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寨子天已经黑了,莫沧沧远远就看见寨子门口有个人撑着伞徘徊着,一见着她就赶上来给她披了件厚实的褙子。
“姑娘怎么一个人就下山了,这么晚才回来,遇上歹人了可怎么办?且这夜深露重的,受了寒又如何是好?”
莫沧沧紧了紧褙子,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关切的清瘦妇人笑了笑:“秀姨你甭担心,我自个儿就是个山大王,哪里还怕遇上歹人?”
秀姨嗔了她一眼:“姑娘莫要说这些话,你自是好人家的姑娘,虽不知为何离了家,但到底是可怜我们才留下的,断断不是什么歹人。”
秀姨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因为主君不检点,主母生了嫉妒心思,迫害于她,机缘巧合下被寨主夫人救了下来,也就上了山入了寨,但说话行事依然有些大户人家的派头,贤惠体贴,温婉良善,老寨主与寨主夫人去世后,她便也担起了抚养小心儿和照顾寨子里大大小小娃娃的职责,每日里操劳不已。
也是寨子里唯一唤她姑娘的人,她总觉得莫沧沧这留在寨子里是委屈了,是以总对莫沧沧有种亏欠,又觉得这般的小姑娘被迫离家,必然也是受了苦的,所以生活上处处关怀。
莫沧沧看在眼里,心里自也是暖的,牵过秀姨的手就往上走去:“下着雨,天又凉,你何苦来等我,回头若你受了寒,这满寨子的孩子可怎么办?”
秀姨笑了笑:“不妨事儿,我身子骨好,小姐她也早就睡下了,我左右也无事,便当透透气了。”
莫沧沧知晓秀姨心里是个有数的,也就没有再多说,只道:“涂旦呢?”
“二当家今天忙了一整天,才把米粮存好,这会儿应该喝粥去了,姑娘找他有事?”
莫沧沧点点头,然后顺手抓了个路过的小兄弟:“你去找一下二当家,叫他来堂屋找我,我有事与他商量。”
小兄弟居然被传说中的仙女寨主给使唤了,受宠若惊,立马应下来然后马不停蹄地就去了。
要知道这位仙女寨主平日里除了二当家、秀姨还有那群小娃娃,可是不怎么和其他人交谈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莫沧沧高冷,只是这几日为了了解寨中情况,练习控制力道,还有应付那群崽子,她就已经够忙的了。
今夜趁崽子们都睡了,她要好好同涂旦和秀姨开个会,把寨子里的事务商量商量。
涂旦很快就来了,锃光瓦亮的脑门上还淌着水:“寨主,啥事啊?”
莫沧沧扔给他一块抹布:“擦擦,然后过来坐。”
涂旦拿着抹布往自己脑门上一薅,就在已经盘得光滑圆润的黄花梨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一坐下来看见桌上的笔墨纸砚却拧巴起了脸:“寨主,我不识字啊。”
“我知道你不识字,所以这没你的事儿,这些账本是秀姨来管。”
“那就好,那就好。”涂旦拧巴的五官松了下来。
“不过,明日开始,你得跟着心儿小虎他们一道识字。”
刚松下来的五官又拧在了一起。
莫沧沧懒得去看那颗仿佛被脚踩过的卤蛋似的脑壳,幽幽道:“你好歹也是寨子里的二当家,不识点字,以后怎么协助我管理寨子?还是你想一辈子过这样的苦日子?”
在脑壳痛和饿肚子之间纠结了半晌,涂旦还是选择了脑壳痛,左右他也没有头发可以掉了。
莫沧沧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今天去集市逛了一圈,打听了一下家禽苗和农作物种子的价格,发现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是可以买些小鸡仔和蚕种回来的,作物种子也能买不少。”
“是这么个道理。”秀姨点点头,“从前老寨主在的时候,我们也是养过鸡鸭鹅的,就在后边林子里圈一片地,散养就行,至于蚕的话,半山腰那儿有一片桑树林,寨子里也有两台纺织机。”
“是的,我也是了解过了才生出的这个想法。”莫沧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我们没有户籍,没有办法开店营业,但是我们可以在集市上摆摊做流动贩子,收入虽不算高,但我们平时衣食住行可以自己解决,也没什么花费,银钱攒下来以后可以想的办法就多了。”
“不过这些都得等来年开春了,这儿的冬天,冷得什么都做不了。”涂旦叹了口气。
“没关系,这个冬天苦一点就苦一点,回头拿到弓了,我去多打点猎物回来存着,有米有肉,饿不死。”
秀姨一听皱了眉:“打猎这种事让他们男人家去就是了,姑娘可莫为难自己。”
莫沧沧笑了笑:“这个季节,还在外面活动的都是凶禽猛兽,他们能打下来,也就不至于下山偷红薯了。”
涂旦闻言,脑门红了一红。
莫沧沧旋即安慰道:“不过没事,都可以慢慢操练。老寨主在的时候你们应当也会打猎吧?寨子里应当有猎弓吧?”
“有的有的。”涂旦忙点头,“大概有二十来把,就是不知道好的还有多少。”
莫沧沧抿了抿唇:“不算多,但也勉强够了,你回头把猎弓清点清点,再挑二十个身强力壮一点的,明日开始我教习他们箭法。”
“不用教,寨子里多的是人会射箭。”涂旦大手一挥,觉得莫沧沧瞎操心。
莫沧沧却端正了神色:“会开弓搭箭,不叫会射箭,否则也不会要我亲自去狩猎了。猎食是一方面,自卫是另一方面,做这一行的,没有自保能力怎么行?”
莫沧沧素来是和颜悦色的,涂旦第一次见她这般严肃,又想到她一身出神入化的箭法,立时点了点头:“寨主说得对,我回头就去办。”
莫沧沧这才缓了神色,也觉得有些困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这几日看了一下,寨子许多制度都需要改革,我这几日好好想想,待规划成熟了,再与你们说。”
涂旦和秀姨闻言也就起身离开了。
送走二人后,莫沧沧只觉身心俱疲,烧了热水,在木桶里泡了回儿,就上床歇息了。
热水温暖舒缓,衬得寒衾愈发冷硬,莫沧沧心酸地叹了口气。
过几天就有暖和的大棉被了,忍忍吧,谁让我没有穿成女主的命呢。
每日上午教习小崽崽们认字,下午操练壮丁们射箭,十日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日一大早,莫沧沧就高高兴兴地准备下山领她的棉被,顺道拿回弓箭来,因想着扛着大棉被着实太乡土,于是就把涂旦也捎上了。
小关见这两尊恶神大摇大摆地来了,话都懒得说一句就取了弓箭出来。
弓倒确实是好材料做的,桑柘木为干,取牛角、牛筋、鹿胶而制,缚角被筋的弓管用红丝线紧密缠绕,弓臂喷上了保护漆,大概因为她是女子,还雕刻了一只凤凰盘绕着弓臂。
用了好几日破旧猎弓的莫沧沧有些爱不释手:“关师傅好手艺。”
小关听着这话一点也没有高兴的神采,拎了两个箭筒出来:“这里还有两百支箭,二位拿着可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小年轻,死傲娇。
莫沧沧心里默默嗔了一句,也就让涂旦背上箭筒,自己背着弓走了。
去取被褥的路上,恰逢有个小姑娘捧着两只老母鸡,说是想卖了给娘买药材。
莫沧沧向来是个心软的,瞧着小姑娘大冬天可怜兮兮的,心里一酸,就狠心割肉掏了一钱银子买了下来,想着万一它们会下蛋呢?还能给崽崽们补补身子。
于是莫沧沧背着弓,手捧着个竹箱子,箱子里蹲着两只“咯咯咯”,旁边走着个高高大大的光头汉子,汉子脖子上挂着绳儿,一边一个箭筒,背后扛着个红通通的大被褥。
终究没有逃过乡土的命运。
偏偏莫沧沧今日又忘了戴幂篱,模样身段格外扎眼,又是这番行头,惹得路人频频侧目,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步一袅娜,走得极为优雅。
毕竟仙女人设不能崩,土地婆也是仙女。
莫沧沧一路在自我催眠中走到了山脚下,还在愣着神,涂旦突然捣了捣她胳膊:“寨主,你看,有人强抢民男!”
啥?居然还能遇上这么精彩的戏码?
莫沧沧立马抬眼望去,果然,在山脚拐过去一处小路上,七八个官兵模样的人正把一个红衣男子团团围在中间,为首的是一个将军模样打扮的,高高大大的,站在红衣男子前面,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动手动脚。
红衣男子转身欲走,却被官兵拦住了去路,只得转回来与那将军冷目相对。
当他转过头来沾染着愠色的冷冽眉眼出现在莫沧沧野里时,她脑门一拍,这不是那淸倌儿凤公子吗?
顿时莫沧沧心里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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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想不敢想。
不行,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遇上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能让他被这粗鲁将军给玷污了呢?要玷污也得她莫沧沧这个山大王亲自上阵才行。
想到这里莫沧沧朝涂旦勾了勾手指:“过来,有大事儿要你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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