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池棠磨磨蹭蹭回到广间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看起来是都回去午休了。她松了口气,手里拿着小扫帚,走到廊间将橙黄的落叶扫入院中。
清凉的秋风徐徐吹过,本丸变得安静,只余耳畔边偶尔传来的清脆声响。
“…嗯?”
她抬头看向内室,夏日的卷帘早已悉数换下,敞开的纸门旁绑着一只天蓝色的金鱼纹风铃,随着微风飘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忘记拿下来了啊。
池棠将扫帚搁到一旁,一手扶着袖子一手伸长了去触碰,但就算她踮起脚来,也只能勉强够到风铃下系着的细长和纸。
她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会,正死了心准备搬垫脚凳来,耳侧就伸出了一只手。
手臂看起来粗壮有力,用着和给人印象完全相反的力道,轻轻摘下了那盏风铃。
食指勾着吊绳,垂在她眼前晃了晃。
“…!”池棠急忙回过身,额头却撞上了什么温热而坚硬的东西。她吃痛地闷哼了一声,那人已经迅速拉住了她手腕,本来因为冲力而倒退的步伐硬是被止在了原地。
宽厚干燥的手掌牢牢箍住她,炽热的体温立刻清晰地传来。
“おど…小心一点。”
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等池棠说些什么,他已经很克己地松开了手,垂眸看着才到他胸口的少女。
“抱、抱歉,失礼了。”池棠赧然地收回手,不自觉握住了刚才被触碰的地方,“……长曾祢大人不休息吗?”
“啊,一直空闲着,没什么好休息的。”他迈步路过池棠,在她身后的木廊上坐下,猫着腰盘腿看着庭院里的秋景,金色的眼睛有点困倦似的半睁着。
身上还是那套类似羽织的坦胸上衣,虽然他的体格十分健壮,但还是……
他把玩了几下风铃,递还给池棠,“拿着吧。”
“…谢谢。”池棠接过后看了他几眼,默默坐在了旁边,垂下头看着风铃上的彩绘。
“那个,长—”
“还好,不是很冷。”
“……诶?”被读了心的池棠有点懵比地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对方手肘撑在腿上,正托着腮看她。
唇边带有一丝笑意,“别担心,因为是赝品,所以很结实。”
“这和赝品什么的没关系吧…”池棠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区分真品和赝品不就是看工匠是否为同一人而已吗……?嘛—不说这个。既然知道天气变凉了,就请您稍微注意一点啦,真是的。不是说你们的什么灵力只剩下一成不到吗…我虽然不是很懂,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长曾祢虎彻的两指点了点脸颊,微笑着听她絮絮叨叨。
池棠随手摆弄着风铃下系着的浅蓝渐变短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发现迟迟没有回音后,才抬头看他。
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想法,声音小了下来,“我…我只是不希望你生病……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太——唔啊!”
话语间吹来的一阵凉风,把本就随便倚靠在门扉旁的扫帚吹倒了,竹制的长柄“啪”一声敲在了池棠头上。
“噗…哈哈哈哈哈。”
长曾祢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爽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叫人心悸羞臊。看着她满脸窘迫的样子,不由伸出了手抚上她的发间。
等那触感和温度真实地传达到了他的掌心,长曾祢才愣愣地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僵在那里。
池棠仍旧觉得丢脸,过了一会悄悄抬眼看他,与对方的金瞳撞个正着后又迅速收了回来。
“…”长曾祢睨着她发红的耳尖,手指动了动,试探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即使没用什么力气,那大掌还是迫使池棠的头跟着晃悠起来,简单盘起的头发很快就松了,她这才赶紧伸手去阻止。
双手伸到头上按紧了他的手背不让他继续作乱,还是没能挽回滑落下去簪子。
柔直顺滑的黑发转瞬间失去束缚,从脑后卷落铺散。
长曾祢依从地停下了动作,看着懊恼的池棠一手勉强圈住他的腕部,一手握住了他的指尖,拽着他的手放回了他腿上。
“…长曾祢大人!”
她早上才觉得这是近日来盘得最好看的一次,没想到半天就没了。
“啊啊,抱歉。”长曾祢移开了目光,双手紧握,“原谅我吧。”
“……”池棠用手梳理着长发,过了一会,看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坐过去伸手去戳他,“没关系啦。”
长曾祢虎彻没有回答,她陪着他坐了一会,看着不远处池塘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哦。”
“…怎么了?”
“只是小事。长曾祢大人,我去去就回。”说罢站起身微微鞠躬,拿起倒在一边的扫帚离开了。
直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长曾祢才看向她离去的方向,两手随意向后一撑,意外地碰到了什么东西。
侧头看去,才发现是池棠掉落在木地板上的平直细簪,上面没有雕饰任何花纹,银色的光泽黯淡朴素。
长曾祢沉默地看着躺在手里的簪子,说是发簪其实不过是一条银质的小细棍罢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角落里找来的。拇指压着冰凉的簪体划过,随后将之握在了掌中。
池棠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竹耙,两边的袖子连同头发都束了起来,长曾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池棠弯腰将竹耙放下,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举了起来。
“锵—”她用双手抖开了黑色的长羽织,笑眯眯地走向长曾祢。
“……”长曾祢是无奈了,“你还真是爱操心啊。”
但心底柔软的感觉却比这来的要更加难以忽视,他伸出手想要接过,但池棠早已经走到了他身后,娴熟地将羽织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样会好一点吧。”她温和的声音响在身后,手轻轻抚平了他宽阔肩膀上的褶皱。
“嗯。”长曾祢扯了扯衣缘,“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池棠重新拿起竹耙子,穿着白足袋就直接下了庭院。
刚刚坐着才想起来院落里的池塘很久没有清理了,虽说是活水,但上面漂浮着的落叶还是得时不时清理一下的。
她走到池子旁,里面成群游动的金色锦鲤以为她来喂食,纷纷跟着她游在后头。池棠找了块大石头落脚,蹲下身抬起竹耙伸到水里捞落叶。
一边还侧身把手伸进去,撩起凉凉的池水赶走挤在了一团不停张着嘴的鱼儿。
长曾祢看了一会才明白她在干什么,审神者还在的时候貌似没有过这种情况……嗯,她看上去很勉强的样子啊。
他从木廊上站了起来,高大健硕的身形让蹲着的池棠一眼就看到了。
是要回房了吧。她放下手里的耙子,笑着朝他远远挥手。
长曾祢挑了挑眉,手里系着羽织前的绑带,走下石阶。
“?”池棠举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另一只还静静泡在池子里的手指被锦鲤们来回触碰,她也不甚在意,终于有一条朝着她白皙的指尖张开了圆圆的鱼唇——
“—唔啊啊啊!”
长曾祢踩在草地上的脚都还没站稳,就听一声惊叫和“扑通”声紧随而来。
看着不慎落水的池棠头顶着一条乱蹦的鲤鱼,趴在石头边吐出一口水来,整个人懵了一下,赶紧迈开长腿跑过去,黑色的长羽织翻飞。
“我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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