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妾氏,本就不比夫人出身,嫁妆不多也是正常的,三娘子也不会计较这个”,陆周平回答得很是耿直。
蓝姨娘被噎个半死,有这么说话的吗。女子自伤身世不是一般都能得到男子的怜惜与宽慰,不说能大包大揽地许下诺言,最起码如“出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之类的安慰也是要有的呀。
“三娘子虽然喊夫人母亲,但毕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了,我这做亲娘的也是担心三娘子嫁妆不多,到了婆家受到婆婆冷眼。”蓝姨娘扭着细腰,给陆周平用去年珍藏的雪水冲了一杯茶汤,放到他右侧的案几上,加上矫揉造作地语气。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女子能不能在婆家立足甚至得到婆家的尊重与嫁妆多少并不相干。”陆周平不是不知道蓝姨娘的意思,但他出生于富贵之家,还真没将嫁妆看得太重。就拿他儿媳妇来说,冯珍珍的嫁妆比三娘子还少呢,只有两千贯,连聘礼都没能带回来,还不是被聘为世子妃啦。
蓝姨娘感觉要疯,重点呢,重点呢,你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是自己人老色衰了吗?
“都是一样的出身,二娘子有三万多贯的嫁妆,三娘子只五千,这不知道情况的外人还以为三娘子有什么不好的呢!”蓝姨娘也不想再绕弯子了,不说和大娘子比,那是嫡女,又是皇后,自然是比不上的,但同是作庶女的,也要一碗水端平了才好。
“二娘子的嫁妆多出的部分是夫人自己用嫁妆贴的,根据大梁的法律,女子的嫁妆可以由本人全权做主,夫家不得干涉。” 陆周平听完蓝姨娘的话放下茶杯,敛色回答。
“若是夫人以后也补贴三娘子,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即使不补贴,也没有任何不是”,陆周平站起身来,眼看就要离开,“你最近是累昏了,难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三娘子虽说回了自己的屋子,但心思依然在蓝姨娘的院子里,这边陆周平刚刚离开,那边打探消息的人就已经报到她屋里去了。
“姨娘,父亲怎么说,是不是答应了,他是去和母亲说我嫁妆的事情了吗?”三娘子接到陆周平带着怒意离开的消息,以为姨娘已经说动了父亲,父亲的怒气也是对着正房的,照她看来,也是,哪有姊妹俩嫁妆相差这么大的呢。
蓝姨娘原本正在心里暗自咒骂,“夫人的嫁妆,夫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主持中馈的时候贪的。”她虽说是家伎出生,但并非家生子,又因为进府晚,不曾见过青桐当年十里红妆进门的场景,只是偶尔听旁人说上一句,也只以为是府里的下人给夫人脸上贴金呢,毕竟哪有将百万贯家产陪嫁到人家的傻子。
她是农户出生,偏家里很是有点重男轻女,自小被教导地就是女孩子是赔钱货。若不是如今她只有三娘子一个,但凡三娘子有个同母的兄弟,日子都不会这么好过,最起码不会得到亲娘全身心的谋划。
看到自己闺女焦急的神情,蓝姨娘安慰道:“你父亲没答应,但也没事,夫人是个要面子的人,待你订下了亲事,我就去夫人院子里闹,夫人为了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子的面子,势必会答应的。”
只是这闹完之后,她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了,这也没事,反正国公爷已经好几年没到自己屋里了,为了女儿,再差自己也认了。
她轻轻搓揉着女儿的双丫髻。
“头发都弄乱了”,三娘子陆梓莲躲开了蓝姨娘的掌心,娇嗔道。
过了重阳,就盼望着冬至了,毕竟大梁素来有着“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在距离冬至还有五天的时候,卫国公府里的三郎君终于游学回来了。
“五弟,你身体可好了?我这次在金陵学到了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待会教给你,等你学会了,就不生病了。”陆明昭直到五弟痊愈了才在收到的家信里知道了这件事,因此特意在回程经过金陵的时候去陈卜的府上学了导引术和吐纳术。
陆明昭原本正手舞足蹈地讲着这次南行的见闻,看到大哥和五弟一起来了正房才停下来招呼几声。
这三个郎君都是一母所出的,按理不说是一个模子的刻出来了,相似度也应该达到六七成,偏偏站在一起,风姿各不相同。
三郎像父亲,五郎像母亲,至于大郎,既不肖父,也不肖母,倒是青桐曾听去世的婆婆说过,大郎像先卫国公,就是大郎的爷爷,这也怪不得老太太在世时最是宠爱他,竟片刻不能离了。
“钱塘江那个地方,每年八月十八都有潮神作怪,因此啊那儿的人就想到一个主意,给他表演表演节目,让潮神消消气,别生气动怒地掀风作浪了。”陆明昭先给解释了一下弄潮儿的由来。
“那天我刚从客栈里出来,看见天公作美,就估计这观潮的人肯定不少,果不其然,足有近万人观看,”先吹一波自己的料事如神,再夸大一下围观的人数,三郎出去转了一圈,也算是学到了点说书者的能耐了。
“当时有几百个弄潮儿,有在水上讨生活的,有和尚道士,还有几个小孩子,直接就迎着那铺天盖地的潮头,起伏腾跃,一会摆出醉酒的造型,一会又假装读书的样子,还有那舞刀弄棒的,我寻思着好不容易来这一遭,总不能就做个观看者吧。”说完爬上床榻,站在高处,手舞足蹈地表现起来,似乎想要再现当时的情况。
“我就带着一面红旗下了水,这么长,这么宽”,陆明昭用双手比划着, “我在水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四周围观的,敲鼓的都一直在为我叫好,一直到结束这红旗都没浸湿了,等到赶潮结束,凯旋回程的那一刻,那些市民那叫一个热情,家家户户都端出酒肉,还拿了犒赏的银钱,我一时激动,还举起了我拿没沾湿的红旗,当时掌声那真叫一个热烈,还有好多小娘子直直地抛了鲜花给我,想是当年的卫玠也不过如此了”。说完,还略调整了一下头顶的帽子,做出一个陶醉的神情。
这做哥哥嫂子的哪能不捧场呢,也是纷纷交口称赞,只有才刚病好的亲弟弟五郎陆明集,直接拆台,“吹牛,三哥你水性还没我好呢”。
青桐这几个儿子当中,大郎是最认真的,五郎是最聪明的,三郎呢,是最懒的,能躺着绝不站着,能趴着绝不坐着,因此学东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游水吧,还不大会换气,就像五郎说的,还比不上他呢。
三郎立刻瞪了五郎一眼,“你这是不想要礼物了,我正好不想给你,干脆全都送给四弟得了。”他们俩兄弟虽然岁数有点差距,但素来打闹惯了,说起话来也比较直接。
“要呢,要呢,三哥最好了,我最喜欢三哥,其他人都要往后排。”五郎一下子抱住了陆明昭的小腿,还用脸磨蹭了几下。
虽说三郎是个钱篓子,但对家里人并不小气,从他带给众人的礼品就可以看出来。
陆周平收到的是“京挺”茶,这在建安茶当中也属上上品,仅次于贡品中的龙凤团茶。
青桐得到的则是各个名窑的瓷器,这是当时确实不算贵重,但是放到空间里带到现代,那就价值连城了,青桐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收集这个,想是被三郎认为最近改了爱好。
两个嫂子拿到的都是南面做工精致,与京城风格大不相同的首饰。
家里的姊妹则是各种香药,如苏合香,乳香,檀香,都是在泉州的码头上买的,既可以美容护肤,又能调香用。
大郎收到的则是一壶无锡的惠山泉。
二郎收到的则是绍兴有名的日铸茶。
下面两个弟弟的礼物和还在吃奶的侄子陆之和差不离,都是文房四宝。五郎拿到礼物刚要抱怨,就看见三哥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了一番,眼神忽而看向自己手中的纸墨笔砚,忽而看向自己,不由得心领神会,这礼物当中另有玄机啊,果不其然,等到五郎回屋仔细查看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刀并没有列在礼单上的澄心堂纸。
青桐屋里的白嬷嬷因在重阳节登高时不幸扭伤了腰,现在只能在屋里听着刚留头的小丫鬟讲着三郎回府的盛况以及三郎游学的经历。
听到三郎比年初在家时明显地黑了也瘦了,不由得暗自挂心,又说起三郎弄潮的场景,又用帕子掩嘴轻笑。
“阿爹,我这出去一趟可算是亏大了”,陆明昭来到父亲的书房,先是坐在陆周平的对面,然后又起身到了身后,帮父亲捶捶肩膀,讨好着。这以往不觉得,以为家里的钱都是母亲管的,因此没钱了总和母亲去要,自上次父亲在信里附了一张银票,才算是明白了,这是藏有小金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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