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县,又是阳光明媚的清晨来临,街道上又开始了重复昨天一般的变化。
依旧是日上三竿,莫问才姗姗来迟。
“早呀,莫老板。”
出奇的,今天的肉摊竟然没有昨天那热闹劲,络腮胡也有功夫抽空和莫问打了一个招呼,想想也是正常,这世上哪有生意天天都好的道理,若真有,人人趋之若鹜,也会把这门生意弄得很惨淡。
一言不发地走入了自己的酒摊,莫问自顾自地开张之后,依旧如昨日那般,瘫倒在了桌上。
莫问也是无奈,自古酒肉不分家,买了肉你不来点酒自己当初明明想得很好,高价将络腮胡身边的小贩赶走,自己收了来开了酒肆,就算醉乡坊就开在隔壁一条街,就算自己的酒确实很一般,也不至于无人问津才对吧。
如果让络腮胡知道了莫问内心的想法,他可能会说,莫老板,醒醒吧,喝你家的酒,不只要钱,还要命,也就你以为只是一般而已。
络腮胡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隔壁莫老板知道自己的酒是难喝的,不过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不承认,后来才发现,莫老板是真的觉得自己的酒一般,也不知道他是味蕾坏掉了,还是脑子不正常。
这事也难办,不跟他说吧,看着莫老板每天郁郁寡欢,络腮胡觉得心里过不去,跟他直说吧,他又不听,一定要冲你叫嚷发脾气,还不给饭吃,在最初几次之后,络腮胡也不敢再提,好几次都是一番欲言又止后把话咽了回去,他也是无奈得很,甚至怀疑,莫老板这可能是一种深沉的自我催眠,也叫心理暗示,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看着趴在桌上哀声叹气的莫问,络腮胡也是心里叹息道:“唉,可怜的莫老板呀”
正出神的时候,肉摊前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人的样子文质彬彬,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妇人也是生的秀丽,两人看上去很是郎才女貌。
络腮胡见客人上门,顿时是热情满溢,“两位,看着面生得紧,可是刚来的秋长县不久”
早在莫问到秋长县的时候,络腮胡就已经是在这里呆了很久,秋长县里的人,络腮胡大都也是认得,就算有几个不熟悉的,也好歹有过照面,络腮胡对自己的记性很自信,就算是一面之缘,也确定自己能认得出来。
年轻夫妇闻言,也是笑着客气地说道:“是呀,前日刚来的秋长县,算是在秋长县安了家,以后都是街坊邻里的,还请多多关照。”
“没问题没问题,这样,看你们是新客,今天给您打个八折。”
说着,络腮胡就开始吹嘘自家的肉,那是何等的新鲜,何等的好,全县的人又是何等的赞不绝口,更逮着两人就是一顿夸,说的什么才子佳人呀,郎才女貌呀,把人家乐得不行,大有把整个肉摊包圆的态势,看得隔壁的莫老板也在心里发酸,“我呸,你个不要脸的。”
络腮胡家的肉摊,在秋长县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绝对没有他说的那般天花乱坠,不过招客嘛,当然是死命往好了说,对顾客也是如此,死命往好了夸便是,莫问虽然看得心里发酸,但也抹不开面子这般做,主要是自己家的酒水确实有些声名狼藉,尽管他认为这是恶语中伤。
最终,年轻夫妇在络腮胡的肉摊前买下了两斤猪肉。
离开之前,妇人注意到了隔壁莫问的酒肆,询问丈夫道:“相公,隔壁正好有家酒肆,既然买了肉,不如也买点酒回去吧。”
闻言,莫问顿时眼神一亮,终于是有客人上门了。
此时莫老板面上丝毫不显,感觉像是无动于衷,其实心里早就激动坏了,“不行,我不能太激动,别等一下把人吓跑了。”
这般想着,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就端坐了起来。
听闻年轻夫妇要到莫老板那里去买酒,络腮胡顿时慌了,这可使不得呀,莫老板的酒不止是难喝,喝了还可能要命的呀。
年轻夫妇给络腮胡的感觉不错,再说就算对他们看不顺眼,好歹也是两条性命,这可开不得玩笑,连忙给两人使弄眼神。
注意到了络腮胡在向他们挤眉弄眼,男人不解道:“高老板,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络腮胡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侧过了身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摸摸地看了看莫老板,见他神态如常,连望都没有望过来,好似没有听到,络腮胡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扫了扫莫问,络腮胡再次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细声对夫妇二人说道:“且听我劝,隔壁家的酒,喝不得。”
见两人一脸不解之色,络腮胡赶忙用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脸上则是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如此形象的演绎
,两人自然是明白了络腮胡的意思,颇为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端坐的莫老板,见酒肆无人问津生意一片惨淡,两人对络腮胡的话不疑有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还好还好,莫老板没发现。”两人离开,见莫老板又是背对着自己趴倒在桌上,络腮胡不由自主地抹了一把冷汗,“莫老板呀莫老板,可真不是我坏你生意,只是你那酒当真是糟心又可怕,你又不自知,我实在是不忍见你坏人家性命,这也算是给你积德了,可不要怪我呀。”
莫问当真就没发现不成
此时,背对着络腮胡,莫问紧紧地攥着手心,一拳又一拳地轻轻捶打着大腿,牙关紧咬,心里不住地暗骂,“好你个络腮胡,原来是你在败坏我的名声,我还道为什么我酒肆生意这般惨淡,原来是你在搞鬼,好家伙,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动声色,莫问一言不发地趴了一个上午,期间生意是一如既往的无人问津,用惨淡完全不足以形容,若是平时倒也算了,莫问也算是看开了,只是如今有了络腮胡这一遭事,他此时的心里犹为过不去,只觉得若不是络腮胡从中搞鬼,生意不至于这般惨淡,不由得对络腮胡更是恼怒。
时间临近正午,络腮胡肉摊上还剩了很多肉品,眼看已经没人再来赶集,也不由地叹了一口,选择了收摊。
照旧来到了莫问身边坐下,络腮胡叹着粗气说道:“今日这些肉可要报废不少,当真是浪费了。”
莫问闻言坐直了身子,说道:“不浪费,你现在回家把这些肉全办了就行,无论是煎炒焖煮,还是生吃,都随你,以你这饭桶的量,解决这些该是完全不成问题。”
听莫问骂自己饭桶,络腮胡为之一愣,“莫老板,你怎么骂人呀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莫问阴阳怪气地说道:“说你饭桶不是应该的吗我说为什么我生意惨淡成这样,原来都是你在造谣生事,我看你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
说到这,莫问站起身来,他瞥见送饭菜的伙计已经出现在了街角,丝毫不顾络腮胡的解释和阻拦,迎面走了上去,接过一脸懵逼的伙计的手中餐盒,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
身后,络腮胡见莫问大踏步离开,还在苦苦叫嚷道:“莫老板,莫老板,你先别走,你听我解释呀”
莫问头也不回的说道:“去向那些误会了我的人解释去吧。”
闻言,络腮胡顿时苦笑不已,他真的解释不了呀,莫老板的酒真的不能入口,会死人的,这是包括络腮胡在内等几人的亲身体验。
微微叹了一口气,络腮胡此时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是默默地为莫老板收起了摊子,他是这样放着摊子不管就走了,自己却是不能就这样放任着摊子不收,莫老板可不好哄,一个不好,自己的饭票可就要飞了,得好生合计一下该如何哄好他才是。
莫老板果真是不好哄,连着几日,络腮胡都是肩上挑着自己装肉的担子,手上推着莫老板装满酒水的小推车,早早地来到市集开摊,顺带也替莫老板开摊,莫老板并没有缺席,依旧是姗姗来迟地到了,不过从来都是不理睬络腮胡,一来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正午时直接就带着伙计送来的饭盒走人了,弄得他也是无奈。
有句老话说得好,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莫老板装没装睡络腮胡不知道,只知道莫老板是真的叫不醒。
几日下来,络腮胡也是狠了下心来,暗自准备给莫老板一个好看。
这日,见莫老板提着饭盒正要离开,络腮胡直接往桌上扔了一吊钱,大马金刀地落座说道:“莫老板,来两坛酒。”
不知道为什么,莫老板对自己的酒有一股执念,只要跟他买酒,络腮胡肯定莫老板一定会高兴。
果不其然,听络腮胡要买酒,莫问瞬间眼神一亮,有些不确定地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
“买酒。”络腮胡瓮声瓮气地再次说道,其实内心早已经在发颤,回想起那酒的味道,络腮胡觉得还是对自己太狠了一点。
确认了络腮胡要买酒,莫问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只言高老板就是有品位,随即就是一顿乱夸,也不急着走,就着天香楼的饭菜和络腮胡喝起了酒来,莫问喝的醉乡坊的仙乡酿,络腮胡喝的却是莫问酒肆的酒水。
络腮胡此时也是欲哭无泪,那酒下肚,果然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作势欲吐,只是凭借着极强的意志力才生生忍住了,他可是不想前功尽弃,酒过半巡,桌上饭菜已经见底,莫问的酒却是连小半都没喝完。
借着无菜下酒的由头,络腮胡逃也似的收摊离开了。
望着络腮胡离开的背影,莫问双眼泛着泪光,叹道:“络腮胡果然不一般,也只有这等非常人的存在,才懂得欣赏我的美酒。”
若叫络腮知道了莫老板的评价,他也只想含泪说道,莫老板,若是不当常人是这般的代价,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常人好了。
络腮
胡离开了,莫问也就不着急离开,依旧守在了酒肆前。
临近黄昏,就在各店铺小摊陆陆续续关门的时候,有一少年,在落日的余晖下,身骑白马,缓缓步入了这方小县。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