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薛教授刚才亲眼看见林小小折腾小护士的魂魄，一听这句话, 吓得浑身发抖：“别……别……我是人, 我是凡人……你们不能对我下手……”

    小萝莉摸了摸下巴：“哦？你知道得还不少嘛，不过可惜……”

    话音未落, 只听薛教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小小的小短手已经伸进了他的眉心，在他的意识中翻搅了几下，然后把他的魂魄扯了出来, 薛教授的肉身像只破袜子一样软软地瘫在地上。

    林小小刚才对待小护士的魂魄还有点怜香惜玉的成分在, 除了手撕过程比较暴力, 没对她做什么别的事。薛教授的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熊孩子先是倒提着他的一只脚把他甩来甩去, 差点没把他甩出脑震荡。

    她接着又拿起施了法术的镊子，开始兴致勃勃地拔他头发。镊子大, 魂魄小，一拔就是一撮, 薛教授的灵魂很快就秃了。

    灵魂的头发被拔了是不会再长的, 薛教授肉体上的头发虽然还在，但他的内心永远会把自己当作一个秃子。

    宋翊在一旁看着，发际线感同身受地一凉，他随即想到从曾祖父到父亲，他的家族中每个人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 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林璇把薛教授的头发拔得只剩一半, 然后两手分别拎着薛教授的一条胳膊一条腿, 往两边扯了扯。

    薛教授的魂魄吓得吱哇乱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学者风度：“你你你……别撕！我真的是人啊！”

    林小小把娇嫩的小脸蛋凑到魂魄跟前，在缩小的灵魂看来，她的脸足有热气球那么大，瞳孔像篮球，每根睫毛都像电缆一样粗，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教授叔叔不想被撕吗？”熊孩子用天真烂漫的口吻问道。

    薛教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想！当然不想！”

    林小小：“如果你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薛教授连连点头：“我说，我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林小小仍旧拎着他的胳膊腿：“你可要说真话，骗我会被撕的哦。”

    薛教授赶紧保证自己绝对不敢说谎。

    林小小：“你们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教授眼神打飘：“我……我们是为了钱……”

    林小小眉毛一竖：“不老实！”说完作势要撕。

    薛教授赶紧道：“不不不，不是……我没骗人，我们不是从家长那里赚钱……有有有个基金会赞助了我们一大笔钱……”

    宋翊忽然发问：“是什么基金会？”

    薛教授：“福……福佑公益基金会……资金和技术都是他们提供的……一开始他们的人和我接触，问我有没有兴趣做这个半公益性质的项目，当然，一开始我不知道是这种事……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儿童康复中心，这和我的研究方向本来就一致，而且他们也承诺了，会给我提供高校和学术资源，在这里我仍然可以继续原来的研究，他们给我开的条件我根本没办法拒绝……”

    宋翊当即给娄助理发了消息，让他调查这个基金会的背景，但是他对此没抱太大希望，这个基金会出现在台前，一定不怕他们查，资金来源多半很难追查。

    薛教授的理由似乎合情合理，但是里面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即使他因为贪图丰厚的报酬被骗进来，对方一开始肯定不会让他接触到核心机密，而是会透露一点信息试探他，一般人见到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第一反应该是恐惧和逃离吧？他可能会向亲朋好友求助，甚至可能报警。

    当然对方也许掌握了他的某种弱点，可以威胁他充当这个角色，但是从薛教授的表现来看，他未免也适应得太好了。

    林小小摸了摸下巴：“他们为什么会选中你？”

    她可以理解对方的需求，他们需要薛教授这样一个有学术背景、形象良好、擅长忽悠的人来充当中心的门面，但是为什么是他？

    她忽然想起来，刚才他们打进治疗室的时候，薛教授说过一句话：“……竟然连我的眼睛都能瞒过去。”

    “你有阴阳眼。”这不是一个问题，林璇几乎已经确定了。

    薛教授点点头。

    “是天生的吗？”林璇问道。

    薛教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原来是没有的，我大一暑假做了近视眼手术，恢复期过去以后慢慢就能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么一来就说得过去了，薛教授爱钱，履历合适，道德底线不高，又有阴阳眼，很容易接受他们在做的事情，甚至还可以为他们提供理论研究支持——他不但是个合的幌子，还可以肩负起中心的日常运营，性价比很高。

    林璇接着问：“其他工作人员是什么情况？”

    薛教授竹筒倒豆子似地说：“外面训练营的那些，大部分是社会上雇佣的，除了几个老师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内情，隔一段时间换一批人，免得时间长了他们起疑。

    “我们每雇佣一批人，都会暗中观察，从里面挑选出值得培养的人才，等时机成熟，我们会提出帮他们‘动手术’，动过手术的可以来中心上班，拿其他人十倍的工资。还有一些人，比较符合我们的要求，但是还没取得我们的信任，我们就会延长考察期，他们知道中心的存在，在训练营和中心之间往来，但是不清楚这里的内幕，比如带你们来的那个高教授，就属于这一类。

    “中心里的研究员、医生，有的是被高薪吸引，有的是因为这里的实验资源……”

    薛教授的魂魄说着说着，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神情变得有些陶醉：“钱是其次，对很多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诱惑，外面的老同事还在研究人类心理，我们在这里可以直接拆解人类的灵魂，探索未知领域，这种成就感……真是难以言喻啊……”

    林璇：“……”没想到这姓薛的还挺有追求。

    “割下来的魄你们打算用来做什么？”她又问，他们在十方境中只找到了孩子的魄，那些工作人员的却不见了。

    薛教授的魂魄眼神有些躲闪，林璇加了撕扯的力道，把他疼得直叫唤：“那些都拿来做实验了……”

    “实验？”林小小皱了皱眉。

    “这部分是齐教授在负责，他们还没对我开放权限……我只负责动手术和对外宣传……”

    林小小：“这么说齐教授的级别比你高？”

    薛教授的魂魄点点头：“她是基金会直接委派的，基金会的人只在一开始跟我接触了一次，后来有什么事都是通过齐教授转达，像割魂刀，经过处理的镊子、瓶子……还有植入用的……东西……也都是齐教授提供的。”

    他看了看小护士：“她是齐教授的助理，在我做手术的时候盯着我，割下来的东西不是齐教授自己处理，就是她拿去放起来。”

    林小小：“五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你进去过吗？”

    薛教授的魂魄摇摇头：“没有，我没有权限，只有齐教授和她可以进去。”

    林璇有些失望，他连进房间的资都没有，肯定也不知道十方境的来历了，她瞥了一眼小护士，小护士连忙摆手：“我也不清楚的，只不过我身体里种了东西，她不怕我泄密……”

    她说着说着啜泣起来：“我也是被他们骗的，我男朋友家里穷出不起彩礼，我爸妈不答应，他们说可以一次性给我五十万……所以我才……我才……”

    林璇没兴趣听她诉苦，瞪了她一眼，小护士不敢说话了。

    林璇问薛教授：“像她这样被植入其它东西的有几个？”

    薛教授：“据我所知只有她一个，其实我们做过几次实验，不过成功的只有她一个……”

    他猛地发现自己说漏嘴，连忙缩起脖子捂住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林璇敏锐地发现里面的关键：“失败的呢？”

    灵魂和其它东西融合失败，一种结果是灵魂的“免疫系统”战胜外来入侵者，另一种则是战败被吞噬。前一种没什么好说的，后一种处理起来就很棘手了，因为他们芯子已经是怪物，而肉体和身份仍然是凡人。

    薛教授想推到齐教授头上，但刚刚动了个念头，胳膊处就传来一阵剧痛，他连忙道：“那些都人道毁灭了，我们不是反社会，不会让这些东西流入社会的……说到底我们的研究还是为了造福全人类……”

    林璇和宋翊不约而同地一默，这人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呢！

    “这些人有人间身份，突然失踪，家人不会报警吗？”宋翊问道。

    薛教授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只管往上报，基金会的人会处理的。”

    林璇思忖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对一般人下手？”

    薛教授的灵魂用袖子擦了擦光可鉴人的脑门：“是听……一个女鬼说的……”

    林璇瞳孔一缩，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宋翊的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两人异口同声道：“什么女鬼？”

    薛教授：“是植入用的，齐教授提供的，那天值班的医生刚好有事没上班，我就代他做了植入，那个鬼魂求我，说只要我放了她，就告诉我一个秘密……”

    林璇：“你放了她？”

    薛教授：“怎么可能！我们管理很严的，而且这里有结界，就算我肯放了她，她也跑不了啊。”

    林璇点点头：“植入到谁身体里了？”

    薛教授：“一个保安，不过没成，后来一起那个……人道毁灭了。”

    林璇和宋翊对视了一眼，宋翊轻轻摇摇头，他家丢失的鬼和他有契约，如果她魂飞魄散，他是能感应到契约终止的。

    两人又问了几个问题，薛教授能接触到的东西有限，真正的核心机密对方不让他碰。

    林小小看了眼宋翊：“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宋翊摇摇头：“没什么了。”

    话音刚落，林小小双手陡然一紧，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撕拉声，薛教授不停地惨叫，等魂魄彻底分离，他的嗓子都劈了。

    薛教授：“你……不是说天道不准……”

    林小小甜甜一笑：“可是天道允许同态复仇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可以的，你刚才不是割了我的魄吗？”

    她把分离出来的魂塞回薛教授的身体里，小心翼翼地割掉三分之一已经让人痛不欲生了，经过她这样暴力拆解，薛教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林璇把他的魄塞进瓶子里，让宋翊打好封条。

    奄奄一息的薛教授道：“你……你要拿我的魄干什么……”

    林小小：“别急，只要你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就给你装回去。”

    失去魄的后果，薛教授是再清楚不过了：“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就在这时候，治疗室里的内线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林璇和宋翊对视了一眼，她的手腕一抖，银光熠熠的鞭子又出现在手中。

    她轻轻一挥鞭子，鞭梢灵蛇似地在薛教授的脖子上缠了一圈：“你来接，不杀你我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薛教授丝毫不怀疑，他强忍着疼痛和不适，从地上爬起来，摸到墙边接起电话，还自觉地按下了免提：“喂……齐教授啊……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你还在手术室？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听见外面吵得很厉害，又有家长闹了？”

    薛教授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套在他脖子上的鞭子突然收紧，他连忙道：“小事，已经让保安绑起来了。”

    女人似乎不太满意：“上次就提醒过你了，提前做好安保措施，不要临到头了整出事来，三楼还有那么多家长在呢，万一让他们撞见，你打算怎么解释？”

    薛教授：“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齐教授的语气缓和了点：“你这台手术还没做完吗？”

    薛教授想了想：“快完了，有什么事吗？”

    齐教授：“那你让小刘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薛教授看向小女孩，等待她的指示。

    林小小点点头，比了个口型：“答应她。”

    薛教授：“好的。”

    他还颇有眼色地临场发挥，对着旁边的空气道：“小刘，你去齐老师办公室一下。”

    小刘也自觉地应了一声：“哎！”

    齐教授的办公室在三楼，他们所在的治疗室在四楼，又做了全隔音处理，所以齐教授只听见之前几个家长引起的骚动，后面的事却一无所知。

    林璇和宋翊也是出于这一层考虑，才在控制保安室之后，直接上四楼瓮中捉鳖。

    薛教授是幌子，治疗室完全隔音，他们可以在这里逼供，得到有用的信息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根据薛教授的口供，齐教授是这里的实权人物，是唯一可以直接接触到基金会高层的人，所以他们下一步肯定要调查她。

    然而三楼还有其他家长和孩子。齐教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道术，这些连薛教授和小护士都不清楚，假如她是修道者，那些家长和孩子一定会被当作人质，到时候林璇和宋翊就会处处掣肘。

    他们还没想出自然接近齐教授的好理由，没想到她本人就把机会送来了。

    薛教授和小护士都是普通人，还刚经历了魂魄分离，基本失去了行动能力，林璇和宋翊不怕他们闹幺蛾子。他们剪断了房间里的电话线，收了两人和保安们的手机，然后锁上了门，宋翊还在门上多加了一道符咒，这个治疗室就成了个密不透风的铁桶，这些人就算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

    做完这些，宋翊施了个障眼法，林璇变成了小护士的模样，他自己则隐了身，两人一起往三楼走去。

    障眼法骗不过天生阴阳眼和修为高的修道者，不到三秒钟就会被看破。

    不过有这三秒就够了，只要齐教授第一眼没看出来，林璇就可以迅速把她制服。

    他们很快来到三楼，等待区里仍然坐着许多家长和孩子，不过孩子们都是割过魄的，个个都很乖巧安静。

    时不时有家长和林璇伪装成的小护士打招呼，林璇一律点头微笑。

    两人不动声色地穿过候诊区，来到齐教授的办公室门口。齐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入口，斜对着候诊区，非常好找。

    林璇抬起手，正要敲门，手忽然一顿，她隐隐感到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事。

    电光石火之间，她猛然意识到究竟是哪里违和。

    他们这一路太容易了，从找到魂魄，到收拾薛教授，发现齐教授，几乎没有碰到任何阻碍，但是这里的主人是个会在十方境上叠加指纹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留后手呢？

    这时候，办公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小刘吗？门没锁，进来吧。”

    林璇果断地收回手，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宋翊的声音：“别开，有陷阱！”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地板忽然像海浪一样涌动起来，齐教授办公室的门变成了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卷起漩涡般的气流，要把他们吞进去。

    “小心！”宋翊紧紧揽住林璇的腰，把她往身后一带，手里迅速凝出神识剑，剑光暴涨，足有数丈。

    他毫不迟疑地挥剑向那张巨口劈去。

    巨口吃痛，发出野兽般震耳欲聋的吼叫，口中的漩涡也扭曲起来，不过只是一瞬间，那张嘴又卷土重来，一口将他们吞了进去。

    他们眼前出现一片雾气蒙蒙的森林，奇特的是，这里的树木全是黑炭一般的颜色，而且笔直参天，枝桠很少。

    森林一眼望不见尽头，只有一些白色的小路在密林中延伸，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这时候维持伪装也没什么意义了，林璇变回了林小小的模样：“神识剑对这个没用，这是幻觉。”

    宋翊：“对不起，刚才那一剑是我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

    十方境是由主人的意识化成的，比如上次在鬼屋，她遇到的十方境就地取材，用她的意识困住她，而这一个显然是有人操控的，只有找出始作俑者，破除眼前的迷障，才能拨云见日。

    林璇回过身看了一眼，背后仍然是康复中心的等候区，家长和孩子们都在，不过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家长们对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林璇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这个人还有点理智，没打算鱼死网破拉几十个凡人一起陪葬。

    宋翊收起了神识剑：“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

    林小小摇摇头：“怎么能怪你一个人呢？我不是也没想到嘛。”

    宋总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看了一眼诡秘的森林，浓厚的雾气中仿佛潜藏着无数危险的怪物：“贸贸然走进去一定会遇到危险，我们先把线索理一理，先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林小小勾了勾嘴角：“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宋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么快？是谁？”

    话音未落，林小小手中忽然多了一条银鞭，二话不说就朝宋翊抽去。

    宋翊灵巧地往半空中一跃，恼怒道：“你疯了吗？”

    林小小：“还装！”话没说完，又是一鞭，“高鸡蛋，我知道是你！”

    “宋翊”满脸困惑：“你说什么？快醒醒，是我啊！”

    林小小一边扬鞭抽过去，一边骂：“臭鸡蛋，你装谁不好，装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高教授见她死活不上当，不再伪装下去，露出了真面目：“你怎么发现的？”

    林小小冷哼了一声，实在是太明显了，首先，他们遇险的时候，林璇伪装成小护士的样子，不是林小小的状态，宋翊那样的绅士，是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揽住她腰，还揽那么紧的。

    其次，遇到十方境，像他这样有经验而且有智商的修道者，绝对不会贸贸然挥剑，轻则无效，重则招灾，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们在被巨口吞噬之前，其实就已经掉入了十方境，而且两人被隔开了。