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翠湖镇离开有一段距离进入武器管制法失效的地区以后亨利和米拉将自己武装了起来。
尽管苏奥米尔总体而言仍旧确实比起其它大部分要和平得多但在荒郊野外旅行时露出獠牙利爪才是正确的做法。尤其是在队伍当中有洛安少女这样的年轻女孩时这种做法能够让潜在的不法之徒多少顾忌一下打消蠢蠢欲动的肮脏想法。
跟在后面的咖莱瓦也有样学样只不过这位赶鸭子上架刚拿到武器不过两三天时间的年青人很明显对于护身武器一无所知。他盯了半天都不知道廉价软皮鞘附送的皮带上那两条额外的细皮带要做什么好因此自作主张地就按照自己的猜测忽略了它们把整把刀塞在了腰带内侧。
他简单的头脑中隐隐约约有一种自己做法不太对的直觉但局限于知识水平的不足也就没有细想只是按照自己的想象觉得这样佩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厢情愿的想法在迈开了步子以后立刻给了他自己一个教训。塞在腰带内侧的单手战刀格挡用的长护手正巧贴在他左下腹的地方。直愣愣的一字钢护手行动起来就每每杵到他的腹部。而战刀的刀刃部分垂直往下走一步就开始拍击他自己的大腿也是十分令人难堪。
‘真亏佣兵们受得了这种别扭的感觉’
不知该算是倔强拉不下面子开口去问还是头脑简单觉得这就是正确的做法或许两者皆有。总之咖莱瓦顶着这样的不适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在万幸之中由我们的洛安少女回过头来一瞥瞧见了这一点。
“武器要系外面”她扶着额头满脸无语而回过头来的亨利也显得无话可说。
“苏奥米尔人的闷声闷气有时候真的让人莫名火大。”苏奥米尔人出身的贤者如是说着而米拉白了他一眼。
停下来的两人麻利地下了马之后叹着气的洛安少女走到了咖莱瓦的面前一把就抽出了他系在腰上的战刀。
“哇啊——”多年磨练的剑客面对初出茅庐的搬运工尽管体格上面有优势他却在米拉的面前显得漏洞百出。白发少女麻利地抓起了咖莱瓦腰带上的两条细皮带然后熟练地打了两个自紧结调节了一下长度之后松开了手。
“咦——这是——”咖莱瓦立刻注意到了区别米拉把他腰上的战刀用几乎水平只是略有一些角度的横向挂载。不是直接塞在腰带上而是用那两条细皮带捆在鞘上悬挂在外的携带方式使得他整个人活动起来都十分轻松不会被武器硌到。
“可你们?”他低下头瞧了瞧自己横着挂的武器又看着米拉和亨利竖着挂在马背上的武器显得有些迷惑。
“步行竖着挂会拍大腿鞘末端还会磕碰到地面。上马以后横着挂了则是会拍到马身所以马背上要竖着而步行则是横着。”米拉用简短的讲解为他解惑然后准备重新走到马上。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队重装骑士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他们高举着的骑枪上面系有彩色的战旗盔甲在阳光之中闪闪发光然后在经过三人旁边的时候瞥了一眼那为首的骑士忽然勒住了马。而贤者则是动作迅速地拉了一下马鞍下方的盖布遮住了大剑的剑柄。
“呵——”那名骑士上下扫了二人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声而旁边的其它骑士态度也不怎么好。只是他们也没有更进一步停留不过两三秒就继续赶路。
风风火火的骑士队伍过后贤者沉默地重新拉了一下盖布把剑柄露出。
他和米拉二人的武器都是挂载在战马的左腿后方这个位置稍微弯腰伸手就可以抓住剑柄拔出并且在马背上作战。拥有草原血统的马儿整体高度略矮肩高仅有一米六的它们身上挂着单手剑类还行米拉那1米2长的长剑也尚且过得去但对于总长度有1米5的克莱默尔而言稍微遇到一点崎岖不平的地形就会容易磕碰到地面的杂物了
所以亨利的挂法也有一定的倾斜角度只是这样使得他拔剑会困难一些。但为了保持低调还有遇到这种情况时可以及时藏住贤者依旧选择挂在马背上而不是背在背后。
“他们怎么好像——”对于这门行当接触不多的咖莱瓦注意到了那名贵族骑士的眼光所在他明显是盯着两人的佣兵徽章而发出了这样嘲讽的声音。
“你想说和佣兵不对路吗?”贤者这样说着而咖莱瓦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毕竟职业相关总是会有摩擦的。”亨利和米拉重新翻身上了马而后面的咖莱瓦也牵着小独角兽追了上来。这段路开始有点崎岖他们放缓了脚步同时开始闲聊起来。
兴许是多了一个新手后辈而开始以前辈身份自居的缘故。我们的洛安少女有些小得意地给咖莱瓦讲起了许多小知识。
以刚刚接触到的那队骑士作为话题的起始点米拉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
“所以呢将作为备用武器的刀剑以及单手钝器类挂在马身上然后手里头拿着长矛之类的主战武器是骑兵的标准配备。相比之下骑马的步兵只将马匹作为代步工具而不懂得如何马上战斗的人则是全程把剑带在自己腰上的。这是区分某人是否懂得马上战斗的一个判断的小技巧。”
“许多落魄骑士出身善于骑战的战争佣兵团成员也都是这样一副打扮。”亨利接上了话而咖莱瓦不停地点着头只是当两人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当中尽是迷茫。
也不知道这个头脑简单的年青人到底是听没听懂。
“那骑士和佣兵之间的不对付是?”他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显然比起武器装备之类的细节咖莱瓦更加在意的是对方刚刚的态度。
“”米拉郁闷地皱了皱眉尽管他们送了他一把武器但咖莱瓦这个年青人显然并不如同洛安少女本人一般对剑术方面感兴趣。
这与他的生存环境也有关系当年的米拉是认为自己十分无力并且生活在动荡的亚文内拉又是作为受迫害的洛安人想要获得反击的力量进而对武艺开始感兴趣。
相较之下年青的搬运工是成长于苏奥米尔的和平年代之中他对战争与厮杀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尽管收到战刀的时候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但那也只是因为价格因素。他实际上对于战斗方面仍旧兴趣不大。
会选择跟随两个人一起出行也只是想出来见一见世面而已没有像米拉当年的那样要以此为生改变自己的命运轨迹。
虽然结伴同行但在更深层次的意义上咖莱瓦却和他俩并不是同路人。
三人的出身、人生轨迹、自身性格以及意愿都有相当大的不同。由此延伸开来在面对同样的事物时会做出的选择也就大不相同。
跟着亨利旅行许久的米拉是已经拥有了典型的剑士思维判断对手或是周围环境的时候会从细枝末节入手详细掌握环境因素确保随时能够随机应变。
刚刚仅仅些许的观察她就注意到了那些骑士的各种细节。而咖莱瓦相比之下就仍旧是市井小民的思维他在意的是佣兵和骑士这两种同样离他很远却会影响到他生活的阶级之间是否有一些矛盾——或者用更通俗的话来讲他想听八卦。
“呼——”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米拉在注意到对方对武器装备和战斗方面不感兴趣以后耷拉着小脑袋变得兴致缺缺了起来。
而反正前行之路闲着也是闲着眼见咖莱瓦这么好奇亨利也就代替了失去聊天兴趣的洛安少女开始讲解起来。
米拉原本是没什么兴趣不过亨利讲述东西的方式总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加上这方面的知识她确实没有完整地了解过逐渐地也就提起了注意力。
以一如既往平淡的语调亨利口中诉说的历史渊源在沉默倾听的两人面前开始逐渐鲜明。
“骑士贵族和佣兵阶级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历史最初是源自于阶级之间的冲突。”
“佣兵这个职业起源已经没人记得了考虑到各种因素这个职业或许与人类的战争史差不多古老。但真正系统化和职业化却还是比较近年代里的事情。”
“佣兵工会的发家之所以如今能够落得枝繁叶茂虽说与管理层的优秀运营分不开关系但其实也是有契机的。”
“如今的挂牌佣兵在大部分人的眼里虽然是普通人会想敬而远之的存在。但要我说的话其实比起以前要算好很多了。”放缓了脚步慢慢前行两人静静地倾听着亨利的讲述。
“佣兵这个职业惹贵族们讨厌的理由其实非常简单。”贤者竖起了一根指头:“佣兵多数都是平民出身自己打拼掠夺战利品换取金钱购买武器和装备以此往复。”
“佣兵这个词在拉曼语的发音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吧?”亨利撇过头看向了两人。
“知道。”两人都点了点头而贤者接着说道:“这是如今大部分人的称呼但在古早年间贵族们对于佣兵的称呼其实并不是如此。”
“罗瓦迪卡拉——这是拉曼语当中至今都存在的对于佣兵的蔑称。”亨利说着咖莱瓦皱起了眉而米拉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扒尸者?”她转成了现代通俗拉曼语这样说着咖莱瓦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贤者则是点了点头。
“字如其名想象一下。贫苦的农民们被迫拿起武器上战场战斗若是在大战过后侥幸幸存下来他们会做的事情是什么?”
“扒那些战死的贵族老爷的装备。”贤者耸了耸肩。
“七拼八凑的装备是许多佣兵发家的根本当然只有少部分蠢货会留着自己用大部分人都还是在黑市上卖给了别人。毕竟很多盔甲和武器上面都有贵族的纹章若是被幸存的后代子嗣寻仇了可不太妙。”
“而这得罪了贵族们的原因你们也能轻易地想出来吧?”贤者说着两人都点了点头。
“在阶级严苛的过去身为低级步兵炮灰的贱民胆敢偷盗属于战胜贵族的战利品这本就是一件需要处以绞刑的罪名。而后再加上阶级的歧视尽管名义上是对手但同为骑士阶级死后装备武器却被这些贫民扒了个精光也难怪同一阵线友军阵营的骑士贵族们亦会产生恶感了。”
“就算短期内利益上是敌对的总体而言那些贵族却仍旧和他们才是一批人。而相较之下这些在他们眼里缺乏教养又下贱的贫民则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说米拉和咖莱瓦则是多多少少有些沉默。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次以后流浪在各地的佣兵们也开始遭受迫害。不单是厌恶他们的贵族就连同一阶级向往安居乐业的平民们也开始将他们视为战争的罪魁祸首。”
“毕竟平民阶级不得反抗贵族阶级是一种常识。而相比之下同为平民的佣兵杀了也不会获得惩罚反而在这种氛围下还会获得赞赏不是么?”贤者耸了耸肩米拉和咖莱瓦都听出了他语调之中的讥讽之意。
“好愚昧。”咖莱瓦低下了头。
“人之常情。”米拉叹了口气。
“总之在这种氛围之中佣兵们开始在进入一些小镇以后就被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拘禁拷打甚至杀害。而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为了自保他们也就开始抱团起来。”
“但这引致了进一步的冲突抱团的佣兵因为数量的优势形成了威胁骑士贵族阶级和当地的领主们更加顾忌他们的存在了。生怕这些平民阶级组成的不受掌控的军队掀起威胁到他们统治的热潮于是战争开始了。”
“在战争的最后一个历史久远但在之前都没什么名声的小组织借势崛起。”
“那就是如今的。”亨利顿了一顿:“佣兵工会。”
“把一盘散沙一般的大大小小各种组织凝聚起来成为一股足够庞大让当地贵族下手时需要再三掂量的力量。由此获得了话语权开始争取佣兵们的利益。”
“之后也没有止步于此而是开始将一切规范化系统化专业化。派发了身份标识安排了任务发布和评级系统开始有赏有罚。”
“若是佣兵犯了事平民或者贵族可以找上工会商讨裁定并惩罚。而若是佣兵受到迫害了工会也会为他们出头。”
“当然不是绝对公正的。”贤者又是耸了耸肩语带讥讽:“但这种专业的做法逐渐赢得了人们的信赖毕竟跑得了教士跑不了教会。一般人的心底里头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也就逐渐开始觉得这个组织是信得过的。”
“如今的佣兵阶级可以成为一个拥有特殊身份的独立存在以工会作为后盾支撑并且和贵族还有平民之间的关系相对正常化可以说都是离不开当年那些人的努力。”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也依然得不到改变啊。”亨利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叹了口气只有和他十分熟悉的米拉注意到了这一点。
自己的老师显然还有一些什么东西没有全说女孩这样想着但却也只是默默记着没有立刻追问。
“争斗依然存在想要取缔这个组织的人也层出不穷。表面上看起来相对和平没什么冲突实际上暗地里就像在玩拔河游戏一样工会和各种贵族之间的斗争从未停歇。”
“可是——”米拉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皱了皱眉头:“之前我们在别的地方遇到过的贵族也没有像是刚刚那些家伙一样直接表现出敌意。”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啊小姑娘。”亨利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望了一下周遭用平稳的语调如是说道:
“因为当年使得佣兵工会借机崛起的战争就发生在这儿。”
“”女孩陷入了沉默。
“也许是对自己一手创造了这个影响力巨大的组织感到懊悔也许是其它一些什么原因。总之在塔尔瓦-苏塔这里的士兵和贵族对佣兵们可都是不怎么友好的。”
“但不必担心现在的佣兵身份特殊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手。”
“呼——”米拉松了口气静静倾听的咖莱瓦也是如此。
“好复杂啊。”洛安少女有感而发咖莱瓦赞同地点了点头。
“历史长的国家大抵都是如此就好像一锅炖过头的大杂烩所有的食物都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味道和颜色稀糊如烂泥一般混杂在一起。”
“又像个被人随意搞乱的羊毛线团就算想要把它解开也只是让线更加进一步地缠绕在一起使人除了挫败感以外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一锅炖煮里头加入什么新的材料只怕也。”
“会被染成锅中已有的颜色吧。”
亨利若有所指。
语气平淡。
却又带着些微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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