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庭花园,轿车驶入车库,管家在外头迎接。
夜晚安静,路灯将黑暗剪开一小圈光明,绒绒细雨被镀上一层金色亮泽,风吹斜飞,像是一片片漂亮的花蝴蝶。
屋内灯火明亮,五层高的别墅在夜晚像个闪闪发光的珠宝盒子。
整体是欧式的装修,优雅精致。左手边二层而下的大跃窗,铜艺弯钩将窗纱轻轻一挽,玻璃干净,外面的人工湖和石亭小路笼罩在朦胧烟雨之中。
梁姨接过封彦的大衣。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女孩子,屋内的光芒落入她眼里,像是住着星辰,明亮明亮,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雨势虽然不大,她在屋外待得久,总归是淋了雨,头发和外套湿漉漉的。
“给她准备一套新的衣服。”封彦说。顿了顿,又开口,“还有姜汤。”
梁姨应是。
乔伊微微一怔,侧头看他。男人神色平淡,与平常并无不同。可屋内有暖气,很快便化去了身体上的寒冷,渐渐的,心头也随之温暖起来。
乔伊脱掉淋湿的外衣,梁姨伸手要接,她不太好意思:“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拿吧。”
梁姨:“没关系的,让我帮您吧。”
两人一人拽着外套一角,一来一回,跟拔河似的。
封彦说:“湿衣服穿了会着凉,给她吧。”
乔伊脸颊又是一热,对他仿佛有种天然的服从,便松了手。
她跟在他身后上楼。楼梯铺了厚地毯,吸去脚步声。一路上去,墙上有摆画,有雕工,龙形和各类花卉的图纹,手艺精美。细节处尽显主人的品味。
乔伊一路左顾右看,没留神身前的人在一扇门前停下,脚下没刹住车,竟直挺挺地撞进他后背。
男人的后背宽阔温热,柔韧有力,她足足比他矮一个头,她这一撞,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檀木的香味更加浓烈。
封彦身影一滞,在门前顿住,回头看她。
女孩子鼻尖撞得红红的,连带脸颊也红红的,指着走廊一角慌乱地解释:“我刚刚在看那个花瓶……没看见……”
封彦半晌没出声,回过头去,落上金属门把的指尖稍作收紧,往下一扣,门被推开。
他往里走,身后的女孩子便也埋着脑袋,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他拿遥控器开了灯,柔色的灯光温暖了四方,一张书桌,沙发,椅子,浴室,大床,衣柜……一丝幽幽谧谧的,与他衣衫上相同的木质香,实在太过暧昧。
乔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跟着进了他卧室!
她原地呆滞三秒,脑袋轰隆一炸,条件反射想转身出去,可身后的门自动合上了。
啪嗒。
轻轻声响。
乔伊:“……”
乔伊一时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
慢慢地,一层暖色浮上她的脸颊和耳尖。
封彦原本是想回屋处理些事,让她在外头自己玩会儿,没想她无意识地跟了进来。
这屋子隔音太好,关了门外面声响便听不见任何。见她紧张得像根立正站好的胡萝卜,几秒无言安静后,封彦下巴点了点沙发方向,嗓音平缓:“坐吧。”
乔伊不吭声了,规规矩矩地挪着步子过去坐下。
封彦刚才在外面也淋了些雨,衬衫微潮。他去衣柜取了衣服,到浴室更换。
过了会儿,男人走出来,身上换了套浅灰的居家服。柔软衣料勾出他窄腰长腿,锁骨线条平直,肌肉纹理明晰,身躯修长有力。
他拿毛巾随意擦拭着发,发丝稍乱,柔软却蓬松。
换下平日严谨齐整的西装,没了冷淡疏远,气质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这副私下的打扮,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心头微躁,脸也很烫。怎么也坐不住了,也不敢看他,干脆站起来在屋内乱走乱看。
幸好他卧室够大,不至于局促。
封彦也察觉她的尴尬,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坐下,开电脑检查邮件。
他是个安静少话的,不开会不出席公众场合时,能独自静坐一天处理公事,哪怕屋里多了个人,很快便能进入若无旁人的工作状态;乔伊却不行,她从小活蹦乱跳得很,跟多动症似的,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屁股也坐不久,要是两个人在一起有半分钟不说话,尴尬癌能直奔晚期。
她溜达半会儿,实在忍受不了屋内寂静,没话找话道:“对了……您说有人想见我,是谁啊?”她眼珠子转转,忽然惊恐道,“……该不会是那个泰国人吧?”
封彦顿了顿,说:“不是。”
“不是泰国人……”乔伊追根问底,“那是谁?”
封彦手头忙着,淡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等下?”乔伊不理解,“我现在就想知道。”
“……”
封彦略略无语地看她一眼。
乔伊还要问:“对了,您……”
“Joey.”他忽然开声。
“嗯……?”
“以后跟我说话,不需要用‘您’。”封彦看着她说,“你今年二十一岁,我只比你大七岁。”
乔伊慢慢眨了下眼,然后又慢吞吞地“噢”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些莫名的小雀跃。
少了那层敬语的束缚,她说话放松起来,也没了刚才的紧绷。
她在屋里溜达着,随口问:“封先生,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
封彦回着邮件,头也不抬地答:“没有为什么。”
乔伊:“可你是O型血,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
封彦:“……”
封彦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逻辑:“O型血就一定得爱吃甜食?”
乔伊有理有据:“听说O型血是甜的,你不适当补充点糖分,怎么维持身体的甜度?”
封彦抬眸,“甜的?你喝过?”
乔伊歪歪脑袋:“没呀,你又没让我尝过。”
封彦挑了挑眉。
乔伊说完就想扇自己嘴巴。
她一天到晚这么大舌头干什么,叭叭的说话比脑子转得还快。
她自觉说话越了线,悻悻侧目瞄他,封彦早已收回目光,专注屏幕上,偶尔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动的声音。微微蓝光反射,男人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在意她刚才的话。
乔伊心里松了口气。
他在工作,她也不好打扰,就自己在屋内转转。
没走几步,肚子不听话地发出一声咕叫。
房间安静,这一声响异常明显。
乔伊脸一红,下意识看向他那边,发现他也正看着她。乔伊尴尬癌都犯了,赶紧解释:“我不是!我没有!刚才那声音不是从我肚子里传出来的!”
封彦道:“这屋里就我们两人。”
乔伊:“……”
乔伊不吭声了,觉得羞耻,她是仙女啊,怎么能发出这么奇怪的咕叫。啊,真是太毁形象了。
她现在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封彦看了眼时间,梁姨还没备好晚饭。他想起什么,稍稍侧身,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
之前他去德国,那边有家糖果工厂的老板硬是给他塞了一罐,回来后他也没在意,随手扔在柜子里。
他拿出来,沿着桌面推至她那边:“爱吃这个?”
瓶身剔透,做成了很可爱的小熊形状,圆圆的眼睛鼻子,头顶戴着一只咖色小帽,姿态端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颜色漂亮。
乔伊眼睛一亮,笑起来:“爱吃!”
她拾出一颗放入唇间,草莓甜丝丝的味道在味蕾四散,饥饿感顿时缓解许多。
封彦对糖果这类小零食不大感兴趣,按外观看,这瓶应该是水果糖,各类颜色对应各种口味。
她虽然对各种口味来者不拒,但也有特别偏好的。
见她塞了好几颗淡红色的进嘴巴,封彦随口一问:“爱吃草莓?”
乔伊点头,“嗯,对啊。”
封彦淡淡“嗯”了声,没多说,注意落回工作上。
乔伊抱着糖罐子在屋里溜达,走到一处,发现壁上挂了幅画。
乔伊停下脚步,端详半会,轻声说:“这是意大利画家阿戈斯蒂诺的画。”
女人站在海湾港口,回眸一瞬,长发扬在风里,赤.裸的身体裹在残破的布中,怀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身后是墨蓝色的大海,战火硝烟充当背景,她眼中有泪,优美又哀伤。
封彦顺着她声音望过去,女孩子站在水晶灯盏下,乌黑的眼瞳光影流转,像一轮恣意悠然的水墨画,秀美而安静。
她右手向后一弯,随意挽住自己的左臂,平直后背收紧,两片蝴蝶骨在薄薄的衬衫下翩翩欲飞。
声音很好听,软糯而轻,像刚刚织好的草莓味棉花糖。
封彦一时晃神,想起某些往事。那时,女孩子不过五岁,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缠着他讲每一幅画的来历,故事,他给她讲述,她便安安静静托着脸颊坐在他身旁听着。
他问:“喜欢这位画家?”
乔伊沉浸在眼前的画中,没留意男人神情的细微变化。她点点头,随之又摇摇头,“这幅是《海上盛景》,也是阿戈斯蒂诺一生中最负盛名的作品。”
画中的光线和阴影处理近乎完美,衬托出女人美丽的躯体和面庞,神色灵动,起初面世便轰动一时。
她有些遗憾地说:“他原本应该是很有才华和天赋的画家……在那之后却终日沉迷烟酒赌博,很年轻就染病去世了。”
在油画面前,她专注认真,不像平时那般多话而毫无逻辑。
封彦沉吟片刻,忽问:“为什么想学油画?”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对她来说却有难度。乔伊思索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油画感兴趣的……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会画画。”
她微微拧眉,试图回想起一些童年时的事,“我记得,是有个大哥哥教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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