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严欢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陆小曦当时就像当头迎了一棒,跌坐在地。
圣驾在返回途中遇刺,御林军和锦衣卫拼死救驾,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严欢以身挡箭救了皇帝一命,箭从前胸穿过,有性命危险,已经抬回宫外私宅,御医们都赶了过去,日夜守护救治,皇帝下旨若有任何闪失御医们全部陪葬。
甚至皇帝都已经开着穿着八卦衣,做起道场开始祷告。锦衣卫把严欢的私宅层层守卫,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御医们日夜守护,人救不过来不允许出府。
陆小曦非得要出宫去照顾严欢,陆小婉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得作罢,陆小曦换了洒扫宫女的衣服,向陆小婉辞行,并说要在严欢私宅伺候他几日,直至他康复。
陆小婉看着陆小曦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知道这严欢心机深重,长得又一表人才,据说还跟这宫里的几个女子纠缠不清,对陆小曦施展这以退为进的手段,她如何招架的住。
她要想个办法,让这丫头对这严欢彻底死了心。
陆小曦刚出华宸宫门几步便遇到了小满,小满急匆匆的跟她打了个照面。看到她一身洒扫宫女的打扮,手里还拿着个包袱,拦住了她问道:“陆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陆小曦看是小满,赶忙走向前问:“严哥哥,哦不,督主怎么样了”
小满看着她紧张的样子问道:“莫非你要出宫,看我哥”
陆小曦连连点头。
小满一脸愉悦的说道:“我哥可算是有女人疼了,我刚从府里出来,急急忙忙进宫,就是我哥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没事了,让你不要担心。”
小满带着陆小曦出了宫门,找了一顶小轿,抬着陆小曦,他在一旁护着,径直抬进了严府,严欢寝房“望曦楼”门口。
陆小曦下轿时小满嘱咐她把面皮拿掉,换下宫服,她带着面皮就是宫里宫女,摘掉面皮就成了宫外人,这样哪怕在府里住几天也不容易暴露。
脱下宫服,摘了假面的陆小曦,又成了在东厂见严欢时那清水一般的打扮,上青下白白色交领襦裙,清纯而无暇,干净的如雨后春芽。
下了轿,看到“望曦楼”三个字,她呆呆的站在门口,想,他真的只是在怀念自己的小妹么那日看到严欢那爽朗笑容时,她心中已经满是疑惑,自从见到他以来,让她疑惑的地方越来越多。
她怀疑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海子哥,可他竟然是宦官,阉人,这又让她不敢相信,海子哥自幼苦读兵书,一身武功,从小立志上沙场建功立业,怎会允许自己变成一个阉人,还是杀人无数的东厂督主。
她看看园子四周,树木花草虽已凋零,但曲幽画廊绿檐粉墙,廊顶和廊柱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雕花楞窗透出两侧美景,两边一侧白玉拱桥配碧波莲湖,胡畔种着海棠,玉兰等花树。另一侧翠竹婆娑,太湖石假山上留下清澈碧波,顺着鹅卵石为畔的小河,流入另一侧的莲湖。
望曦楼是两层阁楼,墨绿琉璃瓦铺顶,飞檐高耸如云,檐下两侧廊芜,均是红木雕刻窗槅,正面大门则是红木镂雕的隔扇大门,大门的镂空处嵌着五色琉璃。
比陆深的候府景色怡人多了,就是好像下人很少,陆深府上一百多口人,一出门哪里都是下人,而这里特别安静,那些池塘花树好像有许久不曾修葺过。
安静的有些冷清,陆小曦想起陆深的府上妻妾满堂,儿女绕膝,府上哪都是人的景象,心头涌起一阵酸楚。
小满让陆小曦在廊芜里先坐下,进了房门,不一会从房里出来三四个太医,几个太监,还有一个长相秀美,打扮雅致的女子。他们沿着画廊穿过月门,出了内院。
小满见他们出去了,来到廊芜叫陆小曦。
陆小曦问:“方才那个女子是严哥哥的夫人”
小满一脸惊奇道:“你竟不知道,我哥没有夫人那个女子叫秋娘,是我哥的侍婢,这内院只有她一个年轻女子,女人心细些,所以我哥才找了他,我哥的日常都是她在打理。”
“哦”陆小曦虽还是有疑问但没再多问,莫非是通房虽然觉得严欢这年纪这地位,有几个通房,简直最普通不过,但她心里突然非常不舒服。
小满把陆小曦带进中厅,穿过紫檀缠枝木雕插屏来到厅内,又穿过中厅来到木雕槅扇大门门口,里面便是严欢的寝房。
陆小曦长大后没进过男子的寝房,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小满知道她这是考虑闺阁规矩,说:“既然都来了,就进去吧,还睡着呢,中衣也换了,刚换过药吃过药,估计再醒还得一会呢,进去以后你是叫醒他还是不叫,随你
。”
随即小满推开门,陆小曦不再沉吟,跨进房门后关上了门。
屋内有一股浓浓血腥味,靠墙放着一张紫檀透雕架子床,床的罗帐两边挽起,一眼就可以看到严欢在床上阖着眼躺着。
他束着发髻,穿着半旧白色棉布中衣,盖着一床石青色锦缎被衾,仰面躺着,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人看起来都瘦了,可面皮还是很光洁。
陆小曦想起父亲有时卧病在床一两天便胡子拉碴的,腮下一团黑,是了,她想了起来,阉人是不长胡须的,所以面皮都很光洁。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一想到他是阉人的事实,陆小曦就一阵心痛。当年花魁娘子教她们那些男女之间的事时,跟她们说过,说宫里的男人除了皇帝,都是阉人,阉人就是把已经去掉了属于男人的东西,再无法人道。
陆小曦比陆小婉小两岁,听的似懂非懂,想象不出来怎样人道,也想像不出来什么是净身。所以那时只知道严欢是东厂督主经常杀人,知道太监虐待女子,觉得害怕。并不知道阉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自从姐姐进宫侍寝后,她全部明白了,她也打听了宫里太监是怎样净身的,知道了太监为何在与女子相与时喜欢啃咬,从那以后她想起严欢心就痛,痛的像针扎一样。痛的晚上能落下眼泪。如今看到在床上昏睡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须痕的他,她的心更痛了,痛的几乎不能站立,眼泪便像一颗颗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认识他还没有多长时间,明明一直说拿他当哥哥,明明知道他是个阉人,自己不能喜欢他,可这心就是止不住的想他,心疼他,甚至现在想靠近他,抱住他。
她擦了擦眼泪,在严欢的腿侧坐下,呆呆得看着他紧闭着双眼的,带着几分阴柔的英俊面庞,手轻轻的覆在他如白玉修竹一般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抚摸着。
如一只蝴蝶飞在花朵。
严欢昏睡了很久,中间苏醒后喝了止痛和助眠的汤药,便又陷入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状态,模糊感觉有人进来坐到了床边,离他很近,还一直摸他的手。这手细腻柔软光滑,竟然是个女子。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竟然看到那摸着他的小手竟然是陆小曦的。
莫非是这次伤的太重有了幻觉
他又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没错是陆小曦,陆小曦正在抚摸着他的手掉眼泪,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严欢又阖上眼睛,嘴角却噙了一丝笑意。他享受着陆小曦温柔的抚摸,怕自己睁开眼睛她便会把手抽走。
她竟然为了自己在哭,这伤这次受得值了
陆小曦轻轻抚摸着严欢的手不敢用力,怕把他弄醒,抚摸了一阵见没有醒,突然有些害怕,干脆两只手都上了,把他的手手夹在自己双手掌心,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严欢还是没有醒。
陆小曦坐不住了,刚才小满说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还换了药,如何这会睡这么沉,莫非刚才是回光返照
她一只手握住严欢的手便搂进怀里,掉着眼泪另一只手去推严欢的手臂唤道:“哥哥,你别吓我,你不能死,不能死。”然后又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曦,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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