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老实得很。
这才养了没几天,阳向大少爷已经登堂入室成为了主子。
琴乃扶额,摇摇头扯过一把转椅。她的手腕不小心在办公桌角上一勾,年事已高的细细手链便断裂开来,啪嗒坠在地上,圆扁的吊坠还竖着滚了一圈。
一直慵懒地趴在椅子上的阳向少爷警觉地抬起了头,一双猫眼滴溜溜跟着坠子的路线一起转了一圈,随即它伸出猫爪,动作敏捷地向前一跃,叼起手链就向窗外蹦去。
“啊?!”
琴乃目瞪口呆。
等她反应过来,阳向圆圆的猫屁股已经消失在了窗外的花盆间。
“我的手链!”琴乃瞬间炸毛了,也不管自己还穿着软拖鞋和碍事的长裙,二话不说踩着窗框朝外一跃,俯身开始搜寻猫的踪迹。
——那可是拓人和她的回忆之物啊……
琴乃站在窗外,她环顾一圈,都没见到阳向时常竖起的猫尾。于是她扭头问炎:“阳向去了哪里啊?”
炎慢吞吞地、面不改色地翻着卷轴,说:“这我怎么会知道。我要给它极大的自由,这样才不会让它担着我水户门的名号,以至于无法从责任的束缚中逃脱出去,那样是得不到真正的快乐的……”
琴乃:……
老头子你醒醒阳向它就是一只猫而已。
琴乃扶额,只能自己寻找阳向的踪影。她弯着腰,在草丛里学着猫叫声,试图把这只抢劫犯猫从草垛里拎出来。
只可惜,许久过去,她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之时,琴乃独自走在街道上,偏薄的日光斜斜落下来,将她的影子拉的无比孤寂而漫长。她仍未放弃呼喊着猫的名字,但脸上却有些疲倦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
琴乃咬了咬唇角。
“你在找这个吗?”
就在此时,她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琴乃抬起头,恰好瞧见某个银发忍者高高坐在训练场的围栏上。他翘着腿,一手提着一只圈圈眼的大胖猫,另一手捏着一串手链。那条手链已经断开了,一闪一闪的,泛着微渺的银光。
“卡卡西……”琴乃有些怔住了。
“接着。”旗木卡卡西垂下眼帘,将手链隔空扔给她。
“小心一点啊!是很重要的东西。”琴乃连忙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既然是宝贝的东西,就该看好了。”卡卡西说着,从围栏上跳下来,“这只猫可真沉。”
琴乃无话可说,低头打量着手掌心的手链。她仔细查看手链的缺口,发现那已是无可挽回的断裂了——至少,看起来是很难修复的样子。
“啊……真的断开的很彻底啊。”她叹了口气,“感觉像是谁和我做的道别。”
“啊?”卡卡西的眼神依旧懒懒散散的,“上了年纪的东西,确实容易坏。”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吧?”
“是一回事吧。”
鸡同鸭讲。
“总之,谢谢你了,回头请你吃饭。”琴乃将手链仔细收了起来,对卡卡西笑笑说,“卡卡西的工作也很忙吧?最近……晓啊,什么的……我知道的。”
身在木叶中枢的她,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也明白看似悠闲的旗木卡卡西身上,到底背着怎样的压力。
“是啊。”卡卡西浅浅点头,算是应了,“为了这只猫,可是花了小半个下午的功夫。”
“啊……?”
琴乃的疑问还没出口,那个男人却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几片叶片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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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乃将断了的手链仔细收藏在了匣子里,珍重地锁起来。
她坐在匣子前,垂着头,隐约还能回忆起旧日的遥远话语。
“真想看到长发的琴乃啊。”
“那很好办啊。从今天开始留长发,再过几个月就能看见一个长发的我了。”
傍晚的熏风吹拂过她的身体,垂至大腿的深蓝色长发微微一曳,与雪白的长裙擦碰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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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场不知该说是热闹还是冷清的婚礼。
“不行哦,一定要涂上才可以。”
“不行哦,一定要戴上‘角隐’才可以。”
“不行哦——你去哪里!琴乃!别乱跑!”
手拿白帽的中年妇女蹭的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追着房间里的琴乃跑:“琴乃,你都是要成为别人妻子的女人了,怎么还可以这样胡来!”
琴乃松开了提着的裙摆,一只穿着白袜的脚着地。她眨了眨眼,看着那中年妇女手中惨白的粉扑,忍不住抗拒道:“不要啦,涂得那么白,好像女鬼噢。”
“这是传统。”中年妇女将她按在了镜子前,将琴乃的一张俏脸擦得粉白,再细细地将她的嘴唇描红。等到理好她的鬓发,再为她穿上白色的角隐和打卦。
琴乃站了起来,因为衣装束缚,她不得不将动作幅度放得极小。这对于穿惯了忍者装束的她来说,感觉极为不适应。
——算了,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次了。忍一忍吧。
她半低着头,按照礼节的要求紧紧盯着地面,以示自己也是一位“略带害羞的新嫁娘”,即使她内心觉得这项要求好笑无比。她一手攥着自己的袖角,交襟处垂下的红色条带擦着弯起的手肘。她转过身时,裙裾在身后展开,如同堆叠绽放的花瓣。
她被人引出门外,脚步因为裙摆而变得极碎。
天光晦暗,几缕光束穿过灰色的云投于对面,铅色的天如同一汪沉沉的海,仿佛有看不见的游鱼与船只隐匿其中。走廊处悬着一列齐整的白缎,每当风起,就如一片片鼓起的帆,朝着一侧转去,藏身其中的风铃亦发出接连不断的回响。
面前缓缓行来一个年轻人。
他着笔挺的黑色羽织,红色的团扇族纹绘于衣襟两侧。如云又如墨的乌发以白色绑带束起,垂落于身后。
“还是想见到琴乃留长发的模样。”他说。
琴乃碧绿色的眼珠一转,她松开宽大的袖子,双手搭住了角隐的边缘,抬起头满怀希望地问:“可以摘掉吗?”
“可以。”他回答。
白色的帽子被丢在了脚边,挽起的长长头发披落了下来,胸前几缕,身后一片,软如一匹缎。
“啊,对了。”琴乃指着自己惨白的脸,说:“脸上的粉也可以擦掉吗?”
“可以。”他回答。
于是,琴乃不客气地用袖子在脸上一通狂擦。大部分的白色都被擦除,仅在鬓角和耳廓旁留下一点不醒目的、淡淡的白。露出原色的肌肤因为擦拭而微微泛红,莹白的皮肤好似映着天光。
“我来吧。”他用修长的手指抬起了琴乃的面孔。
琴乃的袖口不小心抹到了嘴唇,将原本描着的水红色晕开,可笑地朝着嘴唇的轮廓外溢散。他的拇指温温存存地抚过琴乃嘴唇的轮廓,将那些不乖地红色都匀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现在,只有琴乃的唇线上咬着若隐若现的一抹红了。
“谢谢。”琴乃说着,很自然地靠入了他的怀中,将双手靠在他的胸膛上。
半垂的眼帘抖呀抖,碧绿色的眼浸润着散漫的光。
鼻尖和额头上没完全擦净的白色,好像是落了两片六瓣的雪。
柔软的长发落下来,贴着象征纯洁无垢的花嫁礼服。
她在黑色的羽织上蹭一蹭,又蹭一蹭,黑色上就染了一点点白。
她的手掌下,胸膛很安静,没有心跳,没有鲜活的脉搏声。
“弄脏了你的衣服……”琴乃说:“抱歉。”
“没事的。”他不介意地搂紧了她:“一会儿,脏污的痕迹就会消失了。”
“消失?”琴乃眨眨眼,问:“你也会消失吗?拓人君。”
“是吧。”他回答。
“那么,”琴乃安心地合上了眼睛,说:“这一次,请带我一起走吧。你们总是丢下我一个人,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阳向不是陪着你吗?”他问。
“那不一样。猫咪可活不了我那么久啊。”琴乃嘟囔着。
他沉默了许久,继而嘴角露出了些许的笑意。灰色的光擦过他的面颊,他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我要走了。”
琴乃抓紧了他的羽织:“带我一起走吧,拓人君?哪有婚礼当天,丢下新娘离开的人呢?”
他搭住她的手腕,一面扣着那枚细细的手链,一面将她的手掌摘离自己的衣襟:“再见了,琴乃。”
再见了……
再见了。
琴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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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后,她就记不太清了。
“纲手大人,人类在死后,还会有意识吗?托梦,灵魂,来告别什么的……”
纲手用打量傻×的眼光打量着琴乃,抬头喝光一瓶酒,说:“你还没喝就醉了?”
琴乃闷声不说话——唉,她也知道她的问题,傻的可怜。
纲手咣当一声将空酒瓶放在桌上,颇为豪迈地翘起一条腿,说:“我还以为你难得地也出来喝酒,是为了享受生活的美妙,没想到是为了向我询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看你这么可怜,琴乃,那我就告诉你吧——”
纲手骤然冷凝了眸光,一洗满面醉醺神色,缓缓说:“人类死后,绝不会再有任何的残留,只会留下哭泣和悲伤,还有对着墓碑年复一年的怀念。……如果运气好,还会有‘梦’支撑着前进;运气不好,大概就是像我这样,只想整天赌博喝酒了吧。但是所谓的梦,也都只是虚假的,是现实的投影!”
说完,纲手开封一瓶新酒,说:“喝!”
琴乃受惊,立刻将酒杯转给身旁的静音,说:“静、静音小姐,您请!”
静音也受惊,立刻将酒杯转给身旁的春野樱,说:“樱酱!你,你试试看!”
樱惊得更甚,将酒杯转到了小猪豚豚的面前,喝道:“豚、豚豚!你争气点!陪师傅多喝一点!”
琴乃、静音和樱光速逃离酒桌,留下纲手和小猪豚豚对饮。
酒桌旁又传来隐隐约约的……
“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
琴乃松了一口气,问静音:“五代目阁下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静音拍着胸脯,回忆说:“差不多吧……一直都是这样,自从断死后。”
琴乃和樱同时竖起了耳朵:“断?”
静音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微笑着打了个补丁:“啊,没什么啦。”
琴乃点点头,意识到这大概是和纲手的过去有关的人物,也没有追问。
关于死亡的话题,就这样被渐渐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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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继续。
琴乃的年纪已近而立,但是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婚恋状况。
前有纲手和静音未婚,她怕什么?勇士无所畏惧!
如她和静音这样的阿姨,对爱情问题毫不着急,小辈们倒是对爱情很是关心。譬如樱就常常同琴乃谈起佐助,话里无不透露着思念和关注。
琴乃倒也乐意分享佐助的过去,只是想到那个少年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不禁有些怅然。
尤其是忆起宇智波一族的真相,更觉悲哀。
佐助毕生之愿,便是杀死鼬,为族人复仇。而真正的凶手是谁,谁也不能妄加定论。
而现在的她,也踏上了木叶高层的行船,无法说出这个秘密。
时光转瞬,几年时光眨眼就过。
琴乃发现,随着年岁的增加,时间就过得越快,不知不觉,她已经二十九岁了。
从青春跳脱的少女,至迫近中年的阿姨——鬼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各种意义上的)
新一辈的忍者们也逐渐成长,各有所成。三年前跟随自来也离村游历修行的鸣人也在近日传来书信,说是即将归乡,让大家准备好迎接未来的火影大人的归来。
这封书信也算是幸运地抵达了纲手的手里——谁不知道,火影办公室中有一条作业食物链,纲手压榨琴乃,琴乃转压静音,静音转压樱,樱转给豚豚,豚豚再拱回去。办公书信可以在第一次开封时就抵达纲手之手,是多么地难得啊。
也正是因此,恰好出村收揽通关文书的樱,也错过了第一时间和这位久别三年的队友相逢的机会。
嗯,第一个见到鸣人的,竟然是琴乃。
说起来,还是得怪阳向……
这只白猫被炎养得脾气极大,又颇具帝王骄傲,最喜欢踏在木叶村顶,俯瞰它的领土,口中还要叼些什么东西,于是琴乃便免不了要追着它四处跑,免得迎来老爷子的悔痛之语。
“阳向啊!!把我的眼镜还回来!老夫看不清了……”
“那是本月的忍者流动草案啊,不能叼!琴乃,快去给老夫找回来!”
“等等!快松开!松开老夫的禁术卷轴!”
……诸如种种,不胜枚举。
总之,琴乃追着阳向蹦过无数屋顶,眼看着即将抓到那只大白猫,脚下已然踩空,不远处被视为“下一个落脚点”的电线杆上却猛然出现了一个属于少年的橙色身影——他正迎着阳光、闭着双目,大字展开双手,沐着风一脸享受模样。
“让……让开!”琴乃抓着猫,惊慌失措:“喂!”
碰撞声响起,却并不是琴乃想象中的惨烈车祸。
她双手怀抱着猫,那少年却稳稳地接住了她,以横抱她的姿势半蹲在电线杆上。
——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这么……
这都多久没有人抱过她了……
映入她眼中的,是属于青春正茂的少年的面庞——蓝色的双眸蔚蓝如雨后天空,轮廓分明的英气面孔上有着几道纹身一般的胡须。那少年金色的短发逆着阳光,好似在闪闪发亮。
他保持着横抱琴乃的姿势,咧开嘴,笑意满满地说:“我回来了啊,木叶村。”
琴乃渐渐收敛了吃惊的表情,还复一个温柔的笑,说:“欢迎回来,鸣人。”
阳向:“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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