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想取她的性命,也看不上那点钱财。深更半夜的,那些嫁妆还都在原地,被一件不落地找了回来。
金蟾重新整装待发,坐回马车里。只不过护送的人,变成了博果尔和他的下属。
……
他们沿着河往上走,第二天傍晚,在离河不远处的空地上安营扎寨。
金蟾站在河滩上,看着夕阳掩映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踟躇着开口:“你知道三公子他怎样了吗?”
那天后她就再没见过他,据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连王妃派去的人也拒之门外。就有些担心。
本以为所听到的消息不过两种,振作或者继续萎靡。
但是本来跟她一起看着落日的博果尔,闻言却扭头告诉她:“三公子他在公主出嫁的第二天留书出走,据说是一个人去了无踪林,那里常年瘴气弥漫,就是经验丰富身手极好的猎人都有进无出,他是存了死志。王府在外围找到到了外衫和信物,估计是凶多吉少。”
金蟾忍不住后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半晌,突然苦笑一声问:“我终究,成了他的不幸,你说……这算是谁的因果?”
博果尔扶起她,神色平静:“公主,您不必自责,那种情况,活着才是痛苦,已经拥有,就没有人会拱手相让,这不仅关乎尊严,您只是没嫁与臣,不然臣也会……”
她看着他那双温和的眸子:“但是我不能理解,博果尔,天下之大,可爱者甚多,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该放弃自己的性命。”
这多么奇怪,这里的人,他们对死亡有着敬畏,却又有着一份独有的坦然。
但是在她看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她当初瘫在床上,看着那些自杀未遂被送来抢救的人们,或因为学业,或因为爱情。
她那时就想,如果是她,只要她能站起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哈哈大笑地活下去,成绩下滑,遇到渣男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是一段名不副实的婚姻,不过一段不算深厚,类似医患人员之间的感情,怎能为此轻易舍弃。
博果尔摇头苦笑:“可爱者甚多……情有独钟的,只有一个。”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金蟾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河面,突然想起那天,三公子望着她的那双潋滟的眼睛。
……
金蟾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人:“杜鹃!?”
几年不见,杜鹃已不是当初的稚嫩少女,仿佛一颗花骨朵,渐渐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秀美。
一看到她,噗通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公主……都是奴婢没在身边伺候,让您受苦了。”
这肯定也是看到了她头上的疤,毕竟在这里,男女破相都是大事。
但她真没觉得怎么样,自觉疤痕又不大,不会影响市容。
“快别说这个……我都快担心死了,那时候就那么把你一个人丢下,要不是博果尔,你可要怎么办。”她把她扶起来。
“奴婢又不值钱,能怎么样,倒是您……”杜鹃摸摸泪,紧紧拉着她的手:“以后奴婢就在您身边伺候,说什么都不分开了。”
金蟾叹口气:“杜鹃,我这一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说不定像《金枝玉孽》那样,你不如跟着博果尔,还有个安生日子。”
那电视剧她以前当玩笑给她讲过,把这古代小姑娘吓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里的皇宫毕竟规模小,人少事也不杂。人还是很单纯的。
现实版大国宫廷,她自己都怂。
“就是这样才不能让公主一个人去。让奴婢一起,有什么事好歹还有个人商量。”她更加坚持:“而且,我们还有时昱少爷,他不会让公主被欺负了去的。”
她倒是莫名有信心。
“男人哪儿懂女人那点弯弯绕绕,等他遇到真爱……”金蟾苦劝。然而杜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跟着一起走一遭,生怕她这主子在她没看见的时候有个好歹。
没办法,只能带着。
……
接近边陲的时候,背后的人似有忌惮,不再派人行刺,他们平安无事到达两国交界处。
博果尔勒马,停在了原地,深深看着她:“再有两公里便是楚地,公主,去吧。”
“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不想亲眼看见公主嫁给别人。”他笑。
金蟾拿出那个蛇型手环:“一直没来得及……这个还你。”
那天晚上后,她就知道这个手环不是凡品,后来想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再没有虫蛇来扰她,应当就是它的功劳。
联想到定亲的时候送给她,这应当是属于历代淳安王妃的东西。
“带着吧,”博果尔摇头:“臣心无他意,取回就没有意义,让它代臣保护你您。”
他眸光灼灼:“蛇神艾乔莎的信物,总有一日会回到部落里。”
“等收回心的那一天,臣会来取。”
……
金蟾坐回马车里,带着皇帝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新的陪嫁,任由车子咕噜噜驶离东临,驶向对面。
谁都没想到,楚皇会亲自来接。金蟾看着掀开车帘的年轻男人,一时有些恍惚。
他显然很高兴,昳丽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一把她搂进怀里。不管周围响起的一片吸气声。
“阿姊,我好想你。”他紧紧搂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脖颈,撒娇一样地哼哼,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金蟾曾经和一个婚姻辅导师做过病友,她们住在一个病房。
她聊起了她的工作。
“感情的产生,其实是一种应激反应。当人收到某些刺/激,会产生感动,或者爱慕的情绪。”
“但是没有一种反应是不会消退的,传导这些情绪的物质会渐渐减少。时间的淡化,其他作用相反的刺/激,都会加速它们的消退……最长的持续时间,是三个月。”
“所以理论上来说,没有一种感情可以天长地久,也没有一种感情可以永不变质。我们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不断进行良性刺/激,延续反应。”
“不止爱情,所有的感情,亲情、友情,都是这样。离开太久,隔得太远,如果不采取特殊手段,就会淡去,不是人薄情,是造物主不允许他们深情。”
“男人比女人甚,功成名就的男人更甚。”
金蟾不知道这种从生理学角度分析感情是否正确,但她的确在医院看到太多的眼泪质问。
为什么曾经的海誓山盟转瞬成空?为什么我还记得你却忘了?
而换来的只有对方大梦初醒似的冷淡。
总之薄情是真。
所以她愿意去付出,却从不自作多情、去期待别人的“记得”。这样就永远不会让自己伤心难堪。
对他也一样。
但是现在这个长成的少年,毫不在意他现在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着她,亲昵又依赖地叫她“阿姊”。
仿佛他们不曾分别多年。
用行动告诉她他和她一样,什么都没忘,什么都记得。
而她的不期待,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
金蟾的心一下子软下来,那些因时光而产生的隔阂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是她的小宝啊。
她回抱住他:“我也……好想你。”
“阿姊,我们以后可以住在一起了,皇宫很大,你喜欢住哪个宫殿都可以。我知道你喜欢到处走,我可以陪你,我们春天可以去踏青,冬天可以去赏梅……”他不愿放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带了无数欢喜。
金蟾面带微笑,听着听着,突然感到一阵撕扯的疼痛,这感觉那么熟悉,当初寻找不到可以寄居的身体时,那种灵魂的疼痛,可是却要剧烈百倍。
怎么回事!?
她咬着牙想要反抗,却眼前一黑,已经被扯出了身体之外,抛在半空中,接着一切仿佛成了慢放的电影。
她成了一个局外人,看着“她”抱着那个孩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往毫无防备还在诉说思念的他的后心扎去。
她看到那个孩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往地上倒去。
她看着“她”哈哈大笑,喊着:“谁要和你在一起,贱种!你该死!”被对方反应过来冲上前的属下打翻在地。
金蟾公主!!!
杜鹃和嬷嬷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看到金蟾公主被踩在地上想去搀扶,却被一同扣押死死按在地上。
姬时昱衣袍的前襟已满是鲜血,脸色苍白,被一群人围着,生死不知。
“不!”她泪流满面,往倒在地上还在的大声咒骂的金蟾公主冲去,使劲推搡着想要把她挤出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定了契约,这身体就是我的,你怎么可以!?你给我出去!”
灵魂与灵魂的相撞的滋味不大好受,仿佛一阵电流,滋滋啦啦通了全身。先是痛,接着有一瞬间的麻痹敢。
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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