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杲杲,破开层层雾卷洒落藏于深山的府邸中。这里看起来古老而陈旧,掉漆的楠木,磨损的石阶,庭院中被风雨侵蚀的石灯笼,门口还杵着歪斜的朱红鸟居。
但里面的语笑喧阗却一反外表的颓像,且仔细看来,此地花草繁茂却修剪得当,物虽古旧却无一丝灰尘,一切都有着令人惊奇的生机与活力。
午饭过后是静坐消食的时间,宽敞明亮的广间里坐着或交谈或假寐的付丧神们。
蜻蛉切手里拿着一本写满梵文的书籍翻阅着,烛台切与青江似乎在讨论着菜品的口感,意见还产生了分歧,努力说服着对方。
石切丸在和太郎闲聊,次郎饭中只是轻酌几杯并未醉酒,也加入了话题中。
更多的人则是出了房门,坐在木廊间感受秋天的凉爽。
庭院间已无绿意,橙黄的叶随着风簌簌落下,铺满弯曲的石头小道,其中一片飘飘扬扬落在了莺丸手边的陶杯中。
“嗯?”他正欲拿杯的手顿了顿。
“哈哈哈。”身旁的三日月恰巧目睹这一幕,轻笑着拿起茶夹,撩起袖子将落叶挑出,“此时此景,甚是风雅。”
“有劳了。”莺丸与他一同坐在方蒲团上,悠闲地享受着日常午茶,“真是令人怀念的光景啊。”
“ん~如果是枫树会更美吧。”髭切抱胸靠坐廊柱旁,侧头看着秋意正浓的景色。
膝丸盘腿坐在他不远处复议,“确实。但没有审神者,庭院里的树是不会有变化的。”
髭切奇怪地回头看他,“这和审神者有什么关系吗?”
“……”膝丸沉默数秒,“兄长,每次换季前夕主人…不,三枝殿都会询问我们的意见不是吗。”
“へ?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吗?”
“……怪不得你总是提些反季节的植物啊!”
“哈哈哈,在冬天种椰子树也很有趣嘛。”
“会死的!!”
一旁的堀川国广忍不住笑出来,“髭切阁下还是老样子。”
这样和平的本丸真好啊,就是不知道兼先生什么时候也能醒来呢。他喝下最后一口茶水,站起了身,“诸位,我先……”
随着渐近的声音,院里传来的女声显得十分犹豫。
“我果然还是不行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嘛。”欢乐的童音还是不放弃怂恿她,“别担心,今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好、好吧…”
于是池棠就在今剑的搀扶下小心谨慎地走了起来,脚下踏着让人眼熟的红色一齿木屐。慢腾腾地挪到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池棠专注于保持平衡,无心理会他们投来的视线。
其实尺寸稍小不是什么问题,主要还是第一次穿一齿的鞋她实在找不到重心。
“今剑…阿棠?”堀川话音一顿,“你们今天又在玩什么新游……”
池棠一分神,“哇啊——”
“戏…——喂喂喂!没事吧!!”原本就站着的堀川最快反应过来,赶紧跑下廊道。
池棠姿势不雅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今剑慌忙伸手去扶她坐起来,“阿棠没事吧?对、对不起!”
“嗯…没事。”她有些狼狈地坐起身,揉了揉磕到的手肘。
确实不是很痛,今剑真的有认真的在看着她,摔倒时立刻就拉住她的手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力。
匆匆跑过来的堀川弯下了腰,无论何时都显得十分纯净的葱蓝色眼睛担忧地望着她,黑色短发微微扬起。
“有摔到吗?”他握住她的手臂想将她扶起来,但很快又松开了手,在两人疑惑的视线中蹲了下来,伸手去脱她还套在脚上高高的木屐。
“啊?等等…”池棠完全没料到,来不及去阻止,堀川已经麻利地将两只鞋都扒了下来,还给了旁边的今剑。
“快起来吧。”堀川笑了起来,四周好像有小花绽放。
“……”她真是太失礼了。池棠红着脸站好,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谢谢。”
因为没穿足袋,她只能赤脚站在原地,今剑挤开了堀川,拉着她的两只手上下查看,确认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幸好…”
他还自责地想要道歉,池棠已经快速地从衣襟处掏出怀纸,将里面包裹着的小糖果塞到了他刚刚张开的嘴里。
“唔—”
“今剑大人有好好的履行承诺,不需要道歉。”
“快去跟他们玩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红色拱桥上玩乐的粟田口兄弟们,脚被黄黄的草地扎得有点疼。
唔…回去还是得把袜子穿上才行。池棠跟着堀川往回走,看着他的背影。
继短刀们后,新来的付丧神也已苏醒了近一个月。
堀川国广是曾属土方岁三的堀川派胁差,黑发蓝眼,戴着听说是“兼さん”送给他的红色耳钉,身高与她相近,性格更是一级棒!
他的到来可以说是帮了池棠大忙,两个人在日常的家务接触中迅速熟稔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踩在枝叶上的声音,小夜掐着时间与粟田口们告别,路过池棠他们时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走向回廊。
木廊的拐角处很快就走出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来人身着蓝色的长袖甚平,肩披纯白羽织,冰蓝色的长发随着步伐轻微浮动。
小夜没有走石阶,而是直接沿着直线爬上木廊去到男子的身边,抬起头看他,伸出了一直紧紧捏着的拳,掌心里躺着一朵无名的野花。
江雪左文字摸了摸他的头,小心接过已经有些萎蔫的花朵,向木廊间坐着的年长刀剑们微微颔首,神色冰冷的瞳眸扫过庭院里的堀川池棠二人,领着小夜拐进甬道。
“呼…好歹是听进去了。”
堀川听到池棠小声松了口气,“什么?”
池棠低头看着路,尽量躲开藏在草叶间的小石子,“之前我看江雪大人入秋了还穿着单薄的甚平,想让他换些更保暖的衣物来着。”
“可是那些送去的运动服他从没动过。”她的声音略有无奈,“今天拿过去的羽织倒是穿了,总不会是因为嫌我啰嗦吧……ん—也许下次可以换些较厚的浴衣?他是不是不喜欢洋服啊……”
堀川听着池棠低声的嘟囔,略作思索,“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没有见过江雪阁下穿洋服来着…嘛,毕竟是南北朝时代的刃,可以理解吧。”
“嗯,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池棠沉吟着点点头,与打算前往房间的堀川告别。
她提着裙摆上了木廊,向旁边几只清闲地不得了的老年刃打招呼,“午好,各位大人。”
三日月与莺丸坐在一侧,捧着茶杯的姿势惊人地相似,池棠走过去蹲下收拾茶盘,提醒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哦。”
“お~时间过得真快呐。”三日月将茶杯放回茶盘,莺丸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才向她道谢。
还真是嗜茶如命。她好笑地拿起盘子站起身,莺丸大人也是早前醒来的刃之一,性格淡泊温和,绿发绿眼,搭在眼前的刘海交叠起来就像一只小鸟。
池棠转过身,膝丸正在不远处背倚隔扇闭目养神,修长的双腿伸直在木廊上交叠在一起。她端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跨过去,“膝丸大人,这样睡着很容易感冒的。”
膝丸不甚在意,“啊,知道了。”
“呐,髭切大人,累了的话还是快点回房吧。”她转而向长兄劝说道,髭切闻声抬起头看她,眼睛弯了弯,“是是。”
“不过你啊,可不能再像这样赤足了。”他的笑容不变,语调轻慢,“都弄脏了。”
“啊…嗯。”髭切看着她双脚的视线让人有些忐忑,池棠也自觉失礼,尴尬地想把脚藏起来。
另外三人投来了目光,兜兜转转都落在了她小巧白皙的足上。
上面虽然沾有泥土与草屑,依然无损莹白细腻的精致感,似乎是因为羞赧,脚趾头都可怜地蜷了起来。
池棠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啊啊不要看!”
后退了几步,连告辞都抛在了脑后,转身就抱着茶盘“咚咚咚”跑走了。
“哈哈哈哈。”不知道是谁的笑声响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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