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更厉害

    【新粉1：芙蓉桃桃子进入直播间】

    当前观看人数从37增加到38，姜都抬了下眼皮，面无表情地说：“欢迎桃桃子。”

    屏幕左下方芙蓉桃桃子发了三个感叹号。

    姜都挑眉，这竟然不是经纪人买的僵尸粉。

    【芙蓉桃桃子：主播你好漂亮！！！】

    【芙蓉桃桃子：太美了！】

    【芙蓉桃桃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以前听到对自己容貌的称赞，都是色如春晓貌若朝霞，如今的赞美这样朴素，翻来覆去只有“好看”，满屏感叹号都比字多，姜都并没有放在心上。

    桌上是乱七八糟的一堆零食，姜都皱着眉拨弄两下，挑了一袋红黄包装的薯片。

    他心想，这么熟悉的包装风格，估计是番茄味，反正不可能再是麻辣西瓜了。

    姜都将薯片贴近摄像头：“宝贝们看一下，我们马上要吃的是喵喵薯片新出的口味，这上面写说夏日限定……”

    说到这里，姜都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昨天吃的麻辣西瓜也是“夏日限定”，这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再定睛一看，包装底部赫然印着“红烧菠萝味”，姜都脸立马黑了。

    这是什么反人类发明，狐狸也遭受不住。

    然而想到开播前经纪人放的狠话，姜都叹气一声，生活不易，大妖叹气。

    看着屏幕里漂亮的主播一脸不情愿地撕开薯片包装，芙蓉桃桃子忍不住留言：这种奇怪的东西别吃了，吃坏身体怎么办？

    姜都手指点了下桌子，眯了眯眼睛，重重一点头，对，狐狸怎么可以吃薯片呢。

    又转头看桌上的零食，他心想：狐狸怎么可以吃芥末巧克力、老坛酸菜软糖和板蓝根饼干呢。

    一扫之前的郁郁，姜都如释重负。

    他只弯了下眼，整个人便如春日最娇艳的花朵盛开，明媚灿烂，温柔夺目。

    骨节分明的手拨了下浓黑茂密的头发，红唇一勾，左眼角下那滴红色的泪痣熠熠生辉：“谢谢宝贝，那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

    桃桃子还沉浸在眼前闪金光，耳中放仙乐，鼻间闻花香的幻觉中，就看到屏幕一黑。

    【主播白大狐

    出门啦，点关注不迷路，下回我们再玩哦~】

    *

    姜都把薯片丢到垃圾桶，正要伸个懒腰站起身，突然眉毛一挑。

    房门吱呀一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踱步走进来。

    男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姜都，咕咚咽了口口水。

    姜都低着头开始玩手指，仿佛毫无所觉。

    王全德靠近他，一双肥腻的手搭上姜都的肩膀，不轻不重捏了捏：“小姜啊，多吃点，你太瘦了。”

    有个人正要进来，探了个脑袋看到里面场景，又轻手轻脚关上。

    听着这细碎的声音，姜都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而王全德看着手边莹白如玉的脖颈，咽了口口水，对姜都的冷笑毫无所觉。

    他肥厚的手顺着姜都瘦削的肩膀往下，另一只摸上那细长的脖子，突然，王全德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

    姜都明明离自己那么近，而声音仿佛从空旷原野传来，从远处传来，却又直接印在他的脑海。

    王全德一瞬间心神恍惚，他只听见姜都说：“我不想在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

    拖长幽远的声音虚无缥缈，听来却妩媚动人，等王全德清醒过来，他已经在本市五星级酒店预定了一间总统套房。

    而这个简陋的直播间里，姜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谢一荣从特价销售架上拿了个全麦面包，有时他肚子饿了就从上面拿东西吃，老板娘从来不管。

    哼着歌，叼着面包，临走到街角他慢下脚步。

    垃圾桶后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一个毛脑袋探头出来，黑漆漆的圆眼睛巴巴地看着谢一荣。

    从嘴里扯下半个面包丢给毛脑袋，谢一荣问：“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三七狼吞虎咽吃完半个面包，抖抖胡须，将上面沾着的面包渣捋下来放到嘴里含着：“厉鬼没动静，人渣身上带的玉佩还起着作用。”

    谢一荣嗯了声。

    “王家真是阔气，一个不知还有没有血缘关系的旁支都能拿到那样一块玉佩防身。”三七舔着爪子，羡慕地感叹一声，突然想起主人的身世，赶紧闭嘴。

    滴溜溜转着的眼睛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谢一荣，只要主人脸上露出一点难过的表情，三七就准备磕头认错。

    却看到谢一荣双眼

    放空，似乎在发呆，想来应该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三七放下心。

    其实论实力背景，谢家比王家要更厉害，加上主人是长子，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变故，他可怜的主人怎么会过现在的生活。三七忧伤地叹气。

    谢一荣抬头看向天边绚烂的晚霞，霞云翻滚，金光微微透出一些，云彩红中带紫，本是极美的场景，却无故平添一抹妖艳。

    “三七，你确定厉鬼没动静？”捏了捏眉心，谢一荣问。

    三七打起精神，他们追厉鬼已有大半个月，主人今年能不能升成初级天师都看它，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想了想，三七回答：“厉鬼的确被压制得好好的，不过今天人渣从直播公司出来时精神不大好。”

    “哦？”谢一荣眼中闪过一抹光，示意三七继续说。

    三七苦思冥想，无果，挠挠小脑袋，委婉开口：“人渣有8个小情人，男女不忌，精神不好是正常的。”他小声逼逼，精神好才不正常，人都被榨干了。

    谢一荣嗯了声，对着三七一抬下巴：“你出来活动时小心点，别让人逮了送去动物园。”

    三七骄傲地挺起胸膛：“不怕，如果真被人看见了，我就变成狗。”

    “多花点心思变人。”谢一荣蹲下身，摸了摸三七的小脑袋。

    这毛茸茸的脑袋在谢一荣掌心蹭蹭：“主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争取能早日跟你订妖契。”

    这句话谢一荣听了快十年，他已经累了。

    摸三七脑袋的动作一顿，谢一荣皱起眉头，缓慢说：“我来之前，你在这垃圾桶旁待了多久？”

    三七晃晃大毛尾巴，一脸无辜：“听到你的脚步声我就从垃圾桶里出来了，没多久。”

    从垃圾桶里出来。

    谢一荣脸一黑，手上的馊味果然不是错觉。

    *

    王全德特意换了件最神气的西装，出门前还让第8个小情人给他弄了个帅气的发型。

    酒店电梯门上印着他那张苍白虚胖的脸，叮，电梯到了18楼，门打开，印在上面的脸有一瞬间变形。

    门外并没有人，而电梯门迟迟没关。

    但王全德没放在心上，此刻他满心满脑都是姜都漂亮的小脸和匀称的身材。

    待会见了美人，他可得好好……“阿

    嚏。”王全德无端打了个喷嚏。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浑身肥肉抖了抖。

    “阿嚏。”喷嚏一个接一个，同乘的人终于忍不住，递了张纸来。

    王全德接过纸巾擦鼻子，刚要道谢，侧头看到青年的脸时，涣散的小眼睛瞬间聚拢有神。

    电梯里的青年穿一身黑，双手插兜，本来低着头，被王全德接二连三的喷嚏吵得皱眉，抬头看人时，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正不快地眯着。

    单看这张脸，唇红齿白，眼带桃花，本应该是个明艳美人，但左眉眉尾一道断痕，添了几分戾气。

    加上青年将黑色穿得凌厉非常，虽懒散地靠着墙，却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然而王全德这样一个色中饿鬼，遇到如此绝色怎么可能放过。

    他看着青年，脑海中又浮现穿着白衬衫的姜都，一黑一白两个可人儿，要是能一起……嘿嘿嘿。

    王全德手一动，正要伸出去占便宜，却没想到看起来冷酷阴郁的青年先一步上前，手在自己汗湿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全德，你迟早死这上面。”

    砰，电梯门关上了。

    *

    氤氲的水汽加上若有若无的莲花香，姜都仿佛回到了昆仑山上的暖天池。

    十万年，他在昆仑山待了整整十万年。

    沉入水中的姜都，满头乌发从根部变白，一双半睁半闭的眼中闪过紫光，指甲伸长变得尖利，光洁的额头上爆出青筋。

    一只野兽正要苏醒时，这总统套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咚地一声，有东西摔在地上。

    意识唤回，姜都倏忽睁眼，他在浴池中起身。

    水从浓密的黑发上滴落，划过琥珀色的眼睛，划过殷红的嘴唇，最后又落回水中。

    悄无声息披上衣服，姜都收起长指甲，走向门口。

    王全德被扣在地上，一个黑衣青年压着他，略带邪气的声音说：“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天底下到底谁更厉害。”

    陌生的声音，熟悉的语句。

    勾起珠帘的手一顿，姜都神情有一瞬间恍惚。

    听到房间深处有动静，谢一荣抬起脸。

    他看到一只莹白的手微微撇开水晶帘，那里的灯开得不明亮，水晶折射的光芒只在姜都脸上投下斑驳的虚

    影，一张泛着潮气的脸依旧模糊不清。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莲花香，而随着两人的一呼一吸，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升高。

    谢一荣只知道那里站了一个人，却不知道是谁。

    蓦然，他脑袋一疼，仿佛有根刺在灵魂深处扎了一下。

    与此同时，姜都从帘子后面慢慢走过来。

    从黑暗到光明，姜都站在了谢一荣面前。

    *

    姜都打量谢一荣的同时，谢一荣也在观察姜都。

    刚洗完澡只松垮垮披了件浴袍，姜都白嫩的脸上还带着红晕。

    被摁在地上的人渣王全德正在疯狂叫嚷——王全德开的房间，洗澡的漂亮男人，谢一荣几乎立马确定了姜都的身份。

    他在心里暗骂：这么好看一人，怎么从了王全德这人渣王八蛋。

    殊不知在姜都眼里，谢一荣与王全德的关系更加暧昧。

    彼时还没出电梯，附身王全德的厉鬼就开始发难，一人一鬼缠斗的动静愈来愈大，最后谢一荣只好抱着王全德摔进房间。

    于是，在姜都看来，谢一荣跨坐在王全德的背上，手臂紧紧勒着底下人的脖子，两人贴得极近，关系似乎也极好。

    而在他走过来前，这漂亮的黑衣男人还压低声音，邪魅地对王全德说：“看谁更厉害。”

    姜都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第二眼。

    他想：这么好看一孩子，怎么从了王全德这人渣王八蛋。

    谢一荣与姜都两两无语对视时，王全德翻白的眼珠子沁上一抹红，房内温度迅速下降，砰砰两声，灯管爆开，浓郁的黑暗迅速笼罩了这一方空间。

    距离“王全德”最近的谢一荣首当其冲，他的心口被一道冷箭刺穿，喉头一甜，谢一荣只能将血强咽下，正要使力将厉鬼再次压制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莲花香味扑鼻而来，伴随的是潮湿的水汽。

    王全德第9个小情人在他身后站定，慢慢蹲下身子。

    谢一荣怕厉鬼伤到他，急忙喊：“你先退开，现在不是凑热闹的时候……”

    “嘀嗒”，姜都发梢上的水珠落到谢一荣的后颈，与此同时，一只柔软的手也覆了上去。

    姜都仔细端详手掌下的脖子，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里面奔腾着新鲜的血液。

    他低下头，凑近了，在谢一荣耳边淡淡说：“让你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在谢一荣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前，千言万语在他心头化为一个字：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