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女生李甜听说这个消息,似乎心安了不少,复又坐下来,整理着那头乌黑的长发,时不时偏头看王文洲,眼神有些幽怨。
王文洲避开她的目光,观察着另外两名女生,短发的陈瑶瑶和双马尾的纪玲,她们对这个消息也有些触动,但流露出来的神情,就不是心安,而是恐惧了。
这几个女孩子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不过王文洲隐隐的却还是希望她们能顺利活下去。
沉寂了片刻,两个工人大哥还是抽着烟一言不发,精英帅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两眼,望向门口的两个人,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既然找不到张五的尸体,就先算了吧,反正人都死了,纠结这些也没意义,我们剩下的还得想办法完成任务。”
“没错!”表示赞同的是门口的两个男人之一,他走在前面,身材高大,有点壮硕,穿着一身白色的棒球服,他冲着屋内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你就是陆九吧,我叫彭永锋,是名健身教练。”
他说完,率先迈着步子,坐到了桌边,正好挨着王文洲。
“王老师,看你也是练过的,改天咋们两比划比划?”他笑容爽朗,眼睛明亮,虽然模样健壮,但是却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王文洲微怔,心说这人倒是挺自来熟,正想回答他,衣角却是被陆九往旁边扯了扯。
“能活着出去,再说吧。”精英帅哥凉凉的道。
健身教练彭永锋嘿嘿一笑,似乎并不在意陆九怼他。
门口玄关处,另外一个男人也缓缓站出来,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衣,衬衣大概有些不合身,一直垂到大腿处,他伸出几根干瘦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似乎有点局促,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你们好,我丶我叫梁优,博士生刚毕业,目前在一家信息工程公司上班。”
“嗯。”精英帅哥点点头,朝他招了招手,“来坐着吧。”
众人一一坐定,精英帅哥让双马尾的纪玲把昨天找出来的日记,放在桌上摆放排列好。
清了清嗓子,精英帅哥说:“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信息汇总。”
他锐利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浑身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压,“没意见的话,我就先说说昨天我们从人头风筝那里,得到的有效信息吧。”
他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迷你的深绿色笔记本,轻轻放在桌上摊开来:“第一点,这个人头是我们自己人,也就是参与者,不过我猜测是上一批。”
略顿了顿,他看向王文洲,“王老师,把人头风筝放到桌上,让大家围观围观。”
王文洲老实的将塑料袋放到了桌上,觉得有点不对,“我怎么这么听话?我不是你的小弟弟吧?”
“当然不是,我的小弟弟比你大。”精英帅哥面无表情的说。
“……”
桌边众人本来被那个塑料袋里的人头,吓得脸色发白的,此刻目光却是充满探究而暧昧的往两个人身上扫。
精英帅哥抬抬眼皮,不咸不淡的说:“这说明,至今还没有参与者,能完成这个任务,我们能不能完成,也是个未知数。”
长发女生李甜听见这话,却是呵呵笑了两声,绞着头发说:“帅哥,放心吧,我一定能完成的。”
王文洲闻言,忍不住盯着她看了两眼,隐约觉得她这话不太对劲。
“但愿吧。”精英帅哥面无表情的说,又指着笔记本上狂狷的字迹,“第二点,是从昨晚我和王老师借住的女主人那里得到的,她告诉我们,我们每死一个人,她们会多一个风筝。”
略顿了下,他缓缓的说:“所谓的风筝,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吧?”
“是人头……”短发女生陈瑶瑶哆哆嗦嗦的站着说,她的脸色发白,神情惊恐。
反应似乎过度了一点,王文洲皱着眉,便看陈瑶瑶旁边那个双马尾女生纪玲拉了拉她的手。
陈瑶瑶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呆呆坐下。
精英帅哥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所以,根据我推测,这些原居民需要做很多很多风筝,也就是我们要死很多很多的人,除非,我们能找到沐沐的风筝,离开这座小镇。”
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李甜,似乎想从她漂亮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李甜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又很快隐去,她歪了歪头,甜甜一笑:“我打断一下,帅哥,既然你说原居民她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风筝,那么昨天晚上,那个女主人为什么没有把你们做成风筝呢?”
精英帅哥也笑了笑,眸光微微闪动:“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点了,因为规则。”
略顿了一下,他动听的声音响起,“游戏都要遵循规则,不管是原居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抑或是你我,全部都在规则之内,也就是说,因为规则,她们是不能杀我们的。除非我们违背了规则,譬如强行离开这座小镇,或者是……在夜晚出门了。”
他笑了笑,看向王文洲:“所以,只要我和王老师不在晚上出门,女主人是永远也杀不了我们的,甚至,不能伤害我们分毫。”
王文洲听着,瞬间明白,昨天晚上为什么陆九那么笃定那扇门不会被撞坏了。
这时,那位眼神阴郁的博士生站起来说:“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我们白天出门,晚上不出来,就能安全的生存到最后?”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精英帅哥点点头,又说,“不过,十天之后,如果我们找不到沐沐的风筝,还是一样会被系统抹杀,所以大家趁着白天,多去找找线索吧。”
说着,他将笔记本收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在提醒着什么:“这个任务的完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找到沐沐的风筝,我希望大家能团结点,不要动别的歪心思。”
几个女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两个工人默默地将烟头踩熄灭了。
倒是健身教练彭永锋和博士生梁优,轻轻的说道:“我同意。”
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下来。
看来这些人心底都有点秘密,王文洲低下头,将桌上那本最厚的日记本,抓过来,摊到了精英帅哥面前。
青色的封皮,封皮上残留着一抹触目惊心的深色血迹,这个日记的主人,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
王文洲缓缓翻开了第一页,上面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我是小钊。
很显然,这是一个孩子的笔记本。
9月10日,妈妈送了我一个新日记本,我开心极了。
……
9月22日,爸爸带我去钓鱼,我们钓了好多大鱼,真好吃!
……
都是些很稚嫩而简单的话,没什么信息量,王文洲慢慢往后翻,翻到第三十几页时,正要跳过,陆九却摁住了他的手,“等等。”
10月5日,小镇里来了一对母女,她的妈妈长得可真漂亮,爸爸总是盯着她妈妈看,我也想看,但妈妈不让,妈妈说,她们都是怪物。
……
10月9日,爸爸带我去她们家做客,我高兴坏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妈妈却打了我,还说再也不许我去,妈妈可真坏呀!我讨厌妈妈!
……
10月15日,爸爸很高兴,他又带我去她们家做客了,还在她们家吃了早餐,我也开心极了。不过,这次,妈妈没有打我,因为妈妈不见了。
……
10月18日,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
10月20日,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我好想她,我不想跟爸爸去她们家做客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
10月25日,妈妈回来了,可是她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说话了!
……
11月2日,她妈妈也不见了,但她好像一点也不伤心,她每天都在做风筝,她做的风筝可真漂亮!
……
11月19日,她说她最爱的风筝不见了,让我帮她找一找!可是,我怎么找得到呢?
……
11月22日,爸爸也不见了。
……
11月23日,爸爸又回来了,可他!可他变成了怪物!
……
11月28日,镇子里的人都不见了。
……
11月29日,镇子里的人回来了,他们也都变成了怪物!
……
12月1日,我呢?我什么时候会变成怪物呢?
——
日记到此处,戛然而止,发白的纸张上印着几个小小的血手印,似乎在暗示着日记的主人已遭遇了不测。
精英帅哥翻完之后,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拿起剩下的日记看起来,这次他翻阅的速度快了许多,很显然,那些日记本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就这些了吗?”他挑着眉问道。
“当然!”李甜答道,面露不悦,“难不成,你怀疑我们把日记本藏起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精英帅哥摊摊手。
“这本日记,昨天晚上我们研究过了,虽然看着信息量很大,但是零零散散的,老实说,也推断不出来什么。”说话的是博士生梁优,他阴郁的眼睛微微下垂着,“陆九,你怎么看?”
精英帅哥唇角轻轻勾起来,“日记里频繁的提到风筝,而且日记主人曾频繁的去拜访过她的家,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本日记的主人,就是任务发布者,而那个她,应该就是沐沐吧。”
博士生梁优微怔了怔,眼里流露出意外之色,很显然,他之前认为这个男人不过是虚有其表,内里是个草包,争着出头不过是为了哗众取宠,但现在,他对陆九的印象已有了明显的改观。
王文洲听着耳边陆九清冷的声音,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12月1号……
这个时间点十分的眼熟,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是哪里呢?
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直到精英帅哥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报纸。”
“我知道了!”王文洲猛然抬起头,说道,“12月1号,整个小镇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疯狂的做风筝,当时媒体,还派人来采访过。”
他说着,又去翻那些日记本,只见所有日记本上的时间都停在了12月1日。
“那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王文洲笃定的说,“才会让整个小镇的人,都对风筝产生了执念!”
“可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王文洲失神喃喃。
“别想了,我们出去转一转。”精英帅哥说着,弹了弹王文洲头上的卷毛。
王文洲回头神来,慌忙闪身躲开:“兄弟,三百多块呢!”
精英帅哥一脸嫌弃伸出手指,指节上开始发灰:“王老师,褪色!”
“……”
.
两人离开后,幽深的屋子里陷入了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李甜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真的觉得能找到沐沐的风筝吗?”
见众人不说话,她捋着乌黑的发丝,说:“那么多参与者,都找不到,我不相信,我们能找到,而且,从开始到现在,你们有没有看见过那个风筝的任何提示?比如,它是什么形状的,它是什么花色的?”
她轻轻笑了笑:“都不知道对不对,所以直到我们被抹杀那天,恐怕也找不到那个风筝在哪里,所以还不如,再牺牲两个人,只要再有两个,这次的任务就结束了!”
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那位健身教练彭永锋却突然站起来:“说得很好,那李甜你为什么不牺牲呢?”
李甜拨了拨头发:“只有我看过那本日记,只有我知道怎么出去,如果我死了,你们永远都别想出去。”
略顿了顿,她甜甜笑起来,“再说,我已经想到办法,该怎么把那个该死的陆九和王老师骗出门了!”
说这话时,她冲着双马尾女生纪玲眨了眨眼。
纪玲立刻吓得往后退了退,咯噔一声,险些摔到了地上。
“别怕,不会有事的。”李甜抓着裙子咯咯直笑。
——
九点之后,天空开始彻底放晴。
阳光在这座静谧的小镇,洒下银白的光芒。
天上瘦子张五的人头风筝还在挂着,随着微风摆来摆去。
王文洲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过身,看上两眼。
“好看么?”精英帅哥挑着眉问。
“……”
王文洲又想起上次的唯物主义对话,决定还是沉默一会儿。
好在精英帅哥也没在此纠缠,而是问了一句:“王老师,有思路吗?”
“没有,一头乱麻,明明我们知道不少有用的信息,但是似乎都没法连接起来。”王文洲答道。
精英帅哥笑了笑,“那就跟我走吧,我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稍加验证。”
他们走到一栋房子前,敲了敲门。
无人响应。
又敲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响应,直到精英帅哥大喊了一句:“我们是参与者,来找沐沐的风筝!”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穿着厚厚的棉袄,脖子上系着围巾。
“这里没有!”她哑着嗓子说完,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精英帅哥吃了一脸灰,随手抹了抹,说道:“下一家。”
下一家,情况依然如此,当他说出沐沐的风筝时,屋里的老人打开了门。
老人穿着长长的棉绒睡裤,脖子上系着围巾,脸色发黄:“这里没有!”
然后,嘭的关了门。
下一家,再下一家,全部如此。
精英帅哥抱着手臂,站得笔直:“王老师,发现了什么共同点吗?”
王文洲想了一会回答道:“镇上的人,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穿得很厚实,脖子上都系着围巾。”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了。”精英帅哥说着,和王文洲来到了最后一栋房子面前。
这栋房子建在小镇的尽头,尽头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雾。
房子面前是一大片的草地,用栅栏围着,草地上种满了鲜红色的花,不知是什么,正开得妖冶灿烂。
房门下的地面,光滑明晰,一层不染。
香气扑鼻而来,精英帅哥推开栅门,踏上了草地。
两人来到门前,叩了叩门。
“我们是参与者,来找沐沐的风筝。”精英帅哥这样说。
木门缓缓推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大半人高小女孩,出现在门口。
白色的小皮鞋,天蓝色的公主裙……王文洲将视线移到她脖子上,上面干干净净,洁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怔了怔,便听小女孩冷冷的说:“我就是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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