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大车疾驰在郊外宽敞的马路上，冯亮哼着不成调的歌，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戳穿。
姜都侧头看着窗外，谢一荣侧头看他。
车子越开越偏，但姜都认出来，他们在往刘元出车祸的地方走。
“我是哪里露馅的？”冯亮突然问。
明明前面什么都没有，冯亮却摁了摁喇叭，然后又踩重油门，车速已经飙到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首先，我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刻意安排。”谢一荣开口。从那天晚上遇到冯亮开始，谢一荣就多了个心眼。
姜都突然转头看他。
谢一荣不明所以地与之对视。
姜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其次，刘元魂飞魄散之前曾说过‘咒语’，他一个新死的鬼，谁会告诉他蒙蔽活人的咒语，想来也只有你这个热心肠了。”
冯亮哈哈两声：“万一有跟我一样喜欢做好事的鬼呢？”
谢一荣嗤笑：“你今晚现身，让我确定了肯定是你。”
冯亮叹了口气：“失策。”
“失策？”姜都突然开口，他温温柔柔一笑，“我不觉得是失策，你接近我们，包括现在带我们去你老巢，不都是早就策划好的吗？”
后视镜里冯亮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是策划好的，但你却是计划外。”
“是吗？”姜都在镜中与他对视，“那我是个惊喜了。”
冯亮被他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他又想到上一次载姜都时的诡异感，那种害怕突然被吃掉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回来了。不管姜都是谁，有多厉害，她都会解决的。
想到那个人，冯亮的鬼脸都柔和了些。
姜都突然握住谢一荣的手，谢一荣以为他害怕，反手摸了摸，用坚定的眼神安慰他。
姜都想说的“别怕，我保护你”只能咽回去。他看到了谢一荣冷漠的表情下隐藏的一点温柔，决定让这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
车子突然冲出路面，开在起伏不平的泥地上，姜都和谢一荣像坐过山车，一会飞起一会重重落地，将有些旖旎的气氛搅得乱七八糟。
姜都龇牙叫了一声，冯亮
手一抖，车子撞上前面一幢房子。
千钧一发之际，姜都提着谢一荣瞬移到车外。
冯亮是鬼没事，谢一荣可是活生生的人。
车子看似撞得车头瘪进去，但在冯亮倒车后，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冯亮倒车重开到两人面前，笑脸嘻嘻：“坐车吗，大兄弟？”
*
这里姜都并不陌生，上次他还在这里大吃一顿。不得不说，此处真是风水宝地，夜宵们都很美味，让狐吃了还想吃。
所以今天姜都又来了。
他知道冯亮有问题，也是从第一次见面。不同于谢一荣靠直觉，他靠的是一双锐利的狐狸眼。
冯亮身上有血气，这说明他害过人。害人的鬼，能是什么热心肠的好鬼。
所以在冯亮下车去帮刘元的忙时，他就对刘元出车祸的地方上了心。果不其然，这里大有问题。
这是个开发到一半的度假村，大部分都荒废着，只有零星几个小店有开业的模样，但现在这个点，店里也没人。
见两人不准备上车，冯亮啧啧两声：“那我先走了。”
车窗缓慢上升，贴了膜的玻璃将冯亮的脸慢慢遮住，只有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们慢慢找那个女生，哈哈哈。”
白色SUV嘀嘀两声，开过拐角，消失不见。
谢一荣与姜都左右四望，竟然有一家小店还亮着灯。
这是一家杂货店，地方不大，一个少女正端坐在柜台后，微笑看着他们。
正是刘娜娜。
却又不是刘娜娜。
她的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精致的银簪固定。她笑得温婉，却又有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与她本身的气质大不相符。
几乎可以肯定，刘娜娜被附身了。
郊外很安静，这里更是寂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狭小的杂货铺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前面一片空间，引诱人靠近。
谢一荣看似大胆实则谨慎地向前一步，他的手虚握，随时准备唤出红莲剑。
在他身后是沉着脸的姜都。姜都一直盯着“刘娜娜”的脸，妄图从她脸上找出熟悉的感觉。
然而没有，姜都确定自己从前没有见过附刘娜娜身的东西。
这并没有让他放下心，而是让他开始戒备，因为他看不透这东西的来历和修为。而
九尾狐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不好惹。
“你是谁？”姜都开口问。
刘娜娜笑了：“我是谁，你们以后会知道，现在不重要。”
谢一荣：“离开她。”
刘娜娜转头看向谢一荣时，目光更加柔和，少女小鹿般的眼睛中含着几分沧桑和惆怅，她堪称慈爱地看着谢一荣：“你来了。”
谢一荣皱眉，他看不懂这人的眼神，但时间拖得越久，刘娜娜的情况越差，他又喊了遍：“离开这个女生的身体。”
“刘娜娜”感慨道：“你不想回家吗，我们一起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谢一荣越发听不懂了，而姜都却心神一凛，他眯着眼睛又开始打量，但没寻到一丝熟悉感。
不过世界那么大，他没见过的妖怪多了去了。姜都心里有了盘算。
看谢一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刘娜娜微微一笑，将此事揭过。
“接纳我，是她的荣幸。”刘娜娜端正坐着，“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体，而她很合适，这是她的无上荣光。”
谢一荣的眉头越皱越紧，低声吼：“放屁。”
这回换刘娜娜皱眉：“你怎么说脏话。”
“对你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吗？”
刘娜娜眉间升起一股戾气，却又转瞬即逝，她淡淡看谢一荣一眼：“我念在你年龄小，不跟你计较。”
“呵。”手一晃，红莲剑出现在手中，谢一荣提着朝刘娜娜刺去，“如果我要跟你计较呢？”
刘娜娜依旧坐着，动也没动，红莲业火扑面而来也没使她动容。
“这点火真不算什么。”她手指一弹，谢一荣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压得后退。
姜都手放在背后，悄悄伸出五指利爪。刘娜娜突然看了他一眼。
两人于这一秒间互相对视，瞬息已出过数招，姜都后退一步，捂了捂心口，刘娜娜也没讨到好，脸色一下难看。
“罢了，我再去找别的身体就是。”刘娜娜撑着桌子，缓慢站起身。
“不过我要说一点。”她指了指自己，也就是刘娜娜，“我只附身已经死掉的人，等我离开，她就是一具尸体。”
“你！”谢一荣目眦尽裂。
“哈哈哈。”刘娜娜大笑，“带她回去交给她妈妈。”
一道黑影从
少女身体中走出来。
她背对着姜都和谢一荣，穿着黑金色的古时长裙，头发挽了个发髻，松松垮垮地簪着一支银簪，只看背影，是个古典大美人。
熟悉又刺眼的两束车灯照过来，白色SUV驶来，车门自己打开，女人上车。
一只纤白的玉手关上车门之前，留下一句话：“想想你们还忘了什么。”
砰，车门关上，冯亮一踩油门，车子消失。
安静远去的车里，女人合着眼养神。
“庆阳，那个女孩的生辰八字很好，跟你特别合……”
“为什么杀人。”女人突然开口。
“我是为了你。”冯亮脱口而出，“等到她死还不知要等多少年，你现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为什么杀人。”女人一字一顿地说，语气冰冷。
“庆阳，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女人冷笑：“我说过我不会消失，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冯亮喃喃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痛苦……”也不想你离开我。
女人闭上眼，没有理他。
冯亮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那木头偶人呢，不拿了吗？”
“不拿了，给孩子玩。”
冯亮心中闪过一丝嫉妒，认识这么多年，叶庆阳从没有送过他东西。
那边谢一荣抱着已经冰冷的刘娜娜，面色阴沉。
姜都摇头：“救不回来了。”
谢一荣握拳，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他们。”突然，他想到了女人上车后的最后一句话。
【想想你们还忘了什么。】
“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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