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沧沧直直看着他，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间，清清楚楚：“有什么不一样？”
洛停枫拽着她的那只手，突然松了，然后缓缓地垂了下来。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总归，就是不一样。”洛停枫看了她一眼，依然是寒潭无波的眸，却比平时多了许多威压和冷冽，那一眼看得莫沧沧第一次对他产生了质疑，他当真只是个名伶清倌儿吗？
非久居上位者，怎会有如此笃定又淡然的压迫感，似乎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他说的话明明如此不讲道理。
“枫落，不要同我耍横，我莫沧沧脾气是好，可我从来不怕横，你同我讲道理，我便同你讲道理，你若不同我讲道理，那你我二人，就没什么话可说。”莫沧沧说着伸手揭下那昏迷男子额上已经凉却的帕子，换上了新的，“我守着他，是孤男寡女，可是我并不会做任何非分之事，也不会有无谓的肌肤之亲，我不知公子到底在介意什么？还是觉得我莫沧沧便真的是如此轻浮的女子？”
“自然不是。”
“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
莫沧沧看着他，目光灼灼，他也偏过头，看向她，她的眼神清澈干净，直直地就能看到底，可是清澈干净得有些过分，就生出几分凛冽，如剑一般，直直刺向了他的眼底，穿透他的心间，挑开了那层层枷锁，答案呼之欲出。
雪依然簌簌落着，烛火偶尔爆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听见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良久的沉默的对视后，终于缓缓开了口：“因为……”
突然，小楼后面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树枝断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重物坠地声。
莫沧沧眉头一蹙，直接拿起墙上的弓箭夺门而出，洛停枫心里暗道不好，忙跟了出去，等他下了楼时莫沧沧已经抽剑搭弦射了出去。
箭在黑夜中，掠过古树繁茂的枝叶，带过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风的呼啸，然后钉上了山壁。
莫沧沧皱起了眉，洛停枫有些担忧地问道了：“有什么不对吗？”
“射空了。”莫沧沧抬头打量着上面，“明明听见有东西坠地，但是到的时候地面上却什么也没有，我往上射了一箭，也射空了。我觉得寨子里有人，我不认识的人。”
洛停枫心里想，云舒这三年俸禄，是怎么也保不住了。
为了岔开莫沧沧注意，他佯装抬头打量了会儿，然后淡淡道：“许是受了惊的飞鸟也不一定。”
“不像。”莫沧沧眯起了眼，像夜里的猫，精锐又犀利。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不好糊弄。
洛停枫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又看向她手里的弓箭：“姑娘这把弓箭，看上去似乎并不轻巧，姑娘却使得如此娴熟，真是好臂力啊。”
呀！一时激动没注意，这身娇体软的人设要保不住了呀！
莫沧沧立马笑道：“这弓也就看起来沉，实际上不过十五斤的拉力，可轻巧了，就适合女孩子用。”
“哦，是吗？”洛停枫又看见她这副每次故作柔弱露出小坏心思的笑，忍不住又想逗逗她，“那姑娘可否给在下试一试？我已许多年没有射过弓箭，有些想试试手。”
莫沧沧连忙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不了不了，怕伤着公子。”
“无妨，你一个弱女子能使得动的弓箭，又怎会伤着我？姑娘且放心。”洛停枫说着上前了一步，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伸手便欲接过弓箭。
莫沧沧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斜斜倚在树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娇弱地开始喘气：“哎呀，怎么办，我似乎受到了惊吓，我的心跳得好快，有些喘不过气了，我怎么会这么柔弱，真是太不争气了！”
洛停枫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有故作懊恼的表情，强忍住没笑：“是呀，姑娘着实太娇弱了些。”
娇弱到徒手拉开一百二十斤弓，揍死一头熊。
“啊，好累，胳膊真酸，我歇一歇。”说着另一只手扶上了树干，她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这种体质如果被发现了，会被当成怪物也说不准，回头被抓去围观了怎么办，越想越忐忑，越想越不安，手上不自觉地就多用了几分力。
然后，一棵紧紧依靠着山壁的百年古木，大概需要六七个人才能围抱住的树干，突然发出了“卡擦”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倾斜下去，几十丈高的树干就这样拦腰截断，轰然倒地，震得院落里的房屋都抖了抖。
洛停枫：……
他知晓莫沧沧身负神力，可是未曾想过有这般神。
莫沧沧：……
“公子，你听我说，我真的很柔弱的，这棵树，它是自己倒下去的，不关我的事。”莫沧沧急得眼里都快闪泪花了。
“你看身后。”
洛停枫却并未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而是直直看向了她的身后，莫沧沧不明所以，也就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去。
这一看，却愣住了，山壁上赫然有条窄窄的山缝，大概可容一个壮汉的宽度，地上有涓涓细流流出，隐隐的洞里还有阵阵幽光。
这里原是有个洞的？只是被这棵古木给挡住了？
莫沧沧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
“可想进去看看？”洛停枫的声音放柔了许多，“若想进去，我陪你。”
很简单的话，却听得莫沧沧心里踏实了不少：“公子不怕吗？”
洛停枫轻轻勾起嘴角：“我是男人。”
四个字在夜里清晰明了，清冷的嗓音沾染上了低沉的磁性，莫沧沧背对着他，听得脸上微微红了红，雪夜里也觉得有些燥热。
自己真是个女流氓。
“那，公子不怕的话，就随我一起进去吧。”
说着就要往前走，却被洛停枫拽住了手腕：“我走前面，你在后面跟着，牵着我的袖子。”
他的手很凉，她的手腕却有些热，这么一触碰，便愈发热了。
这人不是向来最守礼吗？怎么这两次抓得这么熟练，真是……真是不得体。
莫沧沧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样不得体，洛停枫就松开了她，把袖角塞到她手里，淡淡道：“跟紧我，小心些。”
语气依然淡，却在雪夜里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莫沧沧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魔怔了，这人怎么可能有温柔二字可言？
但也乖觉地点了点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地上有细流，似泉水又似溪水，洞壁和洞顶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神秘又梦幻，莫沧沧猜测大概是某种寄生于此的会发光的微生物群。
洞初入的时候只有一人宽，愈行愈深，愈行愈宽，水声也愈来愈清晰，走了不知多久，突然豁然开朗，借着洞壁的幽光，可以看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上方有缝隙，有些像火山口，洞穴里生满了奇花异草，中间还有一汪池水，冒着热气。
这是一池活温泉。
莫沧沧想到这里心里一喜，如果当真是活温泉，那么她洗热水澡的问题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欢欢喜喜就想上前查看，却忘了手里还拽着洛停枫的衣袖，脚底下又满是阴湿的苔藓，于是一个不留神就直直往下倒去。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口，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清冽的寒梅香笼罩着她。
“我说了，让你小心些。”
虽是责备的话语，却没有一点愠怒，反而让莫沧沧愈发不好意思了，慌里慌张地就要爬起来，却脚下一滑，又倒了下去。
然后脸颊擦过一抹有些凉的温软。
他，亲她了。
或者说，他被迫亲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莫沧沧脸瞬间红得滴血，再一次想爬起来，却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发生什么了？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舍不得起来了么？”洛停枫素来清冷的声音莫名也有些哑。
莫沧沧隐隐带了些哭腔：“我……我想起来的……可是哪里不对劲了，枫落，我有些怕，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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