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没有必要对雪枝讲余慈心里自有判断。
仅隔一夜夏夫人和雪枝两位美人儿都跪伏在他脚下都是悲切凄凉可是其间差异之大不可不知。
夏夫人的姿态里能挤出太多水分。
只从她对雪枝行事安排的人来看就可见一斑。
那一夜雪枝意识浑沌只记得白衣和赤阴却是把最关键的夏夫人和慕容轻烟漏掉了。她见到的就是最没有意义的两位。
如果说从飞魂城到洗玉湖慕容轻烟是不可或缺的必要人物本着保密的原则又何必让赤阴和白衣掺合进来?是嫌秘密暴露不够快吗?
后面又说没想着瞒过余慈若真如此提前一步和余慈联系两边私相授受岂不更佳?
细究起来里面的依据是站不住脚的。
更何况在夏夫人的说辞中漏过了最为关键的东西:
像这样的女中英杰她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夏夫人绝不会是“舍己为人”的性情否则但凡只为腹中胎儿着想也不会临到头来才用“怀璞抱玉”之法更不会将其渡入雪枝体内;对其夫幽灿更是大有视为寇仇之意。
说到底其所作所为还是为了巩固她本人的权位。
明白了这一点再看她的种种谋划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她寄胎雪枝就是跳出束缚重掌主动的一步。
只要能撑过过这一段应付过去各方的置疑待冲击过后观一观风色处置起来必然是得心应手:
若一切顺遂就是她机智保全了幽家血脉为飞魂城保住了未来的领袖。将来把孩儿迎回亦可母凭子贵;
若诸事艰难也能说是她果断处置没有给各方的“豺狼”以任何可趁之机反而引来了后圣、渊虚天君这样的强力外援帮助飞魂城渡过覆灭之厄。
若实在躲不掉劫数她早早将巫胎转移又借着慕容轻烟这个渠道等于是告知了罗刹鬼王——不要找我找后圣去吧!
真要两边打起来也没啥到那时天地鼎革巫神血裔存灭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她反而可以脱离漩涡中心最大限度保全自身甚至还有可能从中渔利。
至于这个过程里余慈、雪枝、她未出世的孩儿的伤损还有那个很可能要依靠此胎施为的丈夫自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不只是这几位那夜慕容轻烟携她在洗玉湖和飞魂城之间强行挪移往返为了躲避耳目可没有用飞魂城预设的地脉、水脉通联秘阵——也许有其他的什么助力手段也不在余慈的情报范围里。
余慈知道幽蕊眼下灵巫水准携人虚空挪移也是十挪九不中。
虽不知慕容轻烟是怎么办到的却必然会付出绝大的代价。
这是把慕容轻烟往死里用啊!
匪夷所思的是慕容轻烟竟也任她使唤……
夏夫人的设计还是有一套的至少那“寄胎”的一步当真绝妙。然而她毕竟是在洗玉盟这个环境中呆久了且限于修为境界思维眼光与当前天地变革的大势出现了极大的落差。
鱼儿在水中固然是随心所欲可若这“水”变成了鼎沸的岩浆她不思逃脱反而依旧想着摆动涟漪无疑就是在寻死了!
夏夫人看错了局势找错了对象!
她没料到余慈竟是这么地强势和直接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直接上了手段强行压制下来。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步错步步错……不是根本没了翻身的余地。
余慈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这边的资源做得水泼不进。
相较于罗刹鬼王、大黑天的深厚实力、长年布局他除了卡在关键环节上的些微先机再没有其他优势再不把资源整合起来难道等着被那边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回到当前从现实层面来讲巫胎自然有他不可替代的价值在这个前提下雪枝的态度没什么意义但她的顺从与配合还是省去了一层麻烦。
当下余慈就请薛平治过来领了雪枝下去以其手段足以确保这对勉强可算得上的“母子”无忧。
处置了雪枝这边余慈却还不能松口气。
心内虚空中赵相山适时提出了建议:“这一胎虽在控制之下但另一胎也不能大意。”
“唔?”
“苏启哲与葛秋娘的那个胎儿听夏夫人讲应是要足月了吧。”
“不错。”
“主上请看这才是正常的孕育过程。都说十月怀胎其实巫胎在夏夫人腹中何止十个、百个十月?便是‘怀璞抱玉’之事暴露后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这就给了人一个错觉似乎只要解了束缚胎儿随时可以出世……”
余慈没作声坦白讲他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思路。几个月来但凡是与夏夫人接触总是不自觉看她是否显怀。
赵相山却是将错觉击破:“可从夏氏渡得胎儿精气来看巫胎分明还在浑蒙未辨之时连男女都分不清。可以说是从今日平治元君施为之后才开始算十月之期此一过程必须遵循天理规则却是催化不得……东海那位也好幽灿也罢真能等得了?便是等得万一事态生变就没有别的准备?”
“你是说一旦事有不谐那边可能会找替代品?”
“这才是符合当下的节奏时间也更加恰当……万一是瞒天过海之策不可不防。”
“很有可能。”余慈沉吟道:“是要让夏夫人盯紧……”
“主上如今不能指望夏氏尽心。”
赵相山忽地提醒道:“主上不能小觑夏氏的心智。主上以强势手段压制住她一时却压不住她一世。要知人的心思是会变的困局之下更是如此……更何况现在她的视野也等于是被主上强行拓宽见识了新的层面想法自会不同。”
“这倒是……”
赵相山又道:“恕我直言主上之前手段太狠不给她一点儿喘息的空间且以‘外道神明’之法加以限制别的时候还好此时就有些不合适了。”
余慈奇道:“何出此言?”
“自几日前杨朱之事后主上的‘外道神明’加持承诺已经轰传天下。此事固然推高了主上的名望但也拉低了‘加持’的价位。要知夏氏这等人物对权位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可以容忍一时失势却绝不会容忍前途缈然……简单地说主上没能给她足够的差别待遇也就降低了其心中的预期。”
“那你认为应该如何?”
“这个要看夏氏本人的想法。她认为主上会看中她什么;或者说主上可以让她以为是这样……不用给她什么相反拿走她什么会让她更明确更信任她的价值。”
“……好好说话你那是什么表情?”
“呃主上见谅。”
赵相山很懂得把握火候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愚意以为葛秋娘那边一定要控制住不能假手于人。当然冲突真的转移到那边我们也不一定阻止也可能利用嘛……
“几乎可以肯定不管是哪个胎儿都会发生多方争夺我们的优势就是最贴近漩涡中心——夏夫人、雪枝、葛秋娘全都在我们手里。打着夏氏的旗号我们可以明火执仗其他人都不行。
“但与之同时我们的劣势便是过于被动只能招架……执行‘寄胎’之事的慕容轻烟、赤阴、白衣都不可信等于是四面漏风。至于暗处的各方真的是就是盯着巫胎打算盘?
“还有有一个环节分明就是缺失掉了。”
余慈嗯了一声几乎与赵相山同时说出来:
“妙相!”
赵相山拱拱手算是小拍个马屁但面色凝重:“苏启哲是巫胎的关键一环却沾染了妙相的香气两人怎么接触的?妙相这位主上的旧友又想透露什么消息这条线索必须要查下去这样的话苏启哲就很重要了偏偏在这当口这家伙却是人间蒸发!”
余慈当然知道苏启哲的重要性其实自从在苏双鹤家中遇到之后一直都在设法监控葛秋娘的存在就是这样发现的。
可他在洗玉湖的根基毕竟浅薄又出于谨慎没有用神意星芒之类的手段。
日前却是失去了对其行踪的控制。
在此之前苏启哲没有任何异动每日里都是花天酒地、颓废不堪。
余慈也怀疑在“血脉”已经借走的情况下此人已经没了用处很可能已被灭了口夏夫人也完全有理由这么做但那边坚决否认也不像是在说谎。
这个关键人物就这么脱出了两家的掌控。
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这两日在赵相山的主持下对苏启哲的搜寻从来就没断过却一无所得。
“主上此事还是要从夏氏身上着手……且宜早不宜晚待真身转移过来之后便要做了。”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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