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官保比皇帝一行先赶到丛梅苑,见东屋已经烧了大半,满院狼藉,立马安排人一起救火。
一个年长的嬷嬷哀嚎着扑到皇帝跟前,“皇上,贵人还在火场里。”
帝后似乎没认出她来,倒是一旁的佟妃眼尖,“你是马佳氏贵人身边的嬷嬷?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把身怀龙裔 的主子落在了火场!”
皇后面色淡淡,“好了,现在不是训斥人的时候,先把火灭了是正经。”
从始至终,皇帝一直负手站着,面色冷峻。
李贵人悄悄觑了眼皇帝,突然出声问道,“王佳氏妹妹不是住在丛梅苑西屋吗,怎么也不见她?”
此言一出,那跪在地上的嬷嬷直接软了下去,浑身抖成了筛子。
皇帝眯了眯眼,沉声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王佳氏贵人她,她还在……”
“皇上。”王佳氏由两个嬷嬷半伏半抱着,从着火的东屋后窗那边绕了出来,软绵绵的给帝后行礼。
皇后托住她的手,“别多礼了,嗳……你手怎么一直抖,还有这脸色,白成这样。”
王佳氏猛地把手挣脱出来,“臣妾身子脏污得厉害,娘娘还是别碰臣妾。”说着,王佳氏干呕几声,面如白纸,整个人直接软在了嬷嬷怀里。
皇后皱眉,点了个嬷嬷,“你来说,贵人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贵人想必是吓着了。方才贵人见火越烧越旺,想带着奴才等去从东屋后窗翻进去,把马佳氏贵人救出来。奴才方打开后窗,后院那从竹林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飞出许多蝙蝠,密密麻麻,跟要吃人似的,直直朝我们冲来。”
成百上千只蝙蝠扑在身上,光是想想那场景……几位嫔妃面色变了变。就连皇后,也不动声色的揩了下手指。
“有些都扑到了脸上身上,黏黏腻腻的,一股腥臭味……”嬷嬷说不下去,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还好,老天保佑,在那些恶心玩意攻击人之前,突然全死了。不过,因为这一番耽搁,屋里的火蔓延了过来,奴才等没能救出马佳氏贵人。”
“突然全死了?”皇帝语气有些奇怪。
“是,后窗墙根下,全是蝙蝠的尸体。”
皇帝冷着脸朝后窗走去,皇后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后。帝后都去了,几位妃嫔面面相觑,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然后,见到了她们这辈子的噩梦。火光映照下,成百上千只黑的,灰的,张开翅膀的,缩成一团的……蝙蝠尸体摊在后墙外,像一张密实的网,诡异又恶心!
特别是墙根那一片,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完全想象不出 ,方才王佳氏几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李贵人后退两步,帕子捂在嘴边,堪堪堵住那一声尖叫。一旁的佟妃与纳喇氏也好不到那里去,白着脸,整个身子软进宫女怀中。
皇后敛着双眸,不去看那一地的丑陋,“皇上,火烧过来了,快些走吧。”
皇帝没吭声,摸了一把墙壁,沉思片刻,径直抬步离开了丛梅苑,留下皇后在丛梅苑主持大局。
人手纷杂,没谁注意到,一高一矮两个小太监打扮的人,对着皇帝的背影,悄悄递了眼色。趁着出去打水的功夫,飞也似的隐匿在黑暗中,七手八脚脱掉太监服,露出里面的黑衣来。
矮个子低声道,“那些下人虽然闹腾得厉害,可我总觉得皇帝的反应不太对。会不会,马佳氏根本不在那屋里?”
“当然不在!你看那一地死蝙蝠,明显是被人下了药。若按照我们的计划,那些蝙蝠该全部飞进马佳氏的屋子,待这场大火引得百姓围观时,再飞出佐领府去,引起骚乱。届时,大哥他们再配合着在城里各处放蝙蝠,让满盛京的人都瞧见,皇帝的龙种是个怪物,竟能在如今这季节招得满城蝙蝠。”
高个子恨恨的把太监帽抛开,“可惜,这么好的计划……今晚这一出,八成是皇帝他们事先得到了什么风声,故意配合着我们演戏,想引蛇出洞,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幸好大哥先前留了个心眼,让我两在里面监视着。这样,你先出去通知大哥,让他把分散在城里的兄弟们都撤回来,暂且避一避,别被人包饺子了。”
矮个子有些吃惊,“你不跟我一起走?”
“嗯,我去探一探佐领府大格格的院子,今晚她一直没露面。若是我没猜错,马佳氏八成在她哪里藏着。你别忘了,我们这次秘密北上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全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接连两次失手,主人已很是不满。这次,说什么也得传点喜讯回去!”
高个子言语里满是狠戾。
竹青院。
晨音托腮坐在黑暗中,无声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双眼通红。
总算听见窗户外面有动静,片刻之后,一道瘦高身影撬开窗栓,利落的翻了进来。早埋伏在窗下的侍卫一哄而上,在来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悄无声息的把人绑了。
又过了片刻,原本陷入黑暗的竹青居,突然灯火明朗。
一道瘦高黑影捂着‘受伤’的胸口,狼狈的从佐领府外墙跳出,他似乎‘伤’得很严重,脸上布满血污,看不出长相,也无法行走,只能靠着墙根喘气。
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从远处闪出两道黑影,看了墙根下‘受伤’之人的身形与衣着,听他嘴里含含糊糊的吐出“成了”二字,高兴得眉头一扬。二话没说,扛起人直接往东边跑远。
早在暗中埋伏了整夜的常宁见机,带着大队人马尾随而去,直捣黄龙。
正儿八经来了场包饺子。
这场局中局,自丛梅苑开局,又以竹青居为引,步步深入,到此刻,才算真正结束。
——
晨音喝了杯浓茶醒神,起身裹好披风,前去正院。
使唤秀珠去探望钮钴禄氏,自己则去了马佳氏暂住的正院厢房。
马佳氏坐在炕上,眉目间略显疲态,客气的与晨音寒暄,“看格格的样子一夜未睡吧,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谨慎,事先悄悄把我挪到了这来,我与腹中孩子怕是凶多吉少。对了,人可抓到了?”
晨音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含糊道,“应该差不多了,我此来就是为了请贵人放心。”
“辛苦你走一趟。”马佳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我要为昨晚的事给你道个歉,昨夜那些话,我是有口无心。你知道的,我的承瑞阿哥已经没了,肚里这孩子就是我的命,万万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马佳氏的面上,感激、愧疚、疼惜皆有。
晨音唇角微动,想起马佳氏所出的几个孩子,心里叹了一声。
从前,她虽与马佳氏同为四妃,相处几十年,交集颇多,可两人的交情却只能用一个‘浅’字形容。她从未想过,清傲如马佳氏,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许多情绪来。
“贵人折煞了。再说,您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额娘这情形与您住在一起,确实可能冲撞龙裔。若不是昨日事发紧急,临时才知道那些人会对您下手,我也不会仓促安排,还请您见谅。”
马佳氏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不介意,她如今对晨音可是揣着满怀感激,知道晨音惦记钮钴禄氏,略说两句后,便让她离开了。
晨音才从马佳氏房里出来,天已经透亮。喜乐站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她。
“格格,恭亲王传来消息,人全抓住了。您不是想问那些人究竟给福晋下的什么药吗,我们王爷请您快过去呢。”
晨音眼前一亮,翘着唇走进素心苑。然而,事情并不如晨音所想一般顺利。
福全一脸愧意,“格格,那些人虽被全数带回,可一个个嘴巴硬得很。死活不肯吐口,且一找着机会,便咬舌自尽。”
晨音面色发白,钮钴禄氏病得朝不保夕,她哪有时间跟这些人慢慢磨。
一直立在福全身旁当背景的常宁突然开口,“我记得前几年,吉林将军在万寿节时献了一株品相极佳的千年人参。还拍着胸膛说,能治百病。不如我们去找三哥……”
正说着,从门外插进一道嗤笑,“哼,你那眼睛也不知长来做什么的,成日里就知道惦记我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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