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背心之中本是御力全无这一记突袭令得他向前冲了一小步“体行八卦”瞬时消失周身气息纷乱而散唯“潮涌”凭一口气仍凝在掌心但早已非先前登峰造极之锐。尽管如此掌力相交还是击得单疾泉向后趔趄了两步可单疾泉更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他压住胸口气血翻腾金丝锯便在这千钧一发再度跃出。锋利的锯齿啮过夏琰身前这一次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胸腹间自右向左就这样拉扯出一道血口。
夏琰不甚敢信地低头——他不甘心于这终应属于自己的胜利竟然已这样离己而去。他不是望向胸腹的伤却是看向右肩——他看见直透穿至身前的那支箭尖——护身之力被这一箭击散以至于单疾泉迎面补来这一击几乎是开膛破肚之裂——清晰的血线只用一刹那就已蔓延渗透他整片衣襟流血之速令他眼前黑蒙蒙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一切并未就此结束。便在这时又一发痛楚射入后心——依旧是靠近右肩的位置第二箭好像没有第一箭那般力大又或者这次是射中了肩胛骨那箭尖没有贯穿身体可夏琰还是没站稳身体被箭冲之力向前推去。他身不由己地扑向单疾泉后者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缘故——谨慎或是别的——陡然侧身让开了他。
他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停住半回过头不知是想看着单疾泉还是看看别的什么。
他听见听单一衡欢呼了一声:“许叔叔!”那呼声里实实在在的是喜悦。不用想这般风雪还能将两箭如此准确送入自己身体的——在青龙谷里也只有那一个人了。他感到虚脱。头脑已经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视线茫茫里这么多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希望自己活着。
单疾泉着了一掌“潮涌”面色多少也有些苍白虽最后这一记金丝锯定了胜局一时也免不了于原地调息。许山的第三箭并没有来。大概是觉得两箭已经足够他挽着弓一步一步地向人群走近。
向琉昱等当然也已经围上来单一衡捂着还有点痛的肚子上来搀住单疾泉问他:“爹你还好吧?”而后在下一抬眼他似乎才刚刚发现夏琰的样子——他的手也按在腹上殷红从每一道指缝里涌出来——一只手如何按得住整道伤口大量的鲜血沾污了他这件为今天精挑细选的浅色新衣甚至那血色因为太重而不再鲜艳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暗红——如大雪映在他眼中的颜色。
如果“逐血”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当雪下得大了它“逐雪”时微红的反光原来就是浸透了血色的样子。
单一衡一时仿佛也被他这模样吓到。“爹……”他嗫嚅着拉扯了单疾泉一下。纵然很多时候他觉得夏琰是许多事情的罪魁祸首可他——没有想过他最终要是这样。
“单疾泉你根本不是我对手啊。”夏琰忽然笑起来“你是怕我你怕我所以非要我死不可——你们整个青龙谷都怕我——”
他抬起手臂像失了神智肩后的两支箭尾如坠鸟凋零了的羽翅“想杀我来啊谁想要我的性命现在来啊!”
血珠一粒粒滴在雪地里撕心之痛让他保留着清醒让他——虽然觉得越来越冷可还不想就这么倒下去。他用暗红的眼一点点扫过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可是没有人动没有人敢动只有——远处两支木箭乘风而来跌落在他脚边随后又嗖嗖飞来两支依然准头不佳。
许山足步稍停抬了抬手示意弓箭组不必再放箭。终于再没有什么过来了只有愈来愈大的风雪呼啸过这片谷地那么的——无可抗拒。
夏琰庆幸却也遗憾他的刺刺不在这里。他信她不知道今日的一切或是——知道但是无法告诉他。他只是无法想象她这么久以来是与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而将来她还会继续与他们在一起——在再没有他以后。
毫无先兆地他转身向小径更深处奔掠而去。他是为了她来的。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他还是想告诉她他是如何带了全部的真心想要来这里得她双亲的祝福娶走她。
——哪怕再也不可能了。
“单先锋”向琉昱上前了两步看见单疾泉没有要追的样子不免停下请示“我们……?”
单疾泉看了他一眼笑笑:“接下来就交给如飞了。”停顿了下。“如果他还能坚持到见到如飞的话。”
许山将将走到近前握了长弓向单疾泉行礼。
“今日你的准星差了点?”单疾泉向他笑。
“雪太大了有点看不清。”许山低头解释。他的表情也有点看不清。
“不打紧。”单疾泉呼出一口气来“他现在这样——足够如飞解决了。”
许山没有再说话向琉昱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刺刺那里……”
“刺刺不会知道这件事。”单疾泉断然道“不用我再教第二遍?”
向琉昱应着倒是边上的单一衡咬着唇:“爹真不告诉姐姐?”
“一衡”单疾泉稍稍矮身将视线与他平视“你是不是我们单家的男子汉?”
“我当然是。可是……”
“真正的男子汉一定会懂得保守秘密。”单疾泉笑道“藏不住秘密的都是小孩子只有——能把一件事情真正放在心里无论多难都独自承担才是男子汉——你明白么?”
单一衡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
单疾泉抚了抚他的头。“我就知道——我的一衡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懂得保护姐姐和弟弟了。”
单一衡再度点了点头。
顺着夏琰留下的血迹很容易看出他去了哪里。一切不出单疾泉的所料——他是去找刺刺。上次夏琰扮作凌厉跟刺刺溜进来那回就去过他们家里即便没有人指路单疾泉也相信他不会找不到的。
血迹一直延续至小径尽头——夏琰跑得那么急急得——他没有注意脚下踏过的雪地里那两串自顾宅出来横穿过径的足印。风雪肆虐渐渐的就连他的血迹与她的足印也慢慢被新雪掩埋仿佛他们所有曾相逢曾交错过的印迹都将在这场暴雪之后不复存在。
青龙谷几乎最深处单左先锋的宅院与上次一样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声。但夏琰浑身是血地撞开大门还是令得距离最近的一名家仆惊掉了手里的茶壶。
“刺刺呢?”他哑着声音不顾一切地逢人就问。没有人回答他。家丁或是仆妇都惊慌着四散躲避。
他没有注意——或是没有在意——这样的异常。“刺刺……”他撞入天井撞入厅堂。他扶着扶手一步步向上走。他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每处触摸过的木纹里都渗进了他的血。
没有一个房间里有人。单疾泉和单一衡当然不在这顾笑梦也不在这刺刺和单一飞——都不在这。媒人、礼车没有一个来过。
他停在了一个最熟悉的房间里那屋里有青草叶的气味所有的摆设——都和一醉阁她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他在空无一人的屋里四顾他抚摸她的妆台——虽然一切那么干净那么整齐可他感觉得到她鲜活的气息他确定她就住在这里——至少昨夜她一定还住在这里今晨她一定也还在这里她只是——刚刚出去了。
“刺刺……”他喊她。“刺刺!”他嘶声喊她。檐上将将积起一点的白雪被喊声簌然震落可这空芜芜的四周没有半点回音。
他忽失声笑起来。随后大笑起来。他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她的茶几之前笑得失声而失心如同抽泣。他如何不知道呢?如何不知道——单疾泉怎么可能让他见到她。他从怀里摸出那两个金色的腕钏金丝锯在其中一个上留下了一道齿般的啮痕。好在还没有断。就算明知衣襟擦不净上面的血迹他还是擦了一擦然后把它们放在了茶几上。
他只能这样——只有这样——告诉她他来过即使他同样知道单疾泉有一千种办法让她无法看见。
便在此时他看见在茶几的对面有一排竹架子。一醉阁里就有这么一排竹架子他顺着看过去那架子上放着几个药瓶看起来十分面熟。他意识稍许清明了一些省悟起——他识得刺刺随身的药瓶里哪些会放着止血的药。他到底还不打算就这么等死起身伸手凭记忆摸过来一瓶打开闻了一闻气味果不陌生——上一次被单疾泉剑伤了后背刺刺就曾与他上过这种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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