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凶

    蔺郇适时地沉默, 只用一双幽深的眼睛注视她。

    姚玉苏并非要翻旧帐的意思, 不过是恰好与此事有关所以想起来罢了。

    深夜已至, 她身上却穿得十分单薄, 白天披在身上的墨狐大氅早已在面圣之前脱下了。帐内虽然挡住了寒风, 但也比外面的温度好不到哪里去。

    蔺郇天生火气十足,从不烤火。但此时见她穿得单薄,给苏志喜使了一个眼神,道“去端盆火进来。”

    姚玉苏自然知道是为了自己, 她笑着道“陛下莫不是因此愧疚”

    “与你所说之事无关,朕是看你没有朕身体结实,担心将你冻出病了玄宝不答应。”蔺郇瞥了她一眼, 走下主位。他自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十分关键,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软垫和小桌, 示意换个地方谈话。

    坐上软垫, 盖上狐毯, 的确暖和了许多。

    “你是说珍妃下毒还是她中毒”蔺郇问她。

    姚玉苏道“当然是下毒。她当时在后宫张扬霸道,无论哪个嫔妃怀孕她都要插一脚,起初我还以为是她想争储,不愿看到其他人比她先生下皇嗣。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你的人,她谋害皇嗣,便是要让先帝无子而终。”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蔺郇,道,“玄宝之所以能活命并非是我护得严实, 而是因为你不准她对我们母子下手吧。”

    此事,蔺郇完全可以辩一辩。当初决定派珍妃接近皇帝讨取皇帝欢心,是冯太后与宋太傅的决定。他自始至终不太赞成从后宫入手,那太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了。但当时宋太傅一提出后,府里的谋臣都十分赞同,虽有用胜之不武的嫌疑,但自来叛乱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能增大胜算的事情为何不做

    故而,此事虽不在他的行事风格内,但最终也是由他点了头。

    如今姚玉苏提出,他无可辩驳,只能被按着头认下。

    她见他一脸沉默,似乎无话可说。她继续道“珍妃用毒十分厉害。严贵妃怀孕后对她十分防范,凡是入口的东西都再三查验,纵然如此,她最后还是没有留住孩子。珍妃给她下的毒,根本不是对付寻常孕妇的东西,而是比它毒烈十倍药物。严贵妃的孩子也算是救了她一命,毒被孩子吸收,血崩小产,她则侥幸留下一命。”

    之前许妃落胎她便没有放在心上,虽然觉得是珍妃的手笔但也没有仔细查证,以免伤及她与先帝的夫妻情分。可严贵妃的事情一出,她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宫里到底藏着一条怎样凶狠的“毒蛇”。

    这也是她冒着被陛下废黜的风险也是除掉珍妃的缘由,纵然她擅长用毒,但宫门一锁,数十名禁军一守,她插翅难飞。

    直到现在坐在蔺郇的面前,她谈起那位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是一阵后怕,她的玄宝,险些就因为她的轻敌落得跟严贵妃的孩子一般下场了。

    敛回心绪,她看向对面的人,道“严贵妃毒发的时候我正在她身边,与黄老先生今日描述的太后中毒时的反映一模一样,腹痛,手脚抽筋,嘴里还有些许白沫。”

    蔺郇双手合拳撑在下颌处,凝神静听。

    “可珍妃早已被你处死,她不可能再死而复生兴风作浪。”

    “她是死了,但那毒药却不会绝种。”姚玉苏眼睛一眯,“如今此人用了与珍妃一样的招数,恰巧可以证明她与珍妃有瓜葛,要么是敌要么是友。”

    忽然从后背传来一阵凉风,她侧头看去,是有两人抬着火盆进来。

    蔺郇心里已经有数了,他道“你说的这些是很重要的线索,朕会派人顺着这条线去查。”

    姚玉苏扬唇,如今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才知道当时在宫内是多么如履薄冰,换做是今天的她,纵然有再大的诱惑她也不会选择再踏入那座宫城。

    她道“你那日说只有我才能体会你此时的境遇。”

    蔺郇正在沉思,忽然听见她提起当日争执一事,眼中带着几分错愕。

    “你说得对,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其中的痛苦的。”她微微一笑,不再清冷,“我甚至有些庆幸是你赢了那一局,否则我和玄宝早已是群狼环伺,如人刀口上的鱼肉了。”孤儿寡母无倚靠,就算坐上了皇位也是短命的结局。

    蔺郇轻轻一笑,笑出了声。

    他抢这个位置,原因有很多,最原始的驱使当然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如今成功登顶,他要做的事远不止如此,更重要的却是保命。

    夜已深沉,她不宜再待,起身道“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可以守住这一切。”

    他随之起身,笑着道“你难道不希望我将皇位还给玄宝吗”

    他相貌堂堂,唯独那一双眼睛时常冷峻得让人如坠冰窟,此时笑起来像是山间的雪化开了,流水潺潺,春意盎然。

    她低头一笑,对此不再抱有期待。

    “算了,强求不得。”

    待她离去后,他坐回案桌旁批阅公文,一本接着一本,待天色将明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

    她说的是什么,强求不得

    若是有机遇摆在眼前,她是否会去“强求一下”

    有些人将野心藏在岩石下,待时机成熟便要推动山河,如他。有些人将野心化成地面上的参天大树,吸取日月精华,待机会一来,便要遮天蔽日,如她。

    案子查清,幕后指使并非是姚玉苏,她可以清白离开。对于这番结果,冯太后是极其不满意的,甚至迁怒于皇帝。

    “他就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让哀家舒坦的事情。”纵然躺在病床上,冯太后也要“指点一番江山”。

    桑枝端来温热的汤药,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道“这几天陛下比谁都要操心娘娘的身体,早晚请安次次不落,还时时召见太医讯问太后的病情。奴婢觉得陛下不是有意要维护姚太夫人的,幕后指使或许真的是另有其人。”

    “还能有谁”冯太后撇开头不再喝药,脸色阴沉的道,“哀家坐上了她应该坐的位置,她自然是瞧不惯了。”

    桑枝却眼明心亮,提醒道“可这下毒之人起初要毒害的是陛下啊。”

    “可最终躺在这床上动弹不得却是哀家,谁知道她们是怎么谋划的。”冯太后冷冷的道。

    见她如此固执,桑枝也不好再为姚氏辩解。

    “对了,这一趟出来之前哀家似乎听说文嫔的信期有两月未来了”冯太后突然道。

    桑枝一愣,脑筋转了一圈,道“太医院那边每日都有太医去给各宫把脉,若是有了好消息定然会禀报太后的。”

    冯太后嘴唇一扬,道“你去告诉文嫔,若是有了好消息不要藏着掩着,说出来也让哀家和皇帝高兴高兴啊。”

    “是,奴婢一定将话带到。”桑枝道。

    今日天气晴朗,正是出门打猎的好时候。蔺郇带着左右大臣十几位跨上骏马,朝着森林深处驰去。

    待跨过了林子,到达了溪水旁,蔺郇率先勒马停下。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程刚和宋育霖,程刚自不必说,禁军统领,万里挑一的高手,而宋育霖乃宋威的堂叔,在朝任中书舍人,虽职位不高但有执掌诏令、参与机密、审议奏章之权,故而非皇帝十分信任的人不能胜任。

    宋育霖与宋普虽然是同族的兄弟,但因政见不合,一贯往来甚少。

    蔺郇将昨晚姚玉苏说起的事情转述给了宋育霖,想听取他的看法。

    三人牵马而行,散步溪边。

    “陛下是否怀疑下毒之人是宋”宋育霖留着长须,年逾四十,府中却无夫人也无子嗣,一心只铺在朝政上,看起来颇有智者的风范。

    蔺郇冷笑道“朕已经遭过一次道了,说不准他觉得此计甚为好用,再如法炮制一遍呢。”

    “可此时拉陛下下马,他有把握稳住局势吗”宋育霖却不赞同这样的猜测,虽然他巴不得宋普此生再不得翻身,但要打就要打得他心服口服,而不是这般无凭无据的猜测。

    “宋与太后谋划多年,却不会急于这一时半刻。江山还未稳,他们还有用得着陛下的地方。”宋育霖道。

    堂堂一帝王,竟然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说来可笑。蔺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完了之后又想到昨晚姚玉苏的话,她对他似乎高看一眼了。

    “那晚朕早有防犯,不然也不会知道酒里有毒也没有声张,便是为了看一看下毒之人可有朕的母后一份。”蔺郇看向远方的青山,双手负在身后。

    “太后饮下那杯毒酒,便是自证清白了。”宋育霖道。

    蔺郇点了点头,以他对母后的了解,她是绝不会使出“苦肉计”这一招的,尤其是那毒还如此之烈,稍有不慎便要一命归西。

    “如此看来,似乎还有一人知道珍妃这毒药的存在。”宋育霖推测道。

    “只会是接触过这种毒药的人,他清楚此毒的毒性和致命程度。”蔺郇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宋育霖。

    宋育霖深思“不是齐王府的人,能知道珍妃此毒的人便是曾经伺候她的人了。”

    “或者是中过此毒的人。”蔺郇扬起嘴角。

    宋育霖诧异抬头,不敢相信。

    “玉姚氏曾向朕说过,先帝后宫至少有两人中过此毒,一人早已殒命,另一人”蔺郇背着手挺胸,双眼微眯,眼神里透着一股探寻的深意,“便是落发为尼在皇家寺庙里为先帝祈福的严氏了。”

    此时暖阳当空,鸟儿鸣唱,天空下的这片土地生机勃勃,但其中蕴藏的寒意又岂是这暖阳可以轻易融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大家没猜中也不怪大家,谁能想到早已下线的人又上线了呢。

    本章红包规则不如再猜猜严贵妃为何要投毒目的何在说错没关系,还是20个名额哦,我看谁脑洞开得大

    s昨天出现了个小错误,应该是珍妃而非丽妃,下线太久我都忘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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