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沧沧生得美,清艳娇媚的那种美,眉眼间还带了些书香气,这一笑,倒让众人忍不住心颤了两颤。
一颤徽城竟还有这么美的小娘子。
二颤这么美的小娘子转眼拎上了一百二十斤大弓。
这反差,其实不怎么萌。
小关提着弓出来的时候,为了证明这弓确乎是好的,自己试着拉了拉,两只长年打铁的胳膊青筋暴涨,勉勉强强拉开了一寸,而后便受不住力松开了。
众人看着这光景,估摸着这弓的重量最少也有三十斤,觉得这个小娘子定当是接都接不住,更遑论什么百步穿杨了。
然而下一瞬,这个小娘子就轻轻松松一只手接了过来,还颠了颠:“不错,手感还凑合。劳烦关师傅去百步外系个红绳吧,细一点也无妨。”
莫沧沧如此轻松的模样,倒是让小关有些诧异,但是左右他还是不信她能拉开这弓的,于是笑了笑:“姑娘莫要为难自己,不然回头传出去,还说我关某为难一个小娘子,那我在这徽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见他不动,莫沧沧转身对一个路人柔柔地笑了笑:“还劳烦这位哥哥,借你腰上的铃铛一用,系在那棵树上,我保证只射断绳子,不伤了你的铃铛。”
那路人何曾见过美人儿这般对自己笑,连忙点头,麻溜儿地就跑过去,选了处位置系好了铃铛。
从武器铺看过去,几乎已经快瞧不见那个小点了,这要射中,简直就能媲美传说中的百步穿杨。
于是人群中不免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心好的担心莫沧沧下不了台出声劝阻,有些看热闹的只管一个劲儿起哄。
莫沧沧却不骄不躁,丝毫不受影响,朝众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各位哥哥姐姐们还请避一避,弓箭无眼,回头伤了诸位可就不美了。”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娘子从头到尾没有甩脸子,还一直客客气气的,众人倒也不好不给几分面子,于是虽然不信她能拉开弓,但是也都纷纷避让开来,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只有小关站在她旁边,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排场还是不要这么大,弓拉开了再说。”
莫沧沧没有理他,抽箭在手,抬颌端肩,屏息凝神。
举弓,搭箭,扣弦,开弓,瞄准,然后未待停顿,箭“咻”地一声就射了出去,直直奔向百里之外,似乎击中了什么东西,然后坠落。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姑奶奶,还是你姑奶奶。
众人还没从她轻而易举地拉开了一百二十斤重弓的惊讶中缓过神来,人群那头就传来了惊呼:“射中了!射中了!射断了绳子,铃铛分毫未伤!”
本来就陷入巨大惊诧中的人群顿时哗然。
“神了神了,真是太神了!”
“老子站在这儿,连那铃铛都看不见,这居然能射中?信了后羿的邪!”
“这这这......这是演了一出戏唬我们的吧!”
“这弓的拉力当真有一百二十斤?我怎么不信呢?”
莫沧沧笑了笑,将弓递了过去:“这位哥哥,试试便知。”
那人看着她这笑,有些心虚,可是美人在前,总不好丢了脸面,于是硬着头皮接过来,举弓开弦,然后,用力过猛,一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
其余人瞧着光景,纷纷不信邪,轮流要试一番,结果不言而喻。
莫沧沧看着面红耳赤青筋暴涨的人群,拍了拍手,转身朝小关笑了笑:“关师傅,不知你此前的话,还作数不作数?”
小关的脸色不是很好,复杂而微妙。
如果这把弓不是他亲手做的,他都要怀疑是假的了,这到底是什么鬼还是什么神仙?
拉百斤重弓仿若绣花针,取百步之外如囊中取物。
如果是个高高大大孔武有力或者看上去就是世外高人的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看上去柔弱娇软的小娘子,他莫非是撞了邪?
但是无论他是不是撞了邪,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立的赌注,只能含泪扛下来,不然这么个小城里,信誉没了,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于是只能沉着脸点点头。
莫沧沧也就重新戴好幂蓠,朝他福了福身子:“如此,便谢过关师傅了。”
小关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沉声问道:“恕关某见识浅薄,敢问姑娘是何方神圣?”
莫沧沧心里早就编好了答案,就等着这一问:“武学世家,家传神力,祖传技艺,不可为外人道,还望关师傅莫要详问,莫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只是今日之事,也是给关师傅提个醒,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等不过是泛泛之辈,不足挂齿,若是回头轻瞧了真正的高人,怕不是一把弓能解决得了的了。”
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声音清平柔和,言语之间未曾过多指责,皆是善意的提点,让众人不得不信服,也不敢再追问。
听这小娘子意思,她家里人似乎都不比她弱,却不一定个个有她的好脾气,回头真惹了事,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关虽然年轻气盛,却也不是个傻的,于是神色也就缓和了不少:“是关某莽撞,自当履行诺言,姑娘十日之后来取弓吧。”
“关师傅好气度,小女子这厢先谢过了。”
说罢便在众人千百种目光的注视下朝城西走去了。
回碧水寨是要朝东走的。
莫沧沧此番为了省这么些钱,不得不出了这么一个风头,编了这么一堆胡话,她自己是爽了,过瘾了,但是到底不好给寨子惹上麻烦,于是只能七绕八绕地回去,不让人察觉她的行踪。
虽然那些人被她一唬,根本没人敢跟上来,毕竟谁也不想惹上她口中霸王再世的一家子。
唯有武器铺对面的茶楼里,一个抱着剑的男子低声问道:“殿下,可需属下跟上去查探一二。”
这小娘子颇有些意思,若真如她所说有这么个武学世家,能为殿下所用,必是不小的助力。
然而他口中的殿下却看着百步之外的一株枯木,淡淡道:“不用。”
莫沧沧了却一桩事,心里美滋滋的,一把普通的一百二十斤重弓,市价得近十两银子,如今省了这十两,她便可以添置一些其他东西。
最简单低等的文房四宝得来一套,虽说崽崽们学写字一根树杈一块土地就可以解决,但是她还是需要一套纸笔,方便记账和规划管理。
松软暖和的被褥得定做一套,寨子里其他人虽说穷,但是以前日子好过的时候倒也都留下了好被褥,每年弹一弹,冬天倒也应付得过去。
但是她只有一套旧被褥,她倒不是矫情嫌弃不干净,就是长时间压箱底,格外冷硬,最近阴雨连连,又受了潮,夜里常常冻得无法入睡,再这样下去,她怕是年纪轻轻就要风湿了。
然后又顺道逛了一圈集市,问了小鸡崽、蚕宝宝和作物种子的价格后就悠哉悠哉地绕回寨子了。
天神谷虽名谷,却是座深山险峰,被清江支流一劈为二,断得整齐突兀,要去谷底还得从清江绕过去。
山寨建在西边山峰的峰顶,要绕过山路,穿过密林,挤过峡缝,通过瀑布洞,弯弯绕绕,才能寻到门路,若非熟悉之人一不留神就会迷失在深山里,而深山里皆是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玩意儿。
莫沧沧当时一日跟着涂旦走五趟,走了好几日才记下来路。
这地儿还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别说开了,外人来门都找不着,当年老寨主能寻到这么块地方,也是能耐。
涂旦他们每每说到老寨主神色也皆是敬重。
碧水寨建立于昭安二年,当时西南亲王叛乱,战火四起,直直打到了天神谷附近,渝州中州越州三州交战,混乱不堪。
一个百户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带着手下的兵逃了,按大楚律法逃兵当斩,于是这一去注定不能回头,索性躲进外界传闻神秘诡谲的天神谷,修屋建房,开山垦田,建了碧水寨。
起初是贫苦的,后来在老寨主的带领下,日子倒也过得有模有样,因为那两年,洪灾刚过,战火又起,没吃没住朝不保夕的流民甚多,老寨主就作主收留了一批孤儿,有男有女,寨子里倒也过起了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日子。
而捡孩子回来养也成了山寨的优良传统。
老寨主德高望重,心地宽厚,又会主事,是以虽说是一群黑户建了山寨,但也算得一个小桃源,从不下山扰民。
直至两年前老寨主逝世,管心儿这么个小女娃娃被推上了寨主之位,寨里没了主心骨,生了叛乱,那些人卷走了钱银,杀光了牲畜家禽,去谷那头建了东寨。
这边寨里的生产便供应不上了,又都是逃兵流民,一群黑户,出了山也不能从事生产,才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平常时节都还好,可以靠山吃山,但到了冬天,山上冷得不像样,着实寻不到吃的,又没有存粮,不得不下山偷些红薯。
而莫沧沧此次做这把弓,也是为了趁天还没彻底冻起来,进深山打些大型食肉动物,囤做过冬的补给,其他的生产还得等开了春再说。
她与他们处了这些日子,也算是明白了,但凡有些脑子心计的人都已经叛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憨厚老实的或者老弱病残的,傻归傻了些,却都不是坏人,外界传言的那些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基本上也是东寨那边的人。
于是涂旦一求,管心儿又抱着她的腿哭唧唧地蹭来蹭去,她也就心软了。
左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户籍引文,无处可去,无法从事生产,既然自己的钱能救他们的命,又能给自己寻个自在的没有约束的落脚处,不用被抓回去嫁自己不想嫁的人,然后生二胎,也算是机缘。
而她既然接手了这个山寨,必然不会只想苟且偷生,她有山有水有地有人,自然要发挥新世纪人类的智慧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解决幼儿教育问题,青年择业问题,中年单身问题,再想办法给他们整个户籍,把黑道合法化。
合法化之后再产业化,然后自己成为大地主和大包工头,看着小麻瓜们马不停蹄地给自己挣钱,自己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包养美男。
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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