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戚之家6

    “现在京城人已经把苏相公的祖宗十八代骂遍了,我看他撑不了多久了,只要常平仓放粮,我们就派人去买,放多少买多少,常平仓的粮食撑不过一个半月的,从江南调的粮食最快也要两个半月,等到了那时候,京城的粮价那就是我们说了算。”西门园也不等他们回答继续说道。旋即又继续分派任务。

    “既然圣旨已经下了,我们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卖,那粮价就降一些,现在一斗108文,就降到100,但粮食不能敞开卖了,要限量购买,务必要耗尽他们家里的存粮。”西门园又虚握拳头,用食指点了点桌子“既然我们已经降价了,倘若苏相公再逼我们,就让女眷去宫里找皇后,找太妃哭诉,务必要将话传到今上耳朵里,遭遇天灾,没有官家有粮却不放,只逼着粮商降价的道理”。

    众位粮行行首酣畅淋漓的笑声立刻充斥着天字一号包厢,甚至隐隐透到楼下,往日人声鼎沸的樊楼如今却人烟稀少,酒保厨娘伙计加起来比客人还多。而罪魁祸首就在楼上,为了做生意,还得陪着笑脸,实际上心里恨不能食其肉,咽其骨。

    卫国公府垂花门内,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中间的地上还放着一个紫檀架子的大理石插屏,转过插屏,有小小的三件厅堂,后面就是正房大院了。

    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门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气势自与别处不同。

    门前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妇人,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头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琯着点翠蝶形玛瑙钗,斜插雕金桃形红珊瑚步摇,身着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面部含笑,观之可亲。

    另一个削肩细腰,袅娜纤巧,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头顶芭蕉髻,上面插着白犀牛角梳,琯金镶珠石蝴蝶簪并赤金喜鹊珠花,脖子上戴的是赤金盘螭巊珞圈,本来只是清秀的面孔金玉首饰的衬托下也显得端庄贵气了。

    萧青桐的两个儿媳妇一姓冯,唤作珍珍,是大儿的妻子,另一个叫陈仪,让外人奇怪的是倒是庶出的儿媳妇更讨婆婆喜欢些。

    “许久没看见弟妹身边的香桃了,可是放了出去?那倒是可惜,香桃的针线做的极好,我身边的红缨前几天还说想和她讨教讨教”。冯珍珍虽然面上有几分怯弱的样子,但说话却绵里藏针。

    香桃是谁,国公府二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去年陈仪有了身孕,问了身边两个丫鬟的意思,就将他们给了二少爷做通房丫鬟,这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放出去嫁人,本没什么,毕竟大梁女性对于自己的嫁妆拥有完全的自主权,陪嫁过来的人也一样,但要是通房那就有意思了,是在暗指陈仪不能容人,刚生完孩子就想将通房打发出去。

    “二郎一个人在求知书院读书,身边的两个小厮只能帮忙跑跑腿,生活上不顶用,将香桃打发了去照顾起居,这我也能放心”。陈仪笑语盈盈地回应道。自己大嫂子的这点道行真是几年都不变的,也就是大哥身边没个妾氏通房,要不然……

    还没等冯珍珍做出回应,正房的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着宽袍大绣的淡粉色褙子侍女来请他们进去。

    进去做啥,侍膳。一般的新嫁娘都是要侍候婆婆用膳食的,只不过每个人家的规矩不一样,有一天三顿都要来婆婆这报道的,有只早上一顿的,大部分人家在新妇诞下子孙之后就放松这方面的要求,也有那直到娶孙媳妇了还要儿媳伺候的,旁边人家还不能说这家婆婆不好,毕竟这被认为是孝顺的行为。

    国公府的早餐虽比不上皇宫大院奢华,也摆满了整个餐桌,用的是一套的银錾金梅竹双禽图器皿,有大片铺羊面,丝鸡面,炒鳝面,笋泼面,银丝冷淘(鸡丝凉面),蟹肉馒头,菠萝果子馒头,灌浆馒头,梅花汤饼(做成梅花样的面片汤),天花蘑菇,蜜煎山药枣儿,乳糖圆子,七宝五味粥(胡桃,松子,乳蕈(一种菌类),柿,栗,豆),牛乳糖粳米粥,酒糟鱼(腌制的咸鱼),茭白鲊(拌茭白碎丁),玉带羹(莼菜和笋做的汤),以及碧涧羹(芹菜汤)。

    “今年年景不好,连陛下都减少了份例,更何况我们家呢,明天开始都减半吧”,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萧青桐还是不习惯这么奢侈的膳食,即使是十个她都不一定能吃完。但这是定例,贸然改变是会让人议论的。

    做儿媳妇的听到这话,哪能不有所表示,也纷纷说把自己的份例也减半。

    青桐不适应媳妇在旁边站着布菜,自己一个人坐在桌上吃饭,因此等他们略夹了几筷,就让他们也坐下用餐。

    用完膳食,先到花厅,按身份依次坐下,旁边的侍女也跟着上了茶水。

    给冯珍珍和陈仪上的已经点好的茶,茶汤色泽鲜白,汤花咬盏持续时间长,水痕出现的晚。

    陈仪虽是庶子媳妇,但她父亲却是正经的进士出生,如今担任翰林侍读学士,算是书香门第,本人更是饱读诗书,也极为精通茶艺,手上的这杯茶,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沸无不恰到好处,汤花均匀细腻,紧咬盏沿,无不显示点茶之人手艺出众。

    “都说阿姑会调理人,您这屋里随便出来一个侍女都能把我们身边那素日还算得用的比到泥里去了,单这茶水,整个府里也少有比得上的”陈仪首先开口,她得婆婆的喜欢,可不仅仅是因为她生下府里仅有的孙子辈。

    “你素来是个嘴挑的,昨儿个刚换了侍茶的,你就尝出来了”。谁不爱听好话呢,但也要看这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侍女小厮一类的人物就是再怎么夸你,你也不会当真,但往往小辈的称赞,哪怕知道她说的都是奉承话,都会由衷的开心。

    就像现代的那些过气的大明星,很多人得了抑郁症,是他们没钱了吗不是,哪怕不当红,他们拥有的钱财都够他们一辈子花销了,是他们没名气了吗,也不是,去看看他们的微博上面的粉丝的数量。但他们更多追求的是投资者,乃至导演对他们的追捧,是同行对他们的羡慕的目光。粉丝的称赞已经不能给他们更多的悸动了。

    “阿姑,二郎过几天就从书院回来了,准备闭门读书以备秋闱,这要是考上了,也算是给三弟他们开个好头,我想着现在的菊芳院正好靠着院墙,外面就是小御街,怕影响二郎读书”。陈仪不喜欢如今的院子,菊芳院占地面积大,且有一大半都是园子,还修有人工湖,以前觉得这个院子景致好,自有了孩子就有点担心孩子长大后会去玩水,偏偏湖里的水又深,因此想趁着这个机会换个院子。

    “这新院子一时半会也修整不起来,况且搬屋子肯定人来人往的,更会打扰到二郎,等二郎回来,就让他住在前院,那里安静,又有四郎他们的夫子在,还可以讨教学问,待考完了再搬”。萧青桐想了想,并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冯珍珍自然不能让陈仪专美与前,但她一向是个嘴拙的,说不出什么有新意的奉承话,也没品出这个茶和之前的茶有什么区别,自然只能挑其他的话题。

    “三弟出门快半年了吧,也不知道在中秋节前能不能赶得回来?”虽然平时多有抱怨婆婆偏心三弟的,但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比较讨婆婆喜欢。

    “三郎说说想看看钱塘江的大潮,到时候回来也好给我们讲讲,估计冬至前才能赶回来”。不仅是原主,即使是现在的萧青桐也喜欢三郎,长得漂亮,嘴还甜,又特别贴心,不俗的审美观还能在穿着打扮方面给她点建议,就像生了贴心的小棉袄似的。“大郎最近在忙什么?”青桐问大儿子的近况,这几天他很有点早出晚归的意思。

    “自从黄河决堤,有大批流民向京城赶来,官人就没睡过什么好觉,每天都要带着下属在城里查看,就怕有流民没经查验偷偷进了城,这几日累的瘦了一大圈”,冯珍珍满脸心疼的表情,“我在娘家的时候听祖母说过,累得很了可以用百年人参来补元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实是想问萧青桐要人参。

    “大嫂,最近天气燥,大补的东西可不能乱吃,最好让大夫开了药方子来调理”,陈仪漫不经心的回应着,自家大嫂因为没个孩子,最近都有点魔怔了,整天吃一些所谓的偏方,小厨房里每天都炖着补药,这百年人参要过去给谁给补身体还不一定呢。

    “阿仪说的对,觉得不舒服了就找大夫看看,实在不行还能找太医,别整天听什么偏方,况且是药三分毒,觉得累了那就多休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注重身体。”这是她的切身感受,从二十几岁的身体一下子穿到四十几岁的身体里,那是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冯珍珍心里有点不舒服,自己这还是嫡亲的儿媳妇呢,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但这件事她不占理,而且婆婆的身份天生媳妇形成一种压制,只能将话头对准妯娌。

    “昨天张淑妃家可出了一个笑话,今年的崔探花在和友人喝酒后被人强请了去,张淑妃的父亲说想要将女儿嫁给他,偏偏他们又没打听清楚,这崔探花已经在老家成婚了。偏张淑妃的父亲想让他休妻再娶她女儿,张探花没同意,临走前还在他们家墙上写了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明说张淑妃,暗讽陈仪的父亲,陈仪父亲当年在中了进士之后休了发妻,之后被政敌翻了出来,宣扬出去。

    陈仪并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这我倒是没听过,想是之前一直在家养胎,后来又忙着照顾之和,之童,也没怎么出去”。所谓打蛇打七寸,孩子就是自己大嫂的“七寸”,她嫁到陆家已经5年多了,别说生有一儿半女,就是怀胎都不曾有过。不仅如此,大伯身边妾氏通房一概没有,婆婆早就对他有意见了,而自己今年却生下了龙凤胎,不仅公婆喜欢,亲自给起了名字,就是大伯也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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