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中午放学没先去车棚推车,反而去了趟办公室。
“你想当家教?”坐着的班主任姓张,听见文覃的话先是一惊,然后才劝。
张夏娣,三十多岁,带着眼镜说话不紧不慢,“但是你的身体行吗,放心,你的情况现在完全符合助学金贷款情况,加上奖学金...”
“老师您知道的,看我的病,不够,”文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要是您有什么消息,通知我就成,我自己也有分寸。”
文覃翻过江娥给他的小布包。
里面都是治冠心病的药。
这种病。
吃钱。
况且现在文家光靠文家父母摆小吃摊赚钱指定不够,至少文覃想着不能太拖累这家人。
张夏娣最后点头,看着文覃的眼里都是可惜,但也妥协。
多好的一个小孩儿,白净又聪明,就是生了副孱弱身子。
文覃从办公室出来,上完后两节课就放了学。
他直接回了家,骑车回去的。
家里就一辆小电动,刚下完雨空气凉,就骑得慢了点儿。
才到门口儿就听见文昊阳哭闹。
“妈!是文覃把我推下去的!真的,我早就说了,不是一家人根本他妈就不是一条心!干嘛非得惯着这个野东西,我不想当他哥了,都一样大的凭什么我就得照顾他??”文昊阳嗓子都哑了。
“你闭嘴!”江娥比文昊阳声音更大。
文覃进去的时候,只有江娥惊慌地睁着眼睛。
“覃覃回来了?”江娥先自己平复情绪,过去搂着文覃摸着他的脑袋,“没冻着,先吃饭,你看看衣服都湿了,赶紧换一件。”
文覃把钱往桌子上放,抬头乖乖道,“助学金今年早发了,我先给您。”
江娥看着这些钱喜出望外,忍着眼泪手往围裙上蹭了蹭。
把包好的这沓钱找了个小抽屉放好,才又过来吃饭。
一家人除了文昊阳都很开心。
但是鉴于上午两个兄弟才闹过别扭,所以江娥决定她先骑车早点儿送文覃。
昊阳早上掉进水沟,就一直打喷嚏,说什么也不去学校了,江娥就干脆在学校帮他请了半天假。
两个小孩儿虽然都是高三,但
是因为不是在一所学校,这样也方便,江娥就同意了。
临走的时候文昊阳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对着一个小屏手机戳。
最后因为太卡,骂了一句。
文覃临走自己上楼找了半天,才从房间里找到一件裙子,上来的时候听江娥说过,是之前表姐做客送来的旧衣服。
因为那个时候文覃小,谁见了都说秀气,加上生活拮据,没钱买衣服,所以表姐来的时候都会送来点儿穿不上的裙子。
表姐这几年胖了点儿,裙子换得就勤。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几年。
文覃捡了件儿合身的就塞进书包,然后才上了江娥的车。
到了学校,文覃还没进门就被吴文瀚堵在门口儿,“这个给你,想要剩下的两千,就得穿我给的这个。”
吴文瀚直接往文覃手里塞,“先说好,等考完试你再穿,考完试直接去,知道?我打听好了,颢野就从这儿走,你给我堵上,并且得说话,知道吗?”
文覃拿了盒子,就说了声知道。
然后绕过人自己往里走。
吴文瀚等人走了,才用花了屏的手机给颢野发消息。
-我照你的吩咐,说了,考完试再去。
发完自己搓搓手,等着放学的好戏!
中午热,但是教室里凉风吹着,文覃距离空调最远,但是还是吹着身上大片的凉。
这个身子畏冷得很,文覃就又往太阳底下缩了缩。
窗外的合欢树已经成了荫,树尖儿上的花头冒出来。
“奇怪,”文覃看着已经通红的花头,“花期应该还有一个月。”
考完试,外头人声闹得更厉害。
文覃伸了伸懒腰,先把药吃了,然后缓了会儿才往卫生间走。
里头现在没人,文覃进了隔间,把小盒儿拆开。
清淡的香气让文覃莫名对这件未知的衣服多了点儿好感,但是理性上告诉他吴文瀚给的东西又能有多正经。
但是等文覃真正把裙子拎起来,才发现是件牌子货,并且很规整干净的剪裁,侧面拉链还很方便一个人穿。
更奇怪的是,文覃穿着比自己家里表姐的裙子还要合身。
文覃推开门往镜子那儿站,看见镜子里的全热没有违和的少年感,对文覃的模样就仔细端详了一下。
文覃眼珠颜色深,眼眶一圈儿常年泛红,皮子比一般男生白净,转了一圈儿发现,全身上下除了后颈第三个椎骨上有颗小痣之外,浑身都很通透。
全身就这一颗痣。
镜子里的人眼皮薄,眼窝深,头发比一般男生剪得不算勤,所以有点儿长,加上发色深,柔化五官,但是仔细看感觉有点儿混血,镜子里的少年的瞳孔在某些角度看起来有点儿墨绿。
文覃不算矮,就算在高三年纪里一七八的个子也数得着,就是偏瘦。
整理完文覃就往外走,然后鞋带松了一只,但是文覃系不回去。
他认真对付了十分钟,最后草草塞进其他鞋带中间。
“靠,考试的题也太难了,估计三班文覃都上不了一百,这破题,”几个人说着从外面往洗手间进,刚拐进来就开始往下拉裤子,冷不丁抬头看见一个穿裙子的高挑妹子,吓得把裤子又使劲儿往上拽,“我操!”
两个人往一边儿闪一边看着妹子往外走的背影。
等人走了,男生视线还没收回来。
“操,这腿——”
“绝了。”
*
文覃拎着书包往校门口儿走,按照约定就站在校门口,脸朝着往外走的三中学生。
而且说句实话,像三中这样的学校,师资变态有钱人的多。
所以门口停得都是豪车。
出来接人的也都基本上不是父母。
“门口儿那妹子谁啊,”出来的男生吹着口哨,有几个上去搭话。
“我说,你等——”
“不是,我怎么看你有点儿眼熟啊?”搭话的男生围着文覃转了几圈突然指着文覃叫,“你不是刚才,你不是——操,三班那个脑子特好使的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人开始提醒他,“文覃。”
“就是他,”吴文翰勾着书包带子往外跑,他看热闹从来就不想迟到,所以还特意走得快了点儿,看见已经有人围上去了,还没到地儿就开始喊,“是文覃!!!想看热闹的赶紧来啊,学神女装今儿错过了以后可就没了!!”
吴文翰嗓子粗,周围的人都往这儿看。
也顾不上路上的余热,身上淌着粘汗都架不住想瞧热闹。
一堆人围上一堆,就堵在学校门口儿不走了。
呜呜泱泱地
嚼舌头。
“惨了惨了,没听说吗,穿成这样儿人家是专门来堵颢野的,啧啧啧,这得多想不开,”一个人说。
吴文翰撑着单手往栅栏上翻,跟着底下的人呛,“文覃学习学傻了呗,我早就说了,白瞎这么多妹子瞧上他 ,知道他现在堵的谁么——”吴文翰跟说书似的兴奋,压低嗓子说,“三班颢野。”
说完底下就炸了。
文覃站久了就往墙上靠,因为人太多挡视线,还特地垫了下脚。
然后人群突然开始攒动,嗡嗡的声音直钻脑子。
“都闪闪,颢野来了,利索点儿,给人家腾个地儿,”吴文翰爬得高在这儿指挥。
文覃也顺着众人的视线往前看。
颢野他不认识,现在人多也是好事儿,而且现在特别好认,因为大家现在都躲着一个高个儿走。
人群自动划了条道出来。
只不过那个人文覃眼熟。
早上见过,也知道为什么对方用熟稔的口气说话了,毕竟是同桌。
文覃走过去,就站在颢野前头,把路堵上了,仰头看着人。
颢野就低着头也往对方身上看,两个人在这种极为微妙的情绪中谁都没说话。
但是文覃听见对方的呼吸沉了。
不明原因的。
但是周围的人炸锅了,“操!来了来了!刺激的来了,中门对狙!!!猜猜颢野是先抬哪只手往文覃脸上呼!”
文覃先说的话,按照职业操守。
是毫无征兆的一句,“你觉的男生喜欢男生是一件奇怪的事吗?”
他说完现场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都认为文覃现在的行为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认知。
吴文翰都觉得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挑衅方式会让原本就病恹恹的文覃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吓得他连咋呼的劲儿都没有了。
只能直愣愣地看。
颢野往前走了一步,贴着文覃的身子站住。
拔了自己身上的蓝杠校服往文覃腰上围。
“操操操!颢野要干人了,血腥了,赶紧把班主任叫过来,”几个男生紧张兮兮地垫着脚。
个子矮的女生连看都看不见,就跟着问,“怎么了啊?”
“颢野直接那校服把文覃腰系上了,”男生低头开始找班主任的手机号。
女生脑补了下然
后小声惊叹,“不是,为什么我觉得挺甜的?”
男生没好气白他一眼,“甜个屁,就颢野那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这意思就是把人栓死了。”
女生歪着脑袋问,“怎么说?”
男生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当然是干架的时候怕文覃跑啊!”
文覃不管周围怎么热闹,他始终只看向颢野。
眼前的这个人他并不熟悉,但是却是原主承载了半个青春的欢喜。
表达喜欢,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所以文覃是真的在等回答。
对方的手轻轻把校服的袖子摆正,自己微微歪头,问,“知道我是谁么?”
文覃腰上被人一紧,往前踉跄一步,“你是颢野。”
颢野在那头突然蹲下,仰着脸拖着腮帮儿把嘴里的烟吐了,然后顺着刚才的校服从下往上把拉链拉上了,眼神勾着往上一字一句说,“如果是文覃喜欢颢野,”
“就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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