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扬有些脸红低头道:“尚没那福气得先生教诲。”
说着抬头看了看好奇望着自己的小童续道:“平日里北渚先生委托了照看昧旦的朱婶是在下的邻居。”
沈濯眉梢一动。
竟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不妥所以自己寻了来的慕名者?
章扬正色又问:“小姐应当不是吴兴当地之人在下请教小姐可会在此长住?”
沈濯含笑摇头:“怕再有十几日便要离去。”
章扬微微皱眉。
沈濯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说的一两日便要离开恍然大悟:“章先生是担心那朱婶像今日一样把这孩子丢下不管?”
章扬叹了口气点头道:“朱婶年后添了个孙儿如今怕是不太顾得上昧旦。他年龄尚小北渚先生平日里宠爱又不太会做粗活。我这一走至少要三两个月才能回来。我担心他……”
章扬伸手把小童昧旦揽在了怀里有些不舍地又揉了揉他头顶的丫角。
沈濯轻笑:“这倒不妨。”遂看了福顺一眼意有所指:“我这车夫顺叔就是吴兴当地人。他会留下来。等我离开后他会隔日来看一看这孩子。章教习觉得如何?”
章扬大喜连声道好忙转身告诉福顺:“北渚先生有规矩非弟子不得入院。你不要进去每回只给他带些吃的喝的来就好。这孩子从小跟着北渚先生吃得好嘴馋你得给他拿肉来……”
当街跟沈濯这样明显富贵人家叫板的犀利张扬一扫而光竟就是个絮叨的阿叔了。
交代妥帖了章扬也不多停留干脆利落地又冲沈濯抬手一揖:“这个人情算是章某欠的。等章某从家乡祭祖归来自然会奉上谢意。如今且告辞了。”
沈濯颔首屈膝致意。
章扬又摸了摸昧旦的丫角自顾自去了。
沈濯看着他大袖摇摆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家爹爹弯一弯嘴角回头看向昧旦:“我从京城来北渚先生有一故人托我捎信一封面呈先生。既然先生不在就请你转交吧。”
说完示意曾婶从包袱里取了匣子打开拿了那信递给昧旦。
想一想又收回了信将那包袱皮包了信件再递过去道:“你这手上都是油若是油了信怕是要被先生骂的。”
昧旦被她一句话又说得脸红起来恼道:“你管我!”
沈濯含笑看他:“不敢。”
昧旦怒气冲冲地抢过曾婶手里的包袱皮回身便钻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了院门吱呀声响将门闩插上;一转身就在稀疏的竹篱那边当着四个人的面儿一溜烟儿跑进了屋子;又哐当将门关好方扬起稚嫩的童声高声道:“送客!”
福顺和曾婶都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沈濯也笑着摇摇头叹道:“这孩子还真是被人宠大的。”
想她小时候虽然跟昧旦一样遇到什么无法回答的提问便会下意识地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但却没有他那样足的底气。
玲珑根本对这小童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哼了一声撇撇嘴嘀咕一声:“恃宠而骄!”
然后扶了沈濯回车上愁眉道:“可是先生不在怎么办呢?”
请不回去人大老爷会不会怪罪小姐?
沈濯转头看了一眼章扬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此先生不在彼先生却特意留了名姓。”
此人细心周到敢于借势倒是不算俗气聊胜于无。
福顺当即明白过来沈濯这是看上了章扬打算去寻他了——只是净之小姐为什么要寻这样的人呢?
放下车帘之时沈濯看到了福顺若有所思的脸。
四野无人不虞泄露沈濯微笑道:“我父亲欲教我世事女夫子是不够的。所以我这次回来须得请一位西席回去。”
福顺恍然笑了笑点头:“是侍郎大人疼爱小姐这是自然的。”
沈濯颔首:“顺叔相请不如偶遇我们且赶几步去跟那章扬谈一谈。”
福顺忙答应一声手腕用力甩个鞭花啪地一声响叱了一声那马立即便加快了脚步。
沈濯端正坐在车里。
然而不过几步远岔路口竟从另一侧来了一队人。
福顺一惊回头低声:“小姐又有人来寻先生了。”
沈濯在车内听到眼睛微微一眯身子往前探伸手轻轻地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往外看去口中低声道:“不要慌。”
福顺嗯了一声神色不动将马车往道边靠了靠。
好在是一个三岔路口否则山路狭窄两辆马车还未必能错得开呢。
对面来的一队人大约十来个人前呼后拥着一辆马车衣着简单相貌寻常一眼看去只会以为是一般富户出行。
然而那些人的打扮落在沈濯眼里却是令她大吃了一惊。
骑马的两个人一个矮矮的胖子眼小嘴大看似只是个普通富人老爷可光他腰间那条玉带金错玉的技艺却是京城隆福胜的独门绝技。
另一个相貌平常的壮汉一看便是个护卫可他的靴子却是用贡品松江厚棉布做的!
沈濯的目光落在了马车上手上不知不觉地将帘子挑得又开了一些。
马车是最寻常的样子跟自己乘坐的这辆几乎一模一样——吴兴街上平常富贵人家都差不多。
但那坐在车辕上的马夫却一脸紧张地盯着福顺还不停地在回头说着什么。
他在——担心什么?
沈濯的表情越发冷峻。
下一刻那马车的车帘忽地一下挑了起来!
一张棱角分明、英挺俊美的少年面容露了出来!
那张脸……
那张永远不耐烦的脸那双厌嫌地看着自己的眼那两片吐出“蠢货、贱*人”的薄唇还有那双将自己推倒在地、致自己流产的手那个轻蔑、鄙夷、暴躁的表情……
这就是梦中的……那个人!
沈濯忽然觉得心头一股戾气冒了上来双目渐渐赤红。
豁地一声她将车帘一把拉开直直地看向了少年——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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