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丁绍文拿着画像四处在寻您,想必是大内知道您回来了。”张庆躬身在她耳旁小声道。
赵宛如点头后,找了缘由与李少怀分开。
西市酒肆茶坊极多,金水河畔临街的一家茶楼二楼雅间里熏着檀香,一个年轻人认真仔细的烹着茶。
“真是劳烦丁将军了,特意来寻我。”
丁绍文起身拱手,语气温和恭敬,“圣上担心公主的安危,特意派微臣来保护公主。”
赵宛如心笑了笑,“将军真是有心。”
丁绍文抬头细细看着这个官家宠爱的惠宁公主,比那画像上的更为好看,虽说是清冷了些,但是容貌出众,比樊楼那些庸脂俗粉胜太多,且出身皇室身份尊贵。
驸马都尉一职他不垂涎,甚至不想做,他知道一旦做了那么这一生的仕途就毁了,空享荣华无实权。但是这个惠宁公主不一样,惠宁公主身后是圣人,而且惠宁公主性子高傲,与那些不争权势的女子不一样。若娶得他,不但仕途不会埋没,且可能因此平步青云。
官家也有意万寿长公主,但是万寿长公主生性恬静,不喜权势,不喜争斗,将来会是贤良淑德的妻子,但对于仕途没有帮助,所以被丁绍文否决。
“能保护公主替圣上办事,是微臣之幸。”
赵宛如端坐着,光是丁绍文站在她跟前装作一副温和样子她就觉得厌恶,“只不过宛如有大内的侍卫以及张庆,将军事务繁忙,宛如就不劳烦将军了。”
丁绍文一来,整个楼的客人都被禁军吓跑了,动静太大,声势太大,况且她是片刻都不想与这人同处一处。
丁绍文滞住,“可是这京中鱼龙混杂,微臣怕...”
“京都再如何,也是天子脚下,难不成天子脚下还有人敢为非作歹?”赵宛如语气凌厉。
丁绍文低下头,“既然公主都这般说,微臣便撤下。”
他不是糊涂人,怎会听不出公主的逐客令,躬着身,“长公主也拖我带话给公主,请您过府一叙。”
丁绍文走后张庆回来了,迈着急促的步伐,极小声道:“有人比咱们快了一步,陈世泽死了。”
金水河水面吹来的湖风打灭了房内的一盏灯,小柔走过去重新点燃。
赵宛如转着手中的玉杯,并没有感到意外。
“公主离开唐州后,周清漪便不再搭理陈世泽,结果陈世泽不知好歹,放言诋毁她与玄虚真人有染。”
“谣言还没起开的时候人便没了,官府判定陈世泽是失足落水,探子回禀可能与周通有关,那陈世泽可是有功名在身啊。”张庆震惊着周通的大胆,“明眼人都知道此事绝非那么简单,但出事还不到半日便被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了。”
赵宛如轻颤一笑,“江南两道占据大宋经济的四分之一,唐州处在江南北路的命脉之处,坐稳了唐州就等于遏制了整个江南,周通能做上唐州知州,定然不简单!”
“那如今咱们握住了周通的把柄,要不要将他...”
“且留着他,他是丁谓一手栽培的,为人处事圆滑,既然咱们抓了他的把柄,有些事情,他会懂的!”
张庆点头,“公主深谋远虑。”
“周清漪如何了?”赵宛如更关心的是这个。
张庆一愣,最开始安插细作在周府时,公主就特意嘱咐过盯紧周清漪,“没有异样!”
“继续看紧她!”
张庆不是很明白公主所做,“周清漪只是个妇人,对公主您…”
赵宛如侧视一眼,张庆知道自己多嘴了,旋即低下头不再言。
周清漪自然阻碍不了她,可是那天夜里李少怀昏迷被她抬进了房,谁能担保周清漪有没有发现李少怀的女子身份。
将来李少怀成了驸马,是要被天下人知晓的,若周清漪知晓她是女儿身,加以利用,后果便不堪设想。因此她要杜绝一切后患,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周清漪消失。
临窗的街道上行人甚多,不远处一匹失控的马冲向人群,而马背上的主人扭曲着脸害怕至极的抱紧马脖子,摇摇欲坠,路上的行人也是吓得逃窜不及。
向两旁躲避的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纵身跃到烈马身旁站稳,徒手按着马头拉住缰绳,翻转身子往后一拉,硬生生将失控的马给制止住了。
“好!”赢得路人一片叫好。
“那个人是谁?”赵宛如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个徒手制马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的是仕宦阶层才能用的丝绸。
“是开国元勋李崇矩的嫡孙,左神武军大将军李继昌之子李遵勖。”张庆曾在大内任职。
赵宛如凝神喃喃道:“李遵勖...”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
深秋的风有些凉,秋日一过便是冬,元旦之前大内会将春闱前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你去翰林学士府中打听一下,今年不准许参加春闱的阶层有哪些。”
张庆不明白公主的用意,知道的公主心思在那个清秀的道士身上,难道有李少怀这样的还不够,于是打起了春闱里举子的主意?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还是不问的好,“是。”
张庆离开后,同为女子的小柔心思更深一层,明白的也快,“公主是想让真人也参加考试取得功名么?”
道士与和尚出家人都是在入试范围外,不能应试的,就算大宋改了制,但是到如今还没有过道士参加考试的例子。出家人四大皆空,既都空了,谁还会去考取功名,既要考取功名,何谈出家。
“阿柔想不明白,真人是要成为驸马的,还俗之事迟早,为何不早早还了俗,省得这般麻烦。”小柔知道若是道士不在范围内,公主怕是会想法子到官家面前去闹一闹的。
赵宛如深视,“有些东西,她不愿意做的,我不会逼她,她自幼在道观中长大,与观众师姐妹感情深厚,况且...”
她并不想让李少怀成为驸马前还俗,因为道士的身份也可以替她减去不少缠身的麻烦与世家的青睐。
小柔听懂了,知趣的笑道:“真人长得俊秀,放眼东京也没有几个人能比,顶着道士的身份那些个就算倾慕也只能干瞪着。”
赵宛如轻笑,“你倒是聪明。”
小柔摸着头,“都是公主教的好。”
瞅了瞅窗外的月色,她并没有忘记万寿长公主拖丁绍文带的话,大内知道自己回来了还派了丁绍文前来,想必今日长公主是瞧见了自己。
“小柔,你派人捎话给真人,就说我这几日都有事恐怕是不能见她了,让她自己多小心些。”
小柔眯眼一笑,知她心思,“公主恐怕要真人小心是假,安守本分才是真!”
这丫头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各知心思情同姐妹,“快去!”等到小柔走到门口时又被她喊住,“另外你再去京郊购置一处宅子,要清幽雅致一些,不要太过奢华。”
在京郊外购置宅子,不用说小柔也知道是要做什么了,公主这是要金屋藏娇,“是,阿柔一定挑个别致的宅子,让驸马舒心的住着。”说完小柔笑着福身出去了。
赵宛如轻叹一口气,朝外唤道:“云烟,秋画!”
门外进来两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束袖窄服,脚步稳重有序,“公主!”
“去长公主府走一趟。”
“是!”
长公主府是赵恒登基那一年所下令修建的,用了三年才竣工,万寿长公主十一岁便从大内搬离到公主府,公主府就建在大内旁边,期间赵恒经常去视探。
公主府虽然大,但是并不奢华,就连灯火都极为暗淡,无人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长公主赵衿生性温厚,待人宽和,府上主仆和睦。
“大公主沐浴去了,还请惠宁公主稍等片刻。”
赵衿虽然是她的亲姑姑,但是赵宛如对她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或者说她从前不会在意一些她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人。
万寿公主知书达理,心善好佛,且节俭,因此书房内陈设简单,但是不失雅致,让人看着极为舒适。
房中有她的刺绣,赵宛如瞧着可不比大内织坊里那些绣女绣的差,也写的一手好字,书桌上也有她的字,是摘抄的《金刚经》,刚好抄到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字小整齐秀外慧中。
摘抄的旁边放着一副画,这副烛光下的画将赵宛如全部的注意力引去。
画中以青山为背景,以绿水为陪衬,山间云雾环绕深处,一个如玉般的少年撑伞在林中,风拂青丝,宛如仙人。
而画中的少年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道士。
空白处题词,“青山秀水,如君。”墨迹尚未干,应当是刚画好不久的,赵宛如深吸一口长气颤抖了一下。
她不记得上一世李少怀与万寿长公主有过交集,重来这一世,难道连这个长公主也对李少怀有好感了?
今日在茶坊楼上恰好李少怀又与赵衿对视了,于此赵宛如不得不再次紧着心。
“惠宁~”
赵宛如抬头眼前印着一位与她差不多大的温和女子,微微侧着身子,“小姑姑。”
赵衿拉着赵宛如在一旁的榻上坐下,“璨娘,看茶,再备些点心来。”
“唯。”
“今日在西水门的时候隐约在楼上瞧见了一个与你相似的人。”
“我想,小姑姑看见的,应该就是宛如。”
赵衿温柔的笑了笑,“怎的回来了不回宫里去,哥哥与嫂嫂可是日日想念着你。”
“大内烦闷,过些时日再回去,只是不知道小姑姑找宛如有何事?”
“倒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只是想问问你,白日茶楼上那个道士,你可认得?”
她们同处一室如何会不认得,“小姑姑看上他了?”
赵宛如的话让赵衿内心一阵悸动,“我看他一身正气,颇有仙风道骨的,只是想结识...”
“可小姑姑不是一向只礼佛吗?”
“佛道本是一家,都是向着善的。”
赵宛如虽不信佛道,但是她知道所谓的一家实际差别大了去了,于是凝神道:“小姑姑桌上的画我看了。”
话出,赵衿攒紧着手沉默不言,赵宛如眉头深皱,没有想到钱希芸和晏璟都还没有出现,如今就又多了一个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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