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姚玉苏不咸不淡地道。
各妃嫔们缓缓起身, 私下相觑,无法从皇后的态度中来判断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宫也不兜圈子了, 今日召各位来是想和大家明确一件事情。”姚玉苏扫视一圈,气沉入腹, 道, “前些日子许妃来给本宫请安, 说到低位嫔妃在宫中日子难过, 本宫想着都是陛下的女人, 这日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罢。但为着各位姐妹着想, 本宫还是决定听从许妃的建议, 好好查一查这宫里的蛀虫,看是谁在欺上瞒下,都欺负都主子的头上去了。”
说到这里, 姚玉苏看了许妃一眼, 态度柔和,暗含嘉奖之意。
许妃和她对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捏紧了帕子,心道皇后这是想把奴才们的怨气都引到我这里来不成
姚玉苏看清了许妃的反应,嘴角微扬,继续道“本宫前脚下了旨意说要清查六宫,后脚就有人敢在本宫每日散步的路上塞长满青苔的石子儿,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台阶下, 众人色变。
“本宫有孕在身, 若是不慎踩上那长满青苔的石子儿, 下场会如何”姚玉苏轻轻一笑,面上和煦,实则却让人感觉有一股凉风从背后吹来,大冬天的,竟然有人额头冒汗了。
文妃出声,道“观娘娘气色甚佳,想必是那等黑心奴才的计谋落空了,真是万幸。”
“是啊,万幸。”姚玉苏似笑非笑道。
文妃笑得十分端庄,面色坦然地回视她,像是告诉她此事与自己无关似的。
姚玉苏收回目光看向红枣,后者立马会意,立刻着人将郑开怀带了上来。
郑开怀这奴才不愧是御膳房的总管,下面的人腿都跑细了,他却顶着一个大肚子,仿佛怀孕六月的妇人。
他一见到皇后便大呼冤枉,态度与那日被程刚逮到的小太监相仿,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皇后主子明鉴啊,就算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啊”郑开怀腆着他的大肚腩扑倒在地,又是磕头又是赌咒发誓,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做过这等事。
姚玉苏听得心烦,挥挥手,道“谁准他开口的,堵上。”
郑开怀大惊,膝行几步上前,哭着喊道“皇后主子”
左右两侧的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待他喊完这句之后便用巾子给他的嘴堵上了,为防止他自己取下,将他的双手缚与身后,如此他的大肚子也就更加明显了。
姚玉苏指着他道“这等黑心奴才说的话本宫是一个字也不想听,待会儿也是打死了事。但诸位就不同了,你们是陛下的妃子,是本宫的姐妹,若是有人当了这奴才的幕后主使,现在站出来本宫还能绕她一条命。”
郑开怀一听“打死了事”便慌张地四下摆动,企图用动作来吸引皇后的注意,让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冤情”。
红枣抬了抬手,两侧的禁军上前将他按到在地,不准他再随便乱动。
郑开怀脖子压地,不能动又不能说,急得满头大汗,大冷天的竟然连后背都湿了。
再看在场的各位嫔妃,没有一位敢出来认领这奴才。
气氛一时凝滞。
“很好。”姚玉苏微微一笑,面色和善的道,“既然没有人站出来本宫便认为是这奴才自己吃了猪油蒙了心了,与在场诸位无关。”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皱起了一双眉。
许妃低头,嘴角衔着一抹笑意,心道抓贼拿脏,这些人岂是你姚玉苏三言两语就能恐吓住的
“郑开怀,御膳房总管,蓄意谋害本宫及腹中的皇子,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姚玉苏往后一靠,闲适地靠着垫子,嘴角微微上扬,“来人,将此恶奴就地杖毙。”
“啊”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姚玉苏一记眼神扫过去,喜嫔捂住自己的嘴,面色惊恐。
其余人也是脸色发白,惶惶不安。
文妃上前,道“皇后娘娘,此乃你的寝宫,不宜见血腥,皇后若是想杖毙这奴才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实在不必惊扰到你肚子里的皇子。”
在她身后,妃嫔们捏着手帕点头应和。
姚玉苏却是打定了主意要独断专行,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道“本宫与陛下的孩子岂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文妃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这奴才实在是可恶,今日杖毙在泰元宫也是给给位妹妹提个醒儿,这宫里什么肮脏的事儿都有,但主意千万不要打到本宫的身上来,否则”她抬了抬下巴,郑开怀已经被抬上了长凳,绑得严严实实的,“这奴才就是前车之鉴。”
说完,行刑的宫人已经打下了第一个板子。
“呜”即使堵住了嘴,但郑开怀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诸位妃嫔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平时虽有有些勾心斗角,但这般血淋淋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目睹,简直让人两股战战。
胆大如许妃也渐渐面色发白,看着那奴才身下淌出的血,几欲昏厥。
“主子”
喜嫔昏过去了,小脸煞白,一看就是惊吓过度。
文妃闭上眼不敢往旁边看,她的手上也有人命,但哪次不是悄然处置了事,哪里像皇后这般残暴,生生打死不说,竟然还让她们观看。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文妃上前屈膝,不想在留在这个鼻尖都是血腥味儿的地方了。
“不急,这奴才撑不了多久了,文妃何不和本宫一起送他一程”姚玉苏伸手端茶,揭开茶盖吹了吹,不慌不忙地道。
台阶之上,皇后气定神闲,连品茶的动作都是那般的优雅。
台阶之下,人心惶惶,捂鼻子的捂嘴巴的,动作各异。
许妃用帕子挡住鼻子,忿忿地道“皇后娘娘这般对我等,不怕御史参你一本吗”
“参本宫什么”姚玉苏朝她看去。
“这奴才意图谋害皇后当然是罪无可恕,可我等却是与此事毫无干系,皇后娘娘将我等留在这里一同观刑,难道不是太过残忍了吗”许妃冷笑道。这后宫虽说是皇后一家独大,但也不是没有正义王法的。
“残忍这就残忍了”姚玉苏惊讶地道,她放下了茶盏,道,“残忍难道不是他对本宫做的事吗本宫若踩上那青苔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大齐损失国母,皇帝失去嫡子,百姓和朝臣们也失去了他们一直盼望的皇子,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残忍吗”
“可这与我等有何干系”许妃闻着渐浓的血腥味儿,几番欲呕。
听闻此言,姚玉苏收了一直云淡风轻的神色,肃然道“因为本宫知道就凭一个小小的御膳房总管是不敢对本宫下手的。既然他背后有人,而此人又不肯站出来,本宫就只好委屈各位和这幕后主使一同受罚了,诸位千万别怪本宫,要怪就怪你们其中一人,她白长了一双眼睛,竟然敢将算盘打到本宫的头上来,简直不自量力”
许妃震惊,她知道姚玉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没想到她还是一个疯子。
“可皇后娘娘可以私下审问出主谋啊”她的底气已经没有刚才那般足了。
姚玉苏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许妃不明白,但文妃却听懂了。皇后哪里要什么幕后主使,揪一个不如揪一群,她吓住了所有人,岂不是比惩罚一个人要有用得多日后她们只要敢生出什么邪念,便能回忆起今日的场景,那时候不妨再掂量一下自己的胆量,看狠不狠得过皇后。
渐渐地,板子停下来了,长凳上的人已经成了一团血肉,没了气息。
在场嫔妃的脸色不是白就是青,反正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好不起来了。
姚玉苏起身,笑着扫视了一番众人,就如同半个时辰前她们还叽叽喳喳踏进这道宫门来的一样。她好心道“看你们神色也些不好,今日都回去歇着吧,稍后本宫会吩咐太医到各宫去请脉的。”
众人哪里还分得清什么东南西北,神色恍惚地朝皇后跪安,一个个地跟游魂似的飘出了泰元宫。
待众人离开,禁军也将残局打理干净了,姚玉苏这才走到一旁捂着胸口呕吐了起来。
“主子”红枣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上前抚着她的背,转头道,“红杏,赶紧端茶来”
“呕”姚玉苏伸手扒着柱子,弯着腰将早膳都吐了个干净。
红枣心痛万分“主子,你说你这是哎”
姚玉苏摆摆手,是她失策了,这肚子里的大概是个公主,天生闻不得血腥味儿,一闻就反胃。
蔺郇下了朝就听说了皇后的“壮举”,震惊之余也不免道一声厉害
等他走到了泰元宫,还未当面向皇后表达他的敬佩之情,便看着太医拎着箱子从寝殿走了出来。
“臣刘源才给陛下请安。”
“皇后怎么了”蔺郇问道。
“皇后娘娘孕吐严重,臣已经开了药方了,吃个两三天应该就能缓解了。”刘源才恭地回道。
蔺郇摆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刘源才拎着药箱离开。
正巧红杏握着药方出门,蔺郇拦住了她,让她将今日的情况一一道来。
姚玉苏歪倒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地道“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卦。”
“朕看你是算漏了两卦。”蔺郇面色不悦地从外面进来。
姚玉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头看他“还有一卦是什么”
“龙颜震怒。”他走上前,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然后开始数落了起来,“朕是觉得你有分寸才信心满满地将郑开怀交给你的,你看你办的什么事儿,此举固然是吓着别人了,但也吓着咱们的孩子了”
“没吓着他,是我自己闻不惯血腥味儿。”姚玉苏辩解道。
“你还不认错。你告诉朕,怀孕前你怕闻血腥味儿吗”
“不怕。”
“那为何现在怕了。”
“因为怀孕了,怀孕改变了我的喜好和习惯。”
蔺郇皱眉,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指责她“你就造吧,等儿子出来给你闹。”
“我觉得是女儿,这胆子太小了。”姚玉苏侧躺着,黑发铺在枕头上,小脸苍白,双眼明亮地盯着他。
蔺郇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床头,道“儿子女儿都是,你也太胡来了。”
“哼。”她轻哼一声,翻身平躺,“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我就忍不了别人将手伸到我身上来,伸一只我剁一只,伸两只我给她凑一双。”
说完,某人就将手伸到她脸上来了,还很挑衅地揪了揪她的鼻尖。
姚玉苏“”
好吧,这只手就算了,以后还要抱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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