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04

    她很冷静,真的很冷静。

    看着小孩儿光溜溜站在那儿,捧着手不知所措的样子。既没有捂着脸尖叫,让一声“来人呐”冲破云霄,也没有后退数步撞倒瓢盆桌椅。

    她甚至打发了要进来帮忙的杜鹃,一个人挽起袖子,稳稳地把小jj(呸,她在说什么?),小男孩放到水盆里,用手一点一点搓掉他身上的泥。

    心里分析着一个非皇帝直系血脉的小男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首先排除鹿鼎记这个可能性——这宫里没有太监。

    没办法,核心科技掌握在中原人手里。他们这种靠着放羊和两座银矿过活的荒蛮小国,怎么用得起这种东西。

    当年太平天国作废了九百童男(据说太监才是真龙天子的象征?,也没有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可见不是切了就完事儿的,葵花宝典就不要考虑了,毕竟神功护体,都能自己动手了。

    不过她很好奇,她上辈子做了个狗屁倒灶的国师,就要还债到生生世世,洪XX切了那么多丁丁,会不会几世不举?

    其次,他是为了躲避谋害被宫女藏起来养大的皇帝的私生子。

    这也不可能,荒蛮小国,礼教不严,子嗣重于嫡庶,好多人家老婆不分大小,克洛墩自己就是个庶子,怎么敢去打他爹别的儿子?

    而且皇帝儿子不多,加上六皇子,站住的只有三个,让他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肯定欢天喜地地接受,才不会管孩子生母是谁,所以没必要藏着掖着。

    最后,这是个被黑心父母当小女孩卖进宫的男孩儿,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瞒天过海,或者验身嬷嬷被美色所迷,就像她和杜鹃……

    她垂头,看着支着两条小细腿儿坐在盆儿里,两只小爪子紧紧抓住盆沿,像只小猫崽一样任她揉搓的美色。

    她想她刚才一定还是露出了震惊,孩子是敏感的,尤其是这种身世坎坷的,导致他现在一直拿眼偷偷瞅她。

    “唉”她叹口气,拿起一旁的澡豆往他身上摸:“是你爹娘把你送进来的吗?”

    小孩点点头,顿了顿,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她再问两句,小嘴巴依然抿得紧紧,像个蚌壳,点头摇头也没有了。

    他不愿开口,她也不勉强。毕竟才认识世界的时候,接受的都是残酷,所以敏感又自闭,还能给予回应就已是万幸。

    她能理解,只能自己在那里絮絮叨叨。

    “在没想好怎么安排你之前,你就先呆在我这里……等我看看有没有人缺儿子,给你找个好人家,你长得这么好看,……”

    她一边说,一边把人捞起来,拿布巾擦干净:“应该有人愿意收养……”

    这小孩儿太脏了,换了三次水,才彻底洗净。为了不露馅儿,她在丫鬟进来换水的时候都用棉布裹着他站在一边。

    有些地方有些隐隐的淤青,她都不敢下重手。连大腿内侧都有掐痕。

    她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有人知道你是男孩子?”

    小孩儿想了想,点点头。

    她想一定是有人发现了他,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癖好,以此作为威胁……

    但她不能露出异样,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如果没有人提醒,很快就会遗忘。但旁边的人怜悯的目光,会让他明白自己经历了怎样的难堪……

    那些人只能偷偷找出来……

    *********

    身上洗干净了,她看着头发犯了难。

    她知道那些爬行小动物住在里面,可有些地方已经打成死结,普通梳子都疏不通,何况能梳出虫卵的密梳。那么一梳子下去,恐怕整个都要连根拔起,比剃度都要干净。

    她满屋子找了一圈,找出一把剪刀来。

    她生怕小孩子接受不了自己要变成光头的事实,哇哇大哭引来别人的注意。

    小孩子也是要脸面的,她曾见过一个小女孩为了方便医生抹药(为什么要抹药已经忘记了)被剪掉了一只辫子而嚎啕大哭。

    虽然她觉得对方哭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对称了。但她的父母见她那么伤心,就不敢再动另一只……于是不能照镜子,照一次哭一次。

    可见头发关乎尊严。

    “你不要担心,只要脸还在(她在说什么?),有没有头发完全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人给你做一顶帽子,像克洛墩那样的,整个头都包起来!(她其实想说像阿凡提,但恐怕这里没有)”

    “只是要把你头上的小动物赶走,它们是不好的,会吸血,让你生病。”

    她没有和小孩儿相处的经验,记忆里他们不是在病房里打闹,就地蔫哒哒地窝在家长怀里,她恐吓他们不要把她的轮椅当玩具车的经验比较丰富。

    只能笨拙地安抚。

    结果小孩儿只是看她一眼,就点点他的大脑袋——没办法,身体太细,就显得脑袋很大,很有点小萝卜头的既视感。

    这也太乖了吧。

    于是她操起剪刀,用她不怎么好的手工(这点她真不想承认),一点点把稻草,她是说头发,剪下来。

    对于久病在床有大把时间的人来说,手工其实是很好的消遣。但这不包括她,邻床女孩分享给她的毛线,在她来这里之前还缠成一团塞在床头的柜子里。

    都说上帝让你瞎了一双眼就会给你一双灵敏的耳朵,可是她的腿残了,手也没有灵巧多少。

    女孩看着她与毛线纠缠不休的手指,捂嘴笑道:“你这水平,还不如我男朋友。”

    这简直是戳伤她的自尊,她一点也不相信。

    结果下午人家男朋友来了,踩着人字拖,叼着烟,被姑娘指使两句,就那么翘着二郎腿织了起来,那真是十指翻飞。

    她:“Σ(д|||)”

    女孩在一旁吃吃地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在精品店和老板娘学手艺。我以为他有女朋友,他说陪哥们儿来的,想着以后有用,就一起学了。”

    事实证明果然有用!

    这年头男孩子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吗?追个女孩还得十八般武艺……她顿时肃然起敬。

    言归正传,交股式的剪刀(很早之前她奶奶鞋篮子里见过)也不如支轴式的顺手,即使是光头,也这么凹凸不平。

    没有推子,有她也不敢用,怕推出个血窟窿。这里可没有抗生素什么的。

    好不容易剪完。她把人裹了,让人仰躺在榻上,用梳子梳剩下的那点少的可怜的短毛。确保没有虫卵什么留下来。

    小孩从头到尾依旧一言不发,让做什么做什么,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等整个人弄干净了,大棉布从头到尾擦一遍,才拿起她小时候的衣服往他身上套。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留着小时候的衣服。不然谁会把小时候的衣服带进宫来?大都传给家里的弟妹。

    “只能先扮作小女孩儿了,等有时间,让他们定两套新宫装。”总穿她的也不是事儿。

    小孩儿也没有反抗,伸着小胳膊小腿让她套好。

    等好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她不由一阵气闷,都说光头才是真绝色……同样的衣服,人家哪怕没有头发,也比她好看。

    她若是剃光头发,算了不敢想,巨型巧克力豆吗?她拒绝思考这个问题。

    为了防止交叉传染,她自己也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

    杜鹃是在晚上的时候发现的异样。

    她眼疾手快,在那声尖叫发出之前捂住了她的嘴。

    “这,这,这……”她瞪大眼睛。

    “不是我干的。”她指天发誓,她要是能让人凭空长出小jj,恐怕能得个诺贝尔医学奖,以后在哪儿都吃喝不愁。

    “我不是说这个!”杜鹃跺脚:“您是女孩子,怎么能养个男娃娃在房里!”她涨红了脸,都忘记问这男孩的来路。

    “奴婢这就把他送走!”

    “别啊,”她拦住:“你能把他送到哪儿去。现在外面有怪癖的老爷不少,他会活不下去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杜鹃。”

    “那您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皇上知道了要生气的,您以后还要嫁人……”杜鹃眼眶都红了。

    她也有些愧疚了,杜鹃自从跟了她这个主子,估计都没有省心的时候,原身刁蛮任性,她也做不到安(忍)分(者)守(无)己(敌):

    “我们先养一段时间,教他些东西。好歹有些自保能力,听说布昆大人没小孩,说不定……”

    她好说歹说,杜鹃终于松口。

    被杜鹃发现是迟早的事,毕竟里里外外都是她保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唉~。

    因为怕这事儿有第三个人知道。不敢让小家伙和别的丫鬟住一个房间。单独辟一个太扎眼,而且也没有(去过故宫吗?那里面各个宫殿其实也不大……何况他们这蛮荒小国,哪儿来那么多屋子)。

    “让他和奴婢睡。”杜鹃咬牙,她晚上在隔壁小厢房守夜。

    “你那塌不过半米,翻个身都嫌窄,何苦两人受罪。我的床那么大,他又是小孩,怕什么。”她坚持,见惯了生老病死的人,什么都还不过一具骨肉。

    后来她每每想起,都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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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开始做梦,梦里她站在厕所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饽荠,在扔掉去上厕所和吃完再去上厕所之间纠结。

    吃掉饽荠,尿湿裤子,然后被妈妈敲破脑袋。这套路她熟悉的很,她想。

    但是她这次还没有吃完荸荠,厕所就突然涌出一滩水,她转身往外跑,跑着跑着却还是被追上,水浸湿了后背,她挣扎两下,醒了过来。

    手一摸,床铺湿了一片。当然不是她,是她她就不会写了。

    小孩也已经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的神情居然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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