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乃的印象里,炎从来都是严肃刻板的。他有些固执,固执到了村里许多人背地里喊他“比三代目还可怕的老顽固”。即使在此刻,面对孩子的死亡,他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情,威严一如往昔,仿佛正处在一场不容疏漏的高层会议上。
只是在经久的寂静后,他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琴乃站了起来,瑟缩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压抑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吸一下鼻子,用冷静却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喊道:“爷爷。”
炎看着琴乃的面容,眼光淡了下去。他缓缓地说:“我们水户门一族毕生的任务,就是守护这木叶忍村。可以在任务中牺牲,入葬英雄墓地,将生命交还给木叶,这也是弓树的荣耀。”
琴乃哆嗦了一下嘴唇,缓缓地说:“是。”
炎摸了摸琴乃的发顶。
琴乃睁大尚含着一点未坠泪水的眼睛,因为这久违的温存而感到惊诧。
她忽然想起自己幼年时,正值壮年的炎也会如此抚摸她的发顶,教导她忍术与书法。然而,多年过后,炎对待她的态度却越来越刻板规矩,如此的亲昵再也未有过。
而如今,在弓树离去之际,时间仿佛倒退回了琴乃幼年的时光。
“你先去工作吧。”炎转头,望向弓树,口中喃喃说:“就让我一个人稍微在这里待一会儿。”
即使再不显山露水,再高远威严,内心却依旧有着柔软脆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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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乃走出医院大门之际,发现送她来此处的旗木卡卡西还未离去。
银发的年轻人正靠在树下,手持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籍,懒懒散散地看着。午后的威风拂过他微微翘起的短发,像是谁人轻和的大手。
听见琴乃的脚步声,卡卡西身体未动,却抬起了半敛的眼皮。他低声说:“擦一擦眼泪吧。”
琴乃站在他的背后,哽咽着嗓子说:“你都没有转身,怎么知道我需要擦眼泪?”
“这种事情。”卡卡西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本,站了起来:“根本不需要转身。一定的吧?”
说着,卡卡西就侧过了脚步。
然而,出乎卡卡西意料的是,眼前这个深蓝色短发的姑娘却没有哭泣。
虽然嗓音略略沙哑,听起来就像是即将泪腺崩坏,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泪水。眼眶稍红,却也被及时地控制住了。
这回轮到卡卡西惊诧了。
“也是。”卡卡西将手塞入口袋中:“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哭。……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大概是看在特殊事件的面子上,卡卡西难得地、很有礼貌地说了告辞之语。
银发少年离去之时,黑色的眼眸悄然一暗。
风自他的身后吹来,隐隐约好像带来了十余年前雷电交加之声。
他将那个闪电大作之夜的所有回忆从脑海里甩去,又把思绪转移到了水户门琴乃身上。
——这个家伙,原来也有无法露出笑容的时候。
——还以为她总是一直一直笑着,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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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乃并非不会哭泣,只是在炎的面前,她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
当拓人将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眼泪鼻涕一起流,纸巾用完就用袖口接上。
平时的洁癖再也没精力去管,只剩下嚎啕大哭与咳嗽干呕的份,如同一个幼稚的孩子。
“明明只是一个B级任务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爸爸他……爸爸他……”
“就连最后的一面都没能见到,告别就只是他临行前的那一句‘等我回来’!怎么可以……”
拓人伸出手,将琴乃揽入自己的怀中。
他沉静着面孔,用修长的手指温顺地抚摸拍打着琴乃的肩膀。
“哭吧,琴乃。”拓人说:“你已经许多年没有哭了。如果全部释放出来的话,会让你变得好受一些吧。”
琴乃毫不客气地拽起拓人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涕。
拓人眉头一展,他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很细心地用袖口帮琴乃擦的更干净一些。
“没事的。”拓人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琴乃。”
落日时分的夕光洒落于公园的阶梯上,无人打扰的小径上飘散着几枚清晨落下的树叶。金色的光铺满石板铺就的路面,让那些被踩的光滑的石块在边缘处发出一道道微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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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后不久,琴乃就从原来的队伍中退出,踏入了木叶高层工作的办公室。
她敲开转寝小春的房门,向着这个头发灰白、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太太问好。
“打扰了,小春大人。我是水户门琴乃,从今天起担任您的助手。”
“噢。”小春发出一个语调微转的回应:“你是琴乃啊,炎已经和我说过了。出了那样的事,也只能请你节哀顺变了。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劳您费心了。”琴乃侧头,微微一笑,笑容温暖。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炎在葬礼之时告诉她的话——
“我花费了数十年的精力,才让弓树走到如今的地步。他离开了,自然需要有人去接替他的工作。我们水户门一族的任务,就是守护这由先代阁下们留下来的木叶忍村。琴乃,你也无法置身事外。”
琴乃从一个时常在村外四处乱跑的任务型忍者,转变为一个坐在办公室里整日与文书打交道的忍者。
她不用再去日斩处接取任务,四处奔波。取而代之的,则是坐在办公桌后劳劳碌碌地誊写文件,圈圈点点来年村子的村务。偶尔,她也会跑个腿,将顾问团的提议送去日斩处,迎接日斩或复杂或欣喜的神情,再将回复带回顾问团。
为了让炎在高层行走的顺利,不至于势单力孤毫无话语权,她努力地在木叶中枢工作着。
小春在琴乃幼年时与她有过一段短暂的师生之缘,对这个新来的助手也颇为照拂。而顾问团中,唯一让琴乃感到毛骨悚然的则是志村团藏。
团藏对琴乃的意见很大。
每一次看见琴乃和炎,团藏都会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她。
时间久了,琴乃也知道团藏那是在打量她的同时,斟酌着宇智波一族村子中枢的关系。
举村皆知,琴乃的恋人是宇智波拓人,这也被视作“水户门炎支持与宇智波和解”的信号。
然而,团藏的想法很固执,他属于保守派中的激进派,对宇智波的想法危险又微妙。
如此,身为炎的族人又与宇智波搅合在一起的琴乃,在他的眼里就变得身份复杂了起来。
还好,团藏还没有闲到真的去插手小辈恋爱的程度。
工作之余,琴乃依旧可以和拓人悠闲地逛街,讨论一些风花雪月的话题,比如阿斯玛和红的恋情,比如迈特凯总是猜拳输给卡卡西,比如同届的谁终于艰难地成为了上忍,比如宇智波鼬竟然以一人之力通过中忍考试成为了中忍。
“这孩子可真是了不起呢。”琴乃忍不住夸赞道:“兴许不用几年,他就会超越你,成为宇智波一族最厉害的天才了。”
顿了一会儿,琴乃又笑了起来:“我看你马上就不是了。总是跟在你身后那个止水,不是也非常厉害嘛?听说现在别人都称呼他为‘瞬身止水’,喊他是难得一见的瞳术天才呢。这些人啊,还记得那些年吹过的拓人吗?你要加油啊,拓人。”
拓人靠着桥上的栏杆,忍不住挑起了眉头。他板着一张清俊的脸,低声说:“这种无意义的虚名,有什么好争的。琴乃……以为我是十三岁的孩子吗?”
琴乃只是抿着嘴笑,并不说话。
桥下的流水朝着西侧流去,清澈的水里拍打着岸边的石块。几片落叶轻飘飘打着转儿从两侧的树枝上飞落下,坠在水面上,再向下游流淌去。
“对了,鼬还有一个弟弟。你知道的吧?琴乃。”拓人忽然说:“名字叫做佐助,从名字上听来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忍者。过两年,等佐助入学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观礼。”
“喂!等等。”琴乃拽着拓人的衣角,假装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要对富岳家的这对兄弟那么好啊?又不是你的孩子。而且,你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去看……呃,你的跟班的跟班的跟班的……入学仪式?”
她仔细算着辈分。
还没有结婚呢!
太过分了!
拓人的眼神一闪,他低声说:“我也不……算了。因为止水的关系吧。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带他们走的更远一些。如果站在我的肩膀上的话,他们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吧?”
“太高深啦。”琴乃用额头抵着拓人的胸口,调笑着说:“说实话,佐助都不太认得你呢。那个孩子好像满心都是鼬,我上次问他知道‘小哥哥拓人’吗,他说不知道。”
“……是,是吗?”拓人说。
“不过,鼬那孩子。”拓人抬起头,若有所思:“确实很优秀。三代阁下说,鼬他在七岁的时候,就能以火影的思维方式……”
拓人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处遥远的呼唤打断了。
“拓人——琴乃——”
夕日红站在桥的另一端,牵着阿斯玛的手,朝他们打招呼:“要去吃团子吗?”
琴乃将刚才的话题扔在一边,挽着拓人就朝夕日红的方向跑去。
“等等我们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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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佐助,你知道小哥哥拓人吗?”
“不知道。”
“呐呐,小佐助,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那止水呢?”
“不知道。”
琴乃有些颓废地站了起来,目送着佐助团子啪叽一声黏上了鼬。
刚成为中忍的鼬注视着琴乃,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她是谁。
然而,他却不知道琴乃的名字,只能半鞠了一躬示意,然后快速离场.jpg.
琴乃抱着手里的文书,继续慢悠悠地朝火影楼走去。
工作太多,压得她有些沉闷。
她太怀念自由自在的空气和每天悠闲逛街的时刻了。
正当她慢悠悠散步到火影楼下之时,一枚石子朝着她的脑门飞了过来。
琴乃的速度从来不差,迅速一个转身,就完美闪避过这个攻击。
一名戴着兽首面具的暗部成员从树冠里探出头,有些恼怒地大喊:“原来你在四处散步啊!!火影阁下等这些文书等得抽完了三条水烟!!”
“知道啦。”琴乃呼一口气,嘟囔道:“暗部成员怎么都这么可怕,总是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卡卡西那家伙也是这样。”
琴乃敲开猿飞日斩的办公室门,说:“打扰了。”
日斩正在和面前的年轻忍者说着话,甫被打断,他就扭过头来:“琴乃,终于来了啊。”
琴乃毫无羞赧之意,将文书压在了日斩的办公桌上。
抬起头之时,她的视线正对上宇智波止水的面孔。
不得了,不得了。
十六岁的止水,也比琴乃高出了许多。他顶着一张足以称之为“少女杀手”的面孔,笑的温柔缱绻。
——他们宇智波一族是祖传的专治雌性吗?!
(没错就是这样!by遥远的宇智波斑)
(多工作少看漂亮的宇智波!by遥远的千手扉间)
“琴乃小姐。”止水朝她打了一声招呼。
“啊……恩。止水。”琴乃赶紧应答道。
日斩在内心摇头叹息,止水对女性的杀伤力他可是最了解不过的。这火影楼里,哪一位女性忍者没有被止水的笑容荼毒过?
想到拓人,日斩连忙说道:“琴乃,你来的正好。这份卷宗给你,帮我归入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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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年前的卷宗,整整齐齐码在档案室的柜子里。名牌上满是刮痕,墨水的痕迹却依旧清晰可见。
琴乃将卷宗归位之时,另一份文件袋恰好砸到她的头顶。
啪沙一声,几张泛黄的忍者登记表格在她的脚边散开。
琴乃弯腰捡了起来,手却忍不住停住,食指轻轻地在卷宗上摩挲着。
年代久远的登记表格上,黏着佐藤悠一少年时代的照片。他笑的一本正经,看起来很紧张。
再往后一翻,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表格。
“北原……北原城红。”
琴乃低声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城红”这个名字,竟然带着一丝熟悉。
许久之后,她才想起来,故去的老师佐藤悠一曾提到过的名字,似乎是他的……同学?同僚?恋人?
总之,是个已逝去的人。
琴乃忽然想,很多年之后,会不会也有人站在这里,一页页地翻阅着属于她的过去?
关于她的,关于拓人的,关于辉的,关于卡卡西的……
这样想着,她将那些二十余年前的文件全部拾掇整齐,放回了柜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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