了,简直是天神下凡……那股子劲儿我也说不出来,就是你往那里一站,他们都要吓得尿裤子啦!”
一股热浪袭上洛桦的心头,又甜又苦又带着酸涩,自己打人的样子有多可怕,自己最清楚不过,当年还曾吓哭过亲妹子,她居然说自己威风!
在别人眼里自己是杀神厉鬼,在她眼里就是天神谪仙,这算不上情人眼里出西施?
男西施期期艾艾问了句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问出口的话,“你喜欢我吗?”
小情人大大的眼睛全是不解,“当然喜欢啊,不然我嫁你干什么?”
“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恨不得立刻和你洞房的那种喜欢!”
洛桦愕然,旋即眼中放出欢悦的光芒,“阿昭,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还有,我也想和你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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