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喜欢是不会长久的,大抵,所有大人都是这般想的吧。
他们不相信爱,不相信情,只为家族,只为利益。一旦触及到自家的利益,哪怕是慈母慈父也会变得面目可憎。
盛如兰低头避过平宁郡主审视的目光,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觉得不自在。原来,不是因为丑媳妇见公婆的窘态,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平宁郡主哪里是看不上盛家的门槛,而是一开始她就是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从不曾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口口声声称赞盛家女儿养的好,温婉娴静,知书达理,孝敬父母,其实不过是要抛砖引玉,说出真心话罢了。
聪慧睿智如盛老太太明兰之类,自然也是察觉了,一个打着回寰,想为孙女争取一二,一个是坐立不安,暗暗为姐姐忧心。
至于王若弗墨兰,一个是直肠子到底,只听闻称赞她女儿养的好,便不知东西,不辨真假,自顾自地高兴,一个是以为好运将近,沾沾自喜,不知所谓,喜上眉梢,当真是愁坏了盛老夫人。
话至口边,平宁郡主便转了话锋,连连称赞起如兰来,言语间多是羡慕,“这便是大娘子的嫡姑娘吧,瞧瞧,生的真好!可惜我家衡儿是个儿子,我身子骨弱,也没能给他添个妹妹。”
齐衡坐在对面,蓝色褂子绣着纹绣,更显英气,正盯着盛小五看呢,忽听到母亲点到名字便红了脸,点了点头。
盛如兰大大方方地请了安,心底里却不同他那般乐观,盛老夫人已然看出了苗头,只好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郡主娘娘便又开了口,眉眼带笑,“我想着,衡儿自幼没有妹妹,今日不如将盛家这几位妹妹认做嫡亲妹妹便是了。”
“母亲!”齐衡一下子惊坐起,脸色煞白,他终于明白为何郡主听到他请婚时一脸平静,又为何同意来盛府拜访,原来,不是为了提亲,而是为了断了他的念想,同盛家结亲。
郡主或许是知道他喜欢的是盛如兰,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知道,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就好。正反盛家的门楣她看不上,盛家所有的女儿自然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嗯?怎么了,衡儿?”
郡主端的是慈母心肠,别人哪能说出半个不字,齐衡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寒彻心扉。
他望着如兰的方向,眼圈通红,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为不忍直视,心想着这对鸳鸯怕是难成,不由得低下了头。
那厢,王若弗半天缓过劲来,竟也气得成了哑巴,只干瞪着眼,只好受累盛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出来客套,“郡主好意,我们盛家本该受领,只是郡主有所不知,我这几位孙女都有个兄弟。不过,就属明兰生的晚,只有个弟弟长彬,郡主若不嫌弃明兰愚笨,老身便斗胆替明兰应下了。明兰,还不给你元若哥哥敬茶!”
明兰见状连忙出来替祖母解围,先是奉茶给齐衡喝了,又给郡主见了礼,礼数周到。
郡主见她祖孙二人不卑不亢,自有一番气度,虽未完全达到目的,但心愿已成,也未多留,自去了。
这番举动,无不是为打盛家的脸,墨兰早已忍不住奔回屋里找林小娘诉苦去了,王若弗恨得牙直痒痒,却也叹自家地位不如人家,任人羞辱。
“这郡主上门来就是为了羞辱我们盛家的嘛?不是,她凭什么对我的儿女评头论足的啊?”
“凭什么?凭她是郡主!”盛老夫人不去看她的蠢样,只心疼受了打击的如兰,只轻声问道,“断了吧!你都看明白了?”
“祖母!”明兰心疼姐姐,连忙出声阻止,倒让王若弗听得云里雾里。
盛如兰想起齐衡临行前的眼神,往日里的朝气都变得暮气沉沉,被自己的母亲这般控制,他的人生该有多么痛苦啊!
可一想到往日祖母的殷殷教诲,今日郡主的羞辱,她便心痛不已。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能轻易放弃,不是答应过他,要信他吗?
“我信他,祖母,我信他,哪怕真是撞了南墙,我也不后悔!”她倚在盛老夫人怀里,泪珠似不要钱似得流下来。
可怜王若弗这才听明白祖孙三人打的哑谜,一时又气又急,想动手吧,偏又舍不得自幼娇宠的女儿,只能斥骂道,“不是,敢情是你和齐元若眉目传情,引得郡主上门找茬是吧?盛如兰!你长本事了啊!”
“母亲!什么眉目传情?我们那是两情相悦!”
“你还有理了?这齐元若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没数啊?老虎的屁股你也敢摸啊!不要命了!”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真是听得我心烦!快回去吧!”
盛老太太心疼孙女,借着听得心烦便将王若弗请了出去。
“母亲!如兰也是我的女儿,你可不能再宠她了!这样必定会闯下大祸的!”
王若弗气得不轻,边走边叹气,行至半路,才听得刘妈妈的劝解,心情和缓了许多。
“你说她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了齐元若!郡主娘娘那般的脾性,这齐元若的门第是咱们家攀得上的嘛!”
刘妈妈为她打扇,心里头却多想了几处,仔细说与她听,“姑娘啊,这其一,五姑娘不是说了么,小公爷同咱们家姑娘是两情相悦,这天底下哪有父母能狠下心来不如孩子的愿望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可是,万一郡主她……”
“万一,郡主不同意这门亲事,那是小公爷的事情,小公爷喜欢咱们姑娘,不成事,饶是郡主也怪不到咱们家头上啊!”
“对啊,其二呢?”
刘妈妈指了指林夕阁的方向,“虽说那小妖精这几年安分不少,可毕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咱们不得不防。眼下,五姑娘不正好替姑娘你打了林夕阁的脸吗?”
王若弗心大,这般听了,竟也不似刚才那般抵触,她心里竟也暗暗期待如兰这婚事能成了。
刘妈妈见状,这才歇了口气,想着六姑娘的赏钱真不好拿啊!
*
烛火惺忪,偶尔迸发出几处火花,好似将灭,忽明忽暗。
盛如兰的神情恍惚,笼罩在灯下的面颊亦是苍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哪?若不是我心软,如儿哪能这般痛苦啊?”
盛老太太心中自责,隔着帘子小声同房妈妈说道。
“老太太,您别忧心,五姑娘是最豁达不过的,你瞧瞧,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呢!”
“你不知道啊,我这如儿心地最软,她不哭,是怕我难过啊!你说,她这般伤心,我怎么能不难受呢?”
房妈妈擦了擦眼泪,忽地记起宥阳老家来信,说是大老太爷的嫡孙盛长悟要成亲了,请老太太前去观礼的事情。
因而,她便劝说着老太太带着五姑娘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盛老太太闻言,仔细想了想,还是摸不准如兰的意愿,有些发愁,“如儿已经接连两日如此懈怠,就连昨日长柏的婚宴都心不在焉的。她如今能愿意跟我去宥阳探亲吗?”
房妈妈也是心疼,捡了今日坊间的传闻说与老太太,言语间多是心惊。
“老太太,昨日如姐儿心不在焉,多半还是为了坊间传闻罢了。”
“传闻?什么传闻?”
“坊间都说那小公爷绝食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望着如兰的眼神更是心疼,“这齐元若哪,什么都好,就是家世太好了!如儿既然愿意信他,我又何必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儿!行了,睡吧!这宥阳就让明儿陪我去便是了。”
“哎!正是呢!六姑娘聪慧机敏,合适着呢!”
“是啊!我那老姐妹也说,小五性子若惫懒,却是最有自知之明的,小六生性聪慧,将来必有造化,唯有这墨兰,不着四六,心比天高,只怕将来多生事端啊!”
“老太太,您且放宽心吧!林小娘如今失宠,枫哥儿又是个好孩子,想必四姑娘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倒是啊。我老了,操心不了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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