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钟，两百米。
细白砂石随风滚动在沥青路面，行道树由粗矮茂密的榕树拔高成稀疏的大王棕榈，周边行人的衣着愈发开放：连体泳衣、赤裸上身、比基尼泳衣……
空气中微咸的腥味，意味着渔港和沙滩正逼近。
李华的家所在的廉租小区就在眼前。
她的笑容格外僵硬。
再想不出一点办法拖延了。
未来的悲惨影响仿佛就在眼前——打开门的瞬间，余贤看到忙着打扫的老弟，老弟果断甩锅说是她指使的，余贤听后表情变得微妙，几天之后，李华整个朋友圈都知道她是个又懒又好面子的混蛋……
“梁某某被女友发文指责和高中女生发生关系……”旁边的余贤忽然念起弹出手机屏幕的微博热搜。
“确实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李华仍沉浸在未来幻想的指责中，没有甩锅老弟。
余贤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这是他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的错，是我仓促间来不及处理才求他……”
余贤亮出微博热搜在她眼前，问道：“我在说这个，你在那神神叨叨地嘀咕什么？”
李华哑然，停在原地，对联包装盒子在掌心拍打，连谎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在……思考。”
“思考？”
余贤当然是不信这套说辞，视线落在最近的路牌，上面写着“港口路”——和之前下公交车的地方，在同一条纵向公路上！
也就是说，能直走几分钟的路，他被李华带着绕了一大圈！
黑车司机都没这么坑！
明明不远的路程却花费近半小时，意义何在？
他凭着三流青春日常网文写手的敏锐，推测出三种可能：
一、李华是个马大哈，说着带他去给老弟做家教，结果走着走着，心思就偏到顺路买年货去，把补习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选项首先被排除，李华毕竟在繁华地段的奶茶店工作过，马大哈是当不了优秀员工的，不把顾客的饮品加错料都不错了。
二、像余九畹在同学来家里玩之前仓促动员余贤打扫屋子，李华家里尚未打扫干净，所以要拖住他，让家里人抓紧机会清理。
该选项也被排除，根据李华整洁的打扮和细致的工作表现，余贤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她不是自己老妹那般的虚伪的大懒虫。
那么，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暗怀情愫的少女，羞于直接的表达，不得以用委婉的借口以便和心仪的人相处更久……
嗯，合情合理！
《朝如路人暮成友》在老二刺猿的初步成功，给予余贤痛苦的更新经历，也让他在收获稿费后，心态有些飘飘然，升腾出成功人士的自信。
怀着别样眼光重新审视李华，斜刘海下的鹅蛋脸与杏眼乍一看没有宁潇湘那般惊艳，却极为耐看；她个子触及余贤鼻尖，身体曲线恰到好处地让人注意到属于少女的妙曼秀美……更关键的是，李华比她表姐好相处多了！
但——
肖秋雨的教训，李华忽然表现出来的“倾慕”坚定了余贤的信条：竭力追妹，人财两空；专心赚钱，有妹倒贴；哪怕不贴，至少有钱。
李华主动来邀请，他便接受，不邀请，就当无事发生。
打定在情感中不主动的策略，余贤胸有成竹，等待李华克服内心的羞怯，表露真切，他正好稍微假装惊讶，吊起期待，再“深思熟虑”地接受对方。
李华也注意到了那张路牌，明白千辛万苦编造的谎言，彻底在微小的细节漏洞上轰然倒塌，长叹一声：“抱歉，阿贤，我……”
“嗯，你说。”余贤微笑着，做好迎接李华的坦白。
“昨晚老弟他生日叫朋友来玩，闹到半夜，我太困了就没有彻底打扫干净，想着今天下班回来再弄，结果记错了你来家教的时间，现在我弟他正在家里清理，所以我来拖延时间……”
见余贤瞪圆了眼，李华觉得自己的形象在对方心里彻底崩塌。
“就这？”余贤声音颤抖着。
“就这。”她垂下头，双手捂着脸，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昨晚怎么就没打扫干净就睡了，怎么就记错家教的时间……
轻咳一声，余贤及时调整情绪，趁李华视线被遮蔽偏过头缓解胡思乱想的尴尬，几次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拉开李华捂脸的手臂，“就这？走，现在一起去打扫，早弄干净早给你弟补习。”
“真的不好意思！”李华羞愧万分，让人家来做家教，还要兼顾临时清洁保姆。
“我多少预料到一些，我妹带同学来家里时也这样，使唤我提前整理整理。”余贤脸不红心不跳，竖起双掌向两边挥开表示不介意“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种情况。”
……
李晓明从上到下扫视余贤，再从下倒上加深一遍印象，略有迟疑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视线定格在对方大冬天裸露在短袖外的健壮胳膊。
“你教我英语？”老姐找来的人，不论怎么看都像拳师，不像老师。
“没错。”英语老师爽朗道，“到你房间去，关上门，就我们两个。”
李晓明看向一旁的李华，老姐给他比了个加油手势，便跟司机一般把人带到就走了。
好，他心里暗叹一声，移回健壮英语老师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企图劝说负债千万准备跳楼者的路人。
自己英语差到什么地步，李晓明有自知之明，老师在黑板上东写西画的玩意比鬼画符还难理解。
坐在书桌前，他做好接受英语老师心理教育的准备——你为什么要学英语，学英语有什么好处，该怎么学英语巴拉巴拉……
“好，我们先从元音开始。”一张印有英语元音的纸塞到李晓明桌前，余贤食指点在
ɑ?，“跟我念——”
“等等。”李晓明抬起头，“这就开始了？”
“对。”
“不应该先讲怎么学英语吗？”
“那是学校老师的事，我只管教会你怎么刷题。”余贤说，“但刷题前，你得在今天学完音标和发言，改掉汉字注音的毛病，不然听力肯定丢分。”
顿了顿，他感觉错会了李晓明的意图，试探地问：“难道你假期自学完音标了？”
李晓明瞳孔顶着上眼皮思考一阵，说好像学过音标。
“什么叫好像学过音标？”
“小学英语课学没学过我不记得了，那时候英语考试不重要，老师直接把答案写在黑板给我们抄；
初一英语老师第一节课好像提过，但是她下一周就辞职考公务员去了；第二个上了年纪的英语老师说音标我们小学学过了，没必要讲，一直到初二她退休，让第三个老师带我们班；
第三个老师说我们听力太差，要重新学音标，但是没上几节课她貌似就被私立学校高价挖走了。”
余贤翻开李晓明初二英语书的单词页，vocation后面两条斜线间的音标被修改带涂抹，赫然用红笔标记着“我k神”
“不用好像，你就是没学会音标。”余贤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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